被系統認定為師父後，葉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責任感，身份的轉換讓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為徒弟打算一下。

　“你這是被動技能還是主動技能？”葉舟問道。

　獨孤卓大致明白他想問什麽，簡潔地回答道：“被動。”

　葉舟滿臉愁容：“被動就麻煩了。如果是鍵盤時代，大家等級都很高，遊戲裡不缺滿級神器和煉器寶石，玩家們充錢買裝備就好，沒必要追殺一個普通玩家。可是現在，全息遊戲剛剛公測，排行榜上等級最高才20級，10級以上武器都算神兵利器，遊戲也沒有開放現實和遊戲幣兌換系統，能幫武器升級的你簡直就是個行走的寶藏。”

　徒弟才3級，玩家們你一刀我一刀，這還怎麽升級。

　“你在等級高之前，盡量不要和玩家發生衝突，找人少的地方刷怪，別讓人發現你的被動技能。”葉舟冥思苦想，也隻想到這麽一個解決辦法。

　葉舟的話獨孤卓大半不懂，他記得重逢後葉舟說的每個字，略一思索，不慌不忙地問出一個最穩妥也最容易獲取信息的問題：“‘鍵盤時代’和‘全息遊戲’有什麽區別嗎？可以給我講講‘鍵盤時代’的特點嗎？”

　葉舟道：“區別可大了，全息真實感太強了！鍵盤遊戲要坐在電腦前玩，時間一長腰酸背痛的，還傷眼睛，我父母早就禁止我玩電腦了。全息頭盔可以躺在床上玩，他們就允許我玩了，只是每天有時間限制。”

　真實感嗎？與真實相對的，正是虛假。

　遊戲、虛假、頭盔、躺在床上……

　獨孤卓抬起手，指尖劃過葉舟的發尾，長發掃過手指的真實觸感傳來，令人難以想象這竟是假的。

　“遊戲裡還有很多改變，太多了，很難一一說清，以後我遇到一個講一個吧。”葉舟認真負責地說，“例如像你這種鍛造技能，鍵盤時代絕不可能是被動技能，屏幕上沒有這麽清晰的流血感和出血量，被動技能難以實現；但是在全真模擬的遊戲中，服務器不知道升級了多少倍，這才能夠實現。”

　說完葉舟也忍不住戳了下獨孤卓的長發，濃密的黑發看起來十分絲滑，葉舟遺憾道：“為什麽痛感調低觸感也會跟著降低啊！等我下線要在官網發意見。

　“對了，鍵盤時代是可以切換遊戲界面，一邊掛機一邊看劇刷論壇。全息就不行了，目前頭盔沒有下載其他app的功能，不能登錄瀏覽器和各類視頻軟件。”

　聽到這裡，獨孤卓對眼前的世界已經有一個大致的印象。

　這不是個真實的世界，更像是擎天劍派的玄虛境。

　劍修不比其他修者，兵器無眼，早期弟子們尚未做到收放自如時，同門切磋很容易造成致命傷，因此擎天劍派每年都會玄虛境，供金丹期以下弟子磨煉劍法。

　玄虛境是擎天劍派世代相傳的仙陣，弟子們進入玄虛境後，肉身陷入沉睡，神識來到一個陣法構成的秘境，弟子們可以在秘境中放手與同門切磋，還能與虛假的妖獸作戰，在此處能夠真實地感受劍的威力。

　玄虛境最大的好處是除了耗損一些精神力外，弟子們的身體不會受傷，可以放手練劍。

　這裡比玄虛境更為複雜，葉舟的真身應該遠在另一個他觸碰不到的地方。

　那他是什麽呢？

　為確定自己的身份，獨孤卓像是閑聊般對夜舟道：“的確很真實，你連我是‘玩家’還是‘npc’都分不清。”

　“你不知道我今天被坑了多少次，”葉舟搖頭歎道，“而且你說話文縐縐的，要不是自稱中二病，我真當你是npc。話說你以後可不要搶怪了，這種行為……雖說野怪各憑本事吧，但你這樣很容易被揍。”

