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李叢山的口述,李美鳳應該算是拐賣兒童,殺人未遂。背後指使人是陳賀,陳賀就是主犯,李美鳳是從犯。
這件事一經證實,陳賀和陳慶兩家僅剩的那點親情,不止蕩然無存,還會全部轉化為滔天的恨意。
陳慶原本坐得穩如泰山,這時眉峰緊皺,陳一南陳一北更是怒氣衝衝。
陳金瑞麟擋在陳賀面前,“警察同志,你們抓人也要講證據,不能亂來。”
這三個民警和陳家有點交情,自然認得陳賀和陳慶。
聞言,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宣若魚站了出來,“那就當著大家看看證據吧。”
他報警的時候就有所準備,詳細說明了證據可能修複的情況,民警帶了專業修複手機的技術人員。
宣若魚對著陳金瑞麟笑笑,“瑞麟表哥,我又不是什麽都會,修複手機這種專業技術,還是要交給對口的技術人員。”
他一開始也只是拿出設備,並沒有說要親自修複手機。
陳金瑞麟氣得臉色煞白。
他原本顴骨很高,一生氣,兩頰凹陷,顯得顴骨更高,刻薄相更加明顯。
他們再也沒有任何借口質疑證據。
如果真的像李叢山所說,那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他們利誘來的這些“見證人”,將會見證他們怎麽“明明白白”地一無所獲,還會失去手上原有的一切。
諾基亞手機質量真的好,只是主板焊點脫落,技術人員花了十來分鍾就修好了。
民警當著大家打開錄音。
陳賀年輕時候的嗓音比現在要清亮一點,一口一個“美鳳寶貝”,在座各位聽到耳朵裡,心裡一陣惡寒。
原來二十年前,陳賀和李美鳳相愛了。
在李美鳳眼裡,和鬱鬱不得志的豪門大少爺相愛,似乎是一段美好的戀情,卻因為某些人的齷齪思想變得肮髒不堪。
陳老爺子去世後,陳家大權落到陳慶手裡。陳賀氣不過,以戀愛的名義,哄騙李美鳳將宣若魚偷偷拐走。陳賀那個時候已經結婚,陳金瑞麟也有五歲。
他在手機裡一口一個“美鳳寶貝”哄著李美鳳,賭咒發誓很快就會離婚娶李美鳳,哄得李美鳳團團轉。得知李美鳳把宣若魚扔到山裡之後,又翻臉不認帳,用李美鳳的不雅照威脅她。
李美鳳小學畢業就出來打工,對法律知識不懂,做了壞事也心虛。
“你去揭發我,你也是罪犯,我們兩個都跑不掉。我雖然也有錯,但是量刑比你輕的多,我家有錢,最多判個緩刑。緩刑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不會收監,依然在外面,只要我不犯事,還是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但是你不同,孩子是你拐的,也是你扔的,你會被判死刑。看在我們這些年的感情上,我給你一筆錢,你在老家找人嫁了……”
陳賀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一字一句,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李美鳳經此事,良心不安,天天做噩夢。一方面擔心被抓,一方面又失戀,犯了錯良心不安,長期失眠抑鬱。
最後連基本的工作能力也沒有,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
李美鳳從小在山裡長大,以前看到別人打麻雀都會傷心,現在卻連小孩子都能痛下殺手。李叢山堅信妹妹是被人騙了,她雖然有罪,卻不是像陳賀說的那樣,量刑最深的那個。
李叢山也不懂法,但是一直保留著妹妹的手機,希望有一天能幫妹妹討一個公道。
李叢山還拿了個存折,上面有京城銀行的轉帳記錄。
當年事發後,陳賀給李美鳳轉了兩萬元錢。
他們老家工資低,當時的平均工資一個月才四五百,兩萬算是一筆巨款了。
不過兩萬對於陳賀來說,不過就是幾天的零用。
也算是渣得明明白白了。
“口區,看不出來,陳老大竟然是這樣的人?!欺騙無知少女最後還把屎盆子扣別人腦袋上!”
“哦豁,早茶吃不成、海鮮大餐也吃不成了!”
“陳慶這些年也沒少幫扶陳賀一家,想不到啊,竟然找人害自己的親侄子!”
“陳慶這些年找孩子花了多少心血,沒想到竟是身邊的親人乾的!”
手機號有實名製,陳賀無法抵賴。
民警又查看了他和李美鳳當時互發的短信,證據確鑿,拿出銀色的手銬,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陳賀抓住陳金瑞麟擋在身前,身體拚了命地往後縮,“別抓我,別抓我!!”
陳金瑞麟張開雙手,示意民警後退。
民警:“你是要阻撓警察辦公?”
陳金瑞麟面色猙獰,拖著沉重的步子,往旁邊挪了一步。
他知道他爸愛玩女人,不過玩得這麽窩囊還被人留下了把柄,真的太蠢了。
銀色手銬銬上陳賀一隻手時,陳賀忽然想起了什麽,撲到陳慶面前,
“老三,你不能不管我,爸臨終事說的話你不能忘了!!爸說你要照顧我們兩家!!我不能去監獄的,你必須要救我!”
