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如何風言風語, 鄭照隻盯著片子剪好。一遍遍推翻重來,影片編輯苦不堪言,等到終剪完成, 關於林遠淮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錯失了最好的辯白機會,但這個版權卻是最好的版權。
也許有人能一心兩用, 做出來的作品不比任何人差, 但是他自己知道, 這個作品本來可以更好。如果想超越自己, 必須認真專注的做一件事。鄭照選擇了去完成電影后期製作, 爭取去趕上楚向文答應的日期。現在便是送審公映拿證, 這個階段能做的只有等待。
如果創作欲就是傾訴欲, 那麽欲望的來源就是無人理解的孤獨與寂寞。
鄭照坐在工作室, 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來恭喜來告辭, 不禁恍然想起籌備期間落實班底的懷疑。比起畫一幅畫,設計一枚胸針,電影無疑需要許多人協力才可以製作完成, 他們真的能和他一起完成他想要的東西嗎?
能, 他們能, 盡管動蕩不安,但是他們能。
鄭照起身去拿搭在椅子背上的大衣,“時間正好,一起去吃頓飯吧。”
方知帶頭歡呼著, “太好了,謝謝老板!”
火鍋店裡人聲鼎沸, 一進門就看見大堂裡的電視放著最近火爆的綜藝,正是由天橙視頻出品。
“哎,美女, 麻煩換個節目。”方知攔下倒水的服務員。
服務員眨了下眼睛,不明白為什麽。鄭照卻知道方知此舉的用意,在最風口浪尖的時候,天橙視頻和他解約了,換關奇為代言人,博得了一個有良心的好名聲,把他的名聲推向最低谷。
他搖了搖頭,“沒事,不用換,”
方知道:“照哥,沒你的事,是我看不慣想換個節目。”他說著看向服務員,“去個換台不是什麽難事吧?”
服務員說道:“可以換,您稍等會兒,我去找老板要遙控器。”說著她轉身就走。
“等等。”鄭照叫住服務員,“太麻煩了,給我們開個包廂。”
服務員說道:“包廂有最低消費……”
鄭照抬頭,“開。”
服務員看著他露出來的那雙眼睛,不知怎麽就感到有些害怕,鵪鶉似的縮了下脖子,“啊,您這邊請。”
一行人跟著服務員走進了包廂,七嘴八舌開始點菜,紛紛說不能給鄭照省錢,要把他吃破產,才能慰勞這些天日夜顛倒的自己。
方知低聲道:“照哥,吃火鍋就要一個人間煙火的熱鬧氣氛,坐在這裡面沒滋沒味的。”
鄭照道:“你不是不想看電視嗎?”
“所以我讓他們換台了啊?”方知在ipad上點了些肉交給下一個同事,“換台就是按個遙控器,舉手之勞,又不費事。”
鄭照笑了笑,“方知,我真的沒關系,而且除我之外也有更多人想看。”
商家放得音樂和視頻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促進銷量。商人從來都是不理智的,但商人的不理智不是因為熱愛,而是因為對金錢的欲望渴求。
別耽誤人家賺錢,鄭照看向眾人說道,“今晚不醉不歸。”
方知拿起酒杯,癟著嘴看鄭照,“你又不喝。”
鄭照點頭,笑著給他倒酒,姿態閑雅,仿佛不是在蒼蠅館子吃老油火鍋,而是在林下青岩,斟酒壓山嵐。
大家吃得肚滿,講發生過的笑話說這幾個月的心酸,鄭照便覺得他們聒噪了,借著結帳走出去透氣。付款時卻見那個服務員盯著他看,不禁懷疑的問道,“怎麽?我沾到紅油了嗎?”
服務員擺手說道:“沒有,沒有……”
鄭照輕聲一笑,拿起服務員送還的卡就回到包廂。
服務員看著他的背影,慢慢低下頭,打開手機,從論壇發帖記錄裡刪除了自己的那些回帖。有些話隔著網線,面對屏幕說,毫無心理負擔。然而當面對面,才會發現自己說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如何能輕易張開嘴。
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看見隻可愛的小貓想吃魚乾都會心生不忍,喊著給他,給他,快點給他。
把人都安全送回到各自的住處,鄭照才回到公寓。他打開門,光從門縫裡面透出。
一雙高跟鞋,一件西裝外套,不速之客已經來了。
程澄坐在棕色的皮椅上,波浪卷發慵懶的披散在肩頭,絲綢襯衫在燈下映出光華,“現在想來,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吧?”