　獨孤卓順著他的話道：“我那時也不確定你是不是‘npc’。”

　“我說話這麽現代，哪像npc了？”葉舟不服氣地說道。

　獨孤卓卻已經大致明白npc是什麽了，類似玄虛境或是幻境中的妖獸，全部是虛假的，不真實的，無法化為實體出現在現世。

　而他，或許真的是npc。

　“又刷怪了！”葉舟道，“我今天上線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小時了，得趕快刷到10級。咱們組隊共享經驗，你等級太低，也沒什麽好的武器，先在一旁看著吧，師父給你蹭經驗。”

　葉舟說完就跳上樹梢，準備伏擊一個小怪。

　升級？獨孤卓心念一動，神識探入方才記載著他個人信息的玉簡中，見等級3旁邊果然有個進度條，還有是否升級的選項。

　他試著用神念按下“是”，方才殺怪的600點經驗足夠他連升兩級，一下子成為5級。

　升級後，獨孤卓隱約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很微弱的變化。破碎的丹田出現一股暖流，經脈內的疼痛也略有緩解。

　似乎升級能夠讓他的身體慢慢恢復。

　這倒是件好事，不論在什麽世界，實力都是相當重要的。

　過去獨孤卓心如死灰，不將生死放在心上。此刻終於找到葉舟，倒是生出了些鬥志。

　葉舟魂魄不全，還需要尋找散落的殘魂，必須盡快增強實力。

　這時另一邊的葉舟已經飛快除掉兩個小怪，小怪倒地時，獨孤卓聽到了“叮，您斬妖除魔，獲得100經驗”的聲音。

　葉舟殺一個小怪獨孤卓就得到100經驗，原來這就是“組隊蹭經驗”，有點像是師父帶徒弟斬妖除魔，出力的事情交給師父，回師門領取任務獎勵的卻是徒弟。

　又被葉舟照顧了，前生今世皆是如此。

　獨孤卓懷念地笑了笑，看著玉簡中的經驗進度條不斷增長。

　他其實不認識這些象征數字的符號，先是葉舟說出他的等級，讓獨孤卓記住了“3”就是“叁”，升級時又認識了“4”與“5”。隨著葉舟+100、+100地砍怪，獨孤卓很快記住了“1-9”的字符，也明白“0”的含義，多一個“0”就是10倍。

　會讀數字後，他才發現還原來隨著等級增長，所需要的經驗也在不斷增加，他從3級升4級用了200經驗，4級到5級是400，5級到6級就需要1000了，按照這個增長速度，升到他們可以使用合體技能的80級，需要的經驗豈不是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業障林的妖獸只怕不夠用，獨孤卓有些憂慮地看著地面上死不瞑目的妖獸。

　升級武器讓葉舟效率大大提升，很快就清了兩輪怪。

　他落在獨孤卓面前，長出一口氣：“終於到10級解鎖群攻技能了，不過升級也變成4000，這裡的小怪不夠用，我們明天去其他地圖吧，希望下個地圖玩家少一點，我最開始在新手村做任務的時候，玩家比任務多！”

　還有其他玩家？而且很多？

　獨孤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玩家’。”

　“因為這裡不好找啊，”葉舟得意道，“我是在新手村接了一個去壇業寺買香的任務，結果看到玩家在門前搶香，我不想和他們擠，就去人少的竹林散步，不小心摸到了一個紫竹，被傳送到這裡的。你怎麽進來的？”

　“和你一樣。”獨孤卓道。

　“我下線的時間到了，”葉舟道，“我家對遊戲時間管得比較嚴，每天不能上線太久。呃，你要不先留在這裡升到10級再去找其他地圖，明天我上線找你。”

　要走了嗎？獨孤卓不舍地看著葉舟，他才見到葉舟片刻而已。

　他情感上不希望與葉舟分離，理智上卻清楚這並不是真實的世界，葉舟必須回到現實中。就算是擎天劍派，也不可能讓弟子在玄虛境內逗留太久，沒有神念的身軀會漸漸枯竭。

　千般不舍最終只是化作一句話：“明日什麽時辰，怎麽找你？”