他跪在地上抱住陳慶的小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訴,“大哥年輕不更事,當時父親把家族大權交給你,我有點不服氣,只是賭氣說了兩句重話。你知道的,在床上說的話怎麽能當真?!哪裡知道那個瘋女人發了瘋,把魚侄子拐走,她就是想逼我離婚,我也是受害者,我真的很冤枉啊!!”
“老三,你給大哥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大哥現在改還來得及,而且魚侄子也沒受傷,他現在好好站在這裡,魚侄子,你幫我說兩句話啊!”
他是真的慌了。
老三的性格他最清楚,如果現在他不賣慘,等出了這個大門,老三非但不會幫他,很有可能會落井下石。
陳慶面無表情,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將他推開。
“大哥,我們陳家是秉公守法的人家,你有什麽話應該對民警同志說,和我說沒用。”
推開陳賀之後,陳慶接過陳一北遞來的濕紙巾,將手擦乾淨,將濕紙巾扔到陳賀臉上。
好似剛剛摸了什麽惡臭的垃圾。
陳賀知道,陳慶是真的惱了。
他幾乎能預見自己的後果——下半輩子的牢獄之災,在獄中還會有人更大的麻煩。
“魚侄子,魚侄子,你原諒大伯,大伯知錯了!!”
陳賀被陳慶那雙冷漠的眼神嚇到,轉而去求宣若魚。
他知道,陳慶最看重這個小兒子,只要他認錯,年輕人心軟,說不定這事還有轉圜的余地。
而且和被害人和解,量刑的時候會輕很多。
沒想到宣若魚認真地說道,“大伯,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犯了錯要受到懲罰,不是說幾句對不起就能被原諒的。”
“我不會原諒你!你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他的眼神清亮,說話擲地有聲。
站在高處,幽深的眸子閃著光,居高臨下地看著陳賀。
那眼神好似在說,“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後面的民警走過來,把他壓倒地上,雙手戴上手銬。
冰涼的手銬銬上手腕的時候,陳賀被激得渾身一抖。
作為陳家長子,他一直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父親當年手把手教他學習,教他認字,他一直以為,父親會把家族大權交到他手上。
沒想到,最後會交給老三。
老三哪一點比他好了?!
還有老三這個小兒子,簡直和他一個模板印出來似的!
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想到背地裡這麽奸詐。
他腦袋裡“嗡”地一聲,之前和宣若魚對話的畫面一幀一幀在眼前重複。
他最近新包了個小網紅,手頭有點緊,本來只是想來討點小便宜。
以往他只要抱怨盈利少了,陳慶多多少少都會補貼他一些。
是宣若魚示弱,讓他以為自己可以拿到更多。
這一切,全是宣若魚密謀好了,就等著他蒙著眼睛往裡跳。
“宣若魚,我真的好後悔,後悔以前沒有親眼看著李美鳳把你弄死!”
陳賀眼神帶毒,被民警拖行出去。
陳賀被帶走之後,客廳看熱鬧的全都傻眼了。
內心大呼“臥槽”!
竊竊私語的議論聲逐漸趨於平靜。
大家開始正眼看著客廳中央這個男子。
宣若魚挺身而立,他長得很好看,眉眼燦若星辰。
如同天上的明月,皎潔、純淨,給人一種遙不可及之感。
仿佛他是這裡最乾淨、最通透的人。
和他比起來,旁人就是汙水中的泥,仿佛和他說上一句話,都會把對方玷汙。
但是,這盞皎皎明月,卻不似他們想象中那般脆弱。
一旦惹了他,他又會化身為灼灼烈日,將人放在火上炙烤。
今後大家行事,不止要顧忌陳慶,還必須考慮宣若魚的看法。
陳金瑞麟想偷偷溜走,被陳西京攔住,“瑞麟,你帶了三個律師來,就這樣走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陳金瑞麟咬著牙,開始耍無賴,“西京姐,我爸被帶走了,我要跟去看看。”
“讓律師起草轉讓協議,”陳慶說道,“就幾分鍾的事,不會耽擱你盡孝。”
陳金瑞麟環顧一周。
之前和他關系好的,看到他看過來,眼神就轉開,不敢和他對視。
沒有一個人願意幫他說話。
他靜立數秒,開口,“三叔,我們把石油業務全部讓出來,就什麽都不剩了。”
他的語氣轉圜,和一開始咄咄逼人的氣勢想比,竟然有幾分示弱。
陳慶不說話,看向宣若魚。
這件事他不會插手,一切都依宣若魚的意思。
宣若魚笑了笑,一句話就打消了他所有的僥幸,
“瑞麟表哥,大家還是親戚,你主動簽字,還能維持基本的體面。”
潛台詞就是,如果不簽,他有一萬種方法讓他失去所有。
陳金瑞麟接過筆,在轉讓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眾人知道——陳家新的領頭人橫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