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課, 明知中學與任何一所中學都差不多,懷揣著各種幻想的少年少女依次上台自我介紹。有的羞澀拘謹,有的舉止大方, 有的吞吞吐吐, 有的出口成章。幾乎這場自我介紹下來, 就可以看清所有人的性格。
穿著職業套裝的女老師看著講台下面交頭接耳的學生們, “今天的事情基本都說完了, 在開始競選班幹部之前, 我先通知一下。我們明知中學和西橫希望中學是結對扶貧單位, 每天都會開設網課進行直播。當然由於課程體系不同,我們班隻參與英語課的直播。在此想請各位注意,西橫希望小學坐落在西橫山,學生的父母都在外打工, 他們作為留守兒童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直播課的時候不要說會使他們傷心的話。順便提醒各位一聲, 考試成績我們和他們一起排的。”
學生們之前還在嘻嘻哈哈,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滿堂嘩然。他們的條件和基礎肯定都比山區裡的學生好, 如果放在一起排榜, 名詞不如他們,那該多丟臉, 媽呀,真要好好學了。
大多數人正愁雲慘淡,一個女生突然說道:“我們班愁什麽?我們跟他們考的卷子又不一樣。”
一語點醒夢中人, 同學們怔了怔,都笑了聲出來,差點被嚇住了。
“這是誰啊?膽子好大,這種大實話還敢當著老師的面說。”底下的學生問向同桌。
同桌驚奇的看向身邊的人,“她你都不認識,白冰心啊,今年市中考的第一名。”
“原來是她,我聽說過,市裡面組織織前十名去旅遊,她都沒有去,說是要在家繼續預習高中的內容。”
“是咧,你也聽你媽說的吧?我媽在我耳邊念叨了一個假期。”
“我媽也是唉,來來去去的說,都快煩死了。”
鄭照把鋼筆拿出來,在紙上隨便畫著,他有點想出去了。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卻沒有沒有管他們,而是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才笑著說道:“好了,開始競選班幹部,我們先從團支書開始吧。”
座位底下按靜了一會兒,然後白冰心舉起手來,說道:“老師,我要競選。”
班主任點頭說道:“上來吧。”
她穿著雪紡桔梗裙,文靜溫柔,走到講台上對眾人一笑。頂著中考第一的頭銜,又有剛才的一語驚人,白冰心隻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基本就拿到了所有的票,順利當選了團支書。
班主任笑道:“接下來要競選的是班長。”
鄭照看見窗邊鄭北闌舉起了手,在班主任點頭後,他就起身走到講台上,以一種沉默且有力的姿態,表明著他對這個位置的志在必得。經過幾個湊數的競爭對手,鄭北闌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他余光不經意的掃向鄭照,卻發現鄭照連頭都沒抬起看他,仿佛根本不在乎這個競選。
他為什麽不在乎?他不一直都是班長學生會長嗎?
鄭照確實不在乎,他坐在後門門口的位置,手裡轉動著筆,低頭看著自己的畫,不太滿意。
“鄭照,你這鋼筆好好看啊,藍色好漂亮。”坐在旁邊的女生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的搭話道,“我平常做手帳,喜歡玩彩墨,現在帶鋼筆的人真挺少的,你也在練鋼筆字嗎?”
“在學鋼筆畫。”鄭照停下手裡的動作,把鋼筆放在桌子上。
女生隨著他的手看向筆,“哇,是萬寶龍的啊,一定很貴吧。”
“贈品。”鄭照說著往門口看了一下。
女生點了點頭,轉過身子不說話,心裡卻還惦記著這隻鋼筆。她偷偷用手機一查,這鋼筆確實是送的,買車送的,寶馬百年紀念款。
競選還在繼續進行,鄭照無聊的拿起本子和鋼筆,然後推開後門就出去了。
女生驚呆了,壓低聲音說道:“喂,你不能出去啊,老師看到會生氣的,會給你家長打電話的!”
鄭照回頭一笑,“打吧。”然後離開了教室。
女生看著他的笑久久不能回神,她用手拍了下燥熱的臉頰,心想明天該帶了小風扇過來。
有好學生,就有壞學生,
鄭照走到操場時,發現沒有在班級裡聽這些無聊的事情的人還是挺多的。一些人在球場打籃球,汗如水下,旁邊還坐著幾個女生看衣服喝水。他繞過了籃球場,走到旁邊林蔭小道,抬頭去看樹的枝椏。許是昨夜下過雨,葉子如洗過一般新綠,樹枝隨風搖動著,陽光如同碎金。
他拿起筆和本子,躲在夏日的樹蔭下畫著夏日。
畫完,確實差強人意。
鄭照拿起手機,調整角度構圖,然後拍下一張照片,這是他才發現樹上還刻著一對名字,應該屬於某對幼稚的的小情侶。
他笑了笑,放棄整棵樹,隻拍樹上刻著的名字。
比之前好多了,這也是為什麽他不學繪畫,要學珠寶的主要原因。而21世紀傳統架上繪畫沒落,實驗藝術盛行,是從杜尚把小便池放在展館裡的那一刻開始的。架上繪畫只是視覺傳達手段中的一種,而視覺藝術表現不應該僅僅隻限於用架上繪畫。
比現在藝術圈裡誰繪畫誰就傻土low的氣氛來講,鄭照放棄繪畫,只是覺得攝影更方便,畢竟一幅畫需要好長的時間,手都會疼。
該去買個相機了。
鄭照在這邊看樹,有人就在那邊操場看他。
“沒見過,高一的嗎?”幾個女生嘰嘰喳喳,時不時地抬頭看他一眼,就又低頭假裝沒看。
“我一直覺得男生盯著個樹看還拍照,特矯情裝逼,現在才知道,原來矯情裝逼只是因為他們醜。剛才陽光特好看,又溫柔又冷清,可惜沒拍。”
“嘻嘻,我拍到了。”短發女生收起手機。
“什麽?快快微信傳我。”
“我也要,你直接發微信群裡。”
球場上張城一個三分投出,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歡呼喝彩聲。他抬起頭一看,發現本來在看他們打球的女生,都偷偷往林蔭小道上看,呵。
“喂,你幾班的?”