鄭照看了眼門,摘下了自己的口罩,“程小姐原來還記得。”
程澄晃動著紅酒杯,“本來不記得了,但最近又回憶被勾起來了,從夜色酒吧到今天,彼時此刻,仔細想想也有些意思。”
鄭照笑笑,走到另一邊坐下,“程小姐有心情來我這兒,是覺得一切都結束了嗎?”
程澄眉毛一挑,眼神流連在他的唇角,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鄭照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程小姐放松得太早,未必不會被反咬一口,落得個淒涼晚景。”
程澄聞言笑道:“你威脅我?”她站起來走到鄭照面前,感受著他身上猶帶著的輕微寒意,俯下身子呼出熱氣,“你能拿什麽威脅我?”
鄭照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手機屏幕顯示著錄像。“憑這個吧。”
程澄盯著他,神色凝重,過了一會兒,她竟然笑了出來,問道:“門口的時候嗎?反應夠快的啊。”
鄭照點了下頭,目光看向敞開的門,示意道:“程小姐,你該離開了。”
程澄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門口出現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鏢。她見此安心的笑了,目光挪了回來,從鄭照握著手機的手到他的嘴唇,突然就親了上去。
舌尖趁其不備抵開牙關,勾連入侵,試圖掃蕩口腔裡的每個角落。
下一秒,鄭照就推開了她。
程澄站穩後露出一笑,“比起威脅人,你的嘴果然更適合做別的事情。”她說完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又轉過來看著他,“明天有人過來找你。”
兩個保鏢關上門,鄭照放下手機拿水漱口,水流過唇齒,幾遍之後還覺得有些惡心難受,趴在洗手池乾嘔。
程澄坐在車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果然是甜的呢,不虧。”
特助在門口看到了全部,有些擔心的問她,“小姐,這視頻要是被他放出去,我們之前下的功夫就全白費了,花錢打水漂。”
程澄毫不在意,笑著說道:“視頻啊,我不擔心,絕大部分只有聲音。咬死不承認就好,露臉了都可以說是AI換臉。何況就現在的輿論,他要扯皮只能自身先陷進爛泥裡去。再說了,鄭照是好人,明天條件談好,所以我就什麽都不需要擔心了。”
特助皺眉問道:“可是他不知道要什麽條件呢?”
程澄輕笑道:“他無非就是要發行,要排片,本來楚向文的關系在,我們就攔不住,現在不過是挑明了,我們開始讓一些,後來。今晚我過去就是為了找樂子,只是啊,嫖資有些貴,不過到底是個影帝,也不算虧。”
特助見此就什麽都不說了、
第二天下午,天橙影視果然來人了,條件擬定都差不對,最後的保證是確保電影發行,不惡意吞佔排片。此外,電影審批流程走得也順暢,鄭照十月底的時候,便拿到了公映許可證。他告訴了方知後,想了想,又給李釗柏打了電話。
喜悅,應該與人分享。
李釗柏聽完後說道:“終於拿到了?這可真不同意,票房大麥啊!我在錄綜藝,不能聊太久,等有空我去找你慶祝。”說完他連忙掛斷了電話。
“嘟——嘟——”鄭照聽著忙音,放下了手機。
自從盛洛幫他說了一句話,轉頭就被網友爆破後,似乎李釗柏就開始避著他,生怕被牽連。他理解,但是他確實不開心。
丹楓寺裡,黃葉落滿了一地,鄭照上山來,是來尋煙火,也是尋清靜。世間很少有一個地方,既有人間的熱鬧,又有了絕塵寰的安靜。
寺廟,是這樣的。上香祈願的人熱鬧,青燈古佛的人安靜,兩者就這樣同出一處。
“傻魚?”鄭照坐在放生池邊輕聲呼喚,然而卻沒有任何回應,心裡便有些莫名的不安。若是往常的時候,那尾重得沉底的魚,早擺動肥胖的身軀浮了上來,隨著樹影數圓波。
旁邊賣魚食的僧人看到他這樣,便說道:“那條魚死了。”
鄭照回首問道:“……怎麽死的?”
僧人說道:“被幾個拍視頻的孩子偷走吃了,他們半夜的時候過來了,夜裡太黑沒人發現。等到天亮的時候,知客師兄習慣對著魚做早課,發現魚少了一條,他就去查監控,看到整個過程。住持師兄已經報警了,賠了些錢。”
鄭照聽完看向了放生池,神情有些恍惚。池子裡的魚那麽多,偏是他。池子裡的魚那麽多,沒有一尾是他。
朱尾無端,不得清波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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