　“遊戲時間和現實時間流速好像是一樣的，”葉舟道，“我大概是上午9點上線，12點下線，下午3點到6點，晚上不能在線。”

　見獨孤卓一副對遊戲懵懵懂懂的樣子，葉舟不放心地囑咐：“你遇到玩家盡量不要發生爭執，實在不行就強製下線，千萬不能暴露那個特殊技能，那群玩命升級的玩家一人一刀就能把你吸乾。你就按部就班升級，等明天我上線給你發紙鶴傳音。”

　話盡於此，獨孤卓也只能說：“好，我等你。”

　葉舟拿出代表控制面板的玉簡，彈出下線的按鈕，臨走前看了眼站在林子中的獨孤卓，終於鼓起勇氣問：“那個……你現實真是長這個樣子嗎？顏值調到80%還能這麽、這麽……”

　獨孤卓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他知道，自己這張臉是很有吸引力的。

　前生夜舟雖然沒誇過他好看，但獨孤卓清楚，夜舟很在意他的面容。有次師門大比，他與同門交戰，面上留下數道血痕，還受了內傷。戰後夜舟隨手丟來幾瓶治療外傷的丹藥，內傷丹藥倒是獨孤卓自己去執事堂領的。

　夜舟去後，十年風霜，獨孤卓已經好久沒有注意過自己的容貌了，比巔峰時期是差了許多。

　“是差些。”獨孤卓露出懷念的笑容。

　“！”葉舟捂著心口下線，這樣子還叫差些，他暫時沒辦法和獨孤卓交流，生氣，嫉妒！

　見人憑空消失，獨孤卓笑容凝固，喜悅褪去，徒留寂寞與身處陌生世界的迷茫。

　獨孤卓呆立在業障林中，腳下小怪屍首消失，林中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用葉舟的話說，是“小怪刷新了”。

　一頭頭醜陋的妖獸從林中鑽出，殺光後不久還會複生，像獨孤卓熟知的業障林一樣，惡意總會生出無數怪物。

　妖獸會本能地攻擊玩家，獨孤卓很快被小怪團團圍住。

　他剛才蹭葉舟的經驗，已經升到7級，體內有真元流動，或許可以使用一些以往學過的法訣。

　遊戲10級才算入門級別的煉氣期，獨孤卓現在的等級甚至不及普通的外門弟子，體內真元根本不足以施展法訣。

　但修真者感悟天道，引動天地靈氣，往往能以一撬動成百上千。

　他曾是踏上天柱的準神，駕馭雙劍引動九天之力斬斷天柱，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與天地溝通。

　此處，天地靈氣充沛。

　獨孤卓催動體內寥寥無幾的真元，施展劍訣，業障林內的天地靈氣被獨孤卓吸引而來，凝聚在他身周，為他所用。

　“咦？這裡還有個傳送陣，啊，那邊有一群小怪！”不遠處兩個玩家忽然出現在業障林中，顯然也是與葉舟一樣，發現了壇業寺竹林的秘密。

　他們靠近後，才發現一群妖獸中間站著一個人。

　竹林裡的落葉無風自動，在那人身周旋轉，那人食指與中指並攏，雙指輕輕點了點面前的一片竹葉。

　無數竹葉猶如刀鋒般飛出，圍著他的數十妖獸瞬間被竹葉射穿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

　一片竹葉劃破的那人的發髻，長發散落，於漫天竹葉中飄飛。

　站在妖獸屍體中的黑衣男子側過身體，冷冷地看向兩位玩家，那雙眼中滿是殺意。

　兩個玩家當機立斷，掏出一張加速符轉身就跑，邊跑還邊用紙鶴傳音給隊友發信息：“救命啊！壇業寺竹林裡有個好看得不像人，起碼50級以上的boss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