鄭照抬起頭就看見那群打籃球的學生走了過來,身上都是汗酸味,他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張城見他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得意的笑了笑,帶著兄弟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小子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啊?喲,你這支筆不錯啊。”他說著就要伸手過來搶。
一個動作帶起一陣微風,吹來滿頭滿臉的汗臭味,鄭照喉嚨一動,扶在樹上不住乾嘔。
張城撲了空,收勢不及直接摔在了地上。
“操,城哥你沒事吧。”張城身後那群小兄弟急忙過來,七手八腳的就扶起他,然後紛紛圍向鄭照,“城哥好聲好氣問你話,你不回答,拿個破鋼筆看下也躲,真是給你點臉了。兄弟們,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什麽叫尊重學長!”
鄭照皺起眉頭,這個年紀人似乎都很暴躁,但是,這汗臭味簡直是十面埋伏。
“打架,是要通報記過的。”他說得很輕很艱難。
“呵,威脅我們,還通報記過,誰能證明你是被我們打傷的。”張城等人聽了鄭照話更氣了,紛紛都擼起袖子。
鄭照歎氣,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雖然一直在練劍,他沒有實戰經驗啊。
正發愁,一個少年插著兜從教學樓側面走過來了。
“江哥,你怎麽來了?”張城笑著說了一句,他的小兄弟們也紛紛喊江哥。
江愷南說道:“滾,別讓我在這看到你們。”
張城等人聞言臉色變得難看,卻聽話的滾了。江愷南看向證照說道:“這群都是天天混日子,等著體育加分的,家裡又有些小錢,學校一般不管他們,你剛剛沒事吧?”
“沒事。”鄭照手一松,樹枝落地,
江愷南笑著說道:“上次我們在警察局裡見過你,記得吧,我以為你們那種有錢人家都會上國際學校呢,沒想到居然是同學。”
鄭照說道:“記得你,吸鼻煙的那個。”
江愷南哈哈一笑,說道:“你姐姐怎麽樣了?我後來查消息說她那個是處方藥,可沒事吧?”
“她沒事,只是出國了。”
江愷南怔了怔,然後笑著問道,“一起去吃午飯嗎?”
鄭照猶豫了一下,江愷南怔似乎太過熱情。
江愷南說道:“哥們,食堂晚去就只剩下剩菜了。”
接下來的時間,鄭照一邊學速寫一邊在上學。每日裡看鄭北闌和白冰心針鋒相對,剛看時有趣,看多了就無聊,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生物課,人體解剖。原來人有左右兩腦,而且各自為政,怪不得他經常出爾反爾。
鄭照這邊還算清閑,但鄭北闌每天晚上熬夜學習到凌晨兩點,困極了就喝著紅牛黑咖啡。
總要證明自己更符合別的期待,可笑。
很快,明知高中第一次月考就來了,盡管國際班與其他班的課程體系不同,但緊張是相同的。IB課程體系需要學生完成文學與語言,個人與社會等六門課程,每門課程最高分7分,六門課程滿分42分。
想申請A國TOP40大學,分數需要保證在在37分及以上,加入要申請TOP20-30,則需要39分以上。至於爬藤,6個科目總分必須在40分以上,再加上論文,總分可以達到42分的門檻。
成績出來,國際班每個人都在心裡衡量著自己的位置,而鄭北闌和白冰心又挨在一起,第一和第二。他們的鬧劇,幾乎明知學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並且津津樂道。
與此同時明知中學其他班的學生發現,這次月榜第一並不是在明知中學,而是在網課的一個學生中,簡直奇恥大辱。
“他肯定是作弊了。”
“是啊,我聽說山區裡考試都不監考啊。”
盡管學生們議論紛紛,但學校還是決定出錢,獎勵那個學生,食宿全免,讓他到明知學校來上學。
一瞬間,明知中學的學生有種風雲際會的感覺。
考試這種事情,學霸有學霸的樂趣,學渣有學渣的樂趣。對於鄭照來說,最難的是面對每一道都知道答案題的考題,估算難度,選擇性的答題,好取得一個不算引人注目的成績。
又過了兩個月,速寫和色彩也學完了。按照韓顧問的安排,他可以進入第二個步驟準備作品集。作品集鄭照準備自己做,加之選擇了寶石與金屬設計,時間就有些緊張。這天吃完晚飯,他隨意的說起了這件事,並且提醒道,應該開始學金工了。
“是的,用到車床和鑽床這些,不僅是焊接這些金屬工藝的基礎,還要試試一些新材料。”
“這些東西倒好說,就是放在家裡是挺不方便的。”
“那我搬出去。”鄭照順理成章的說道。
比起粗暴的爭搶,他更偏愛潤物細無聲,引導別人拱手送上他想要的,這是最好的辦法,誰也不會受到傷害。
“小照……”鄭太太聞言看向他,忽然有些不舍。
作者有話要說:加扎尼加和斯佩裡問割裂腦患者想從事什麽職業,一名患者說想當繪圖員,然而他的左手卻通過觸摸拚出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賽車手。
捉蟲,以及想放到文裡卻沒放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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