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裡,宣若魚因為故意傷害和報假警,在錄口供。
宣若臻和宣母在醫院等了一上午,沒等到宣若魚,醫院的RH陰性血告缺,宣若臻沒輸血,忽然暈倒,在醫院輸液。
高浩洋被踹了一腳,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
宣父知道後,氣得七竅生煙,直接衝到警察局拿人。
民間有句俗話,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但是在宣家,卻是完全相反。
“宣若魚”從小養在鄉下奶奶家,直到6歲上小學的時候才被接到父母身邊,從此擔任起哥哥的“移動血庫”。
父母把所有的偏愛都給了哥哥若臻,導致原主從小缺愛,旁人稍微對他好一點,他就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地對別人,生怕失去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愛。
所以原身明明討厭打針,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妥協,為哥哥獻血。
高浩洋稍微對他示好,提出的要求他什麽都答應。
家人對他的軟弱妥協早已習以為常,今天稍微一反抗,宣父就覺得宣若魚大逆不道起來。
宣易道怒氣衝衝來到警察局的時候,宣若魚剛剛錄完口供,站在飲水機旁接水。
他不分青紅皂白,躥到宣若魚面前,氣還沒喘均勻,話都沒有問一句,擼起袖子就打。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宣若魚下意識一擋,手臂還是被掄紅一大片。
“你幹什麽?”宣若魚不認識面前這個老者,被打得有點懵。
“你不給若臻輸血,還把浩洋打傷,老子不收拾你我看你要上天!”宣易道怒氣衝衝,他原本想打宣若魚一耳光,沒想到打偏了,頓時有點氣急敗壞,
“你還敢躲,看老子不打死你!”
哦,原來是原身的父親來了。
一來就要把人打死,是個狼滅!
原身好歹也20歲了,在外面一點面子也不給,也不問問事情的原由,直接動手,還是在警.察局裡,看來原身過得還不是一般得慘。
警局剛剛抓獲了一起街頭鬥毆的小流氓,桌上散放著一堆繳獲的凶器還沒來得及清理。
躲第一巴掌的時候,宣若魚向後退了一步,後背撞到放證物的桌子上。第二巴掌過來的時候,他順手抓起桌上的狼牙棒擋在面前。
狼牙棒是土法制作,一根鐵棒上焊了一圈鋼釘,這些鋼釘前端被磨得鋒利,中端全是鏽跡。
宣易道一巴掌直接將手掌拍了個對穿。
警局裡響起一聲慘叫。
宣易道衝進警局的時候,在場的警員正在處理小流氓鬥毆事件。
二十多個小流氓推攘著,嘴上還是時不時冒幾句髒話互相問候對方全家。現場亂糟糟很是嘈雜,沒人注意他的忽然出現。
撕心裂肺的慘叫從喧囂中炸開,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宣若魚嘴甜,面相偏嫩,看起來像個遵紀守法的乖小孩。被帶到警局也不發怵,看到女警員就甜甜地喊姐姐。錄口供的時候也沒有花言巧語,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
電梯裡有監控,辦案民警一致認為,故意傷害高海洋事件屬於高浩洋猥瑣未遂,宣若魚正當防衛。
至於報假警,那是熱心市民宣若魚出於好心,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這種行為應該被鼓勵被表揚。
完事兒後,宣若魚更是聲淚俱下地講述了自己身為哥哥“移動血庫”的悲慘遭遇,收獲了在場警員的一致同情。
一個剛生完小孩的女民警還流下了眼淚。
好不容易父親出現,一句話沒說就動手打罵,下手還黑,更是坐實了宣若魚在家不受待見,身世悲慘的事實。
所以,當宣易道嚷嚷著要去醫院的時候,被辦案民警拒絕了。
警.察局是你想來就來,打完人就走的地兒?
對不起,先錄口供,根據情節嚴重程度,還要考慮是否拘留罰款。
然後,剛剛還氣焰囂張的宣易道,手上抓著一根粗製濫造的狼牙棒,痛得快暈死過去,還得打起精神回答問題。
民警:“若魚,你是受害者,按理說這種事我們都是采取調解,你怎麽說?”
還沒等宣若魚開口,宣易道就嗚嗚怎怎地嚷道:“我是他老子,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剛嚷了兩句,又因為疼痛,護住手“嘶嘶”叫喚。
民警:“安靜,你當這是菜市場呢!你這種情況,往大了說是故意傷害、家暴,最少也是個擾亂社會治安。”
宣易道又“嘶”了兩聲,壓低聲音催促:“快告訴警察,我是你爸,這是家務事。”
宣若魚面帶愁容,緊蹙眉頭,歎了口氣。
辦案民警得知他的遭遇,也能猜測他性格軟綿,不然宣易道也不會如此囂張。
見他歎氣,以為他會幫著父親求情。
現在嚇唬住宣易道,最終宣若魚還是會回家,怕他回家也免不了被責罵,難免多說了幾句,“雖然你是父親,也不能隨意動手打罵,孩子也有自尊的。而且孩子都那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還是希望多溝通。再說了,你都六十多了,若魚剛20,真打起來,你可能還不是年輕小夥子的對手。”
宣易道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們的家務事就不勞警察同志費心了,父子之間沒什麽大矛盾,幾句話就說開了。我們家若魚,平時還是挺孝順的。”
好似覺得民警在挑撥父子關系。
宣若魚的皮膚很白,又薄,像是剛出鍋的嫩豆腐,輕輕碰一下就會留印。
手臂上的巴掌紅印挺明顯,一時半會兒也消不下去。
他摸著手上的紅痕,表情疑惑。
大家都以為他擔心父親的傷,著急帶著宣易道去醫院。
沒想到他緩緩地開了口,“警察同志,是否需要進行傷情鑒定?”
宣易道:“不需要整那些有的沒的。”
他隻想立刻去醫院,手上那麽大一顆鋼釘,可能還需要做手術。
宣若魚亮出紅腫的手臂:“我是說我的傷。”
“警察叔叔,你看,紅這麽大一片。”
宣易道:“……”
心裡吐了一口老血。
你這個巴掌印去醫院鑒定,要是遇上堵車,還沒走到醫院,紅印就消失了。
你鑒定個屁。
老子的手掌心穿了個孔,血流不止,鋼釘上有鏽,說不定還會染上破傷風,馬上就要嗝屁,現在還在這裡耗著。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大聲吼,吼的時候扯著傷口更痛。
辦案民警噗呲笑了一聲,正色道,“按流程是要給受害者驗傷、拍照留證據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如果能獲得受害者的諒解,在口供上簽字按手印就可以離開了。”
宣易道橫了宣若魚一眼,讓他趕緊原諒自己完事兒。
宣若魚接受到宣父的眼神,點點頭,胸懷大度地說道,“這樣吧,你給我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宣易道聽到這話,兩眼一翻,差點厥過去。
以前的宣若魚性格軟弱,基本上都是父母說了算,在家受到不公平待遇從來不會開口,想要什麽也不會主動索取,是街坊鄰居親戚好友眼裡的“乖小孩”。
現在“乖小孩”忽然變壞了,一時讓人無法接受。
固執的父親企圖用自己的威望,讓“壞小孩”重新變乖。
宣易道梗著脖子不肯服軟,宣若魚也不表態,兩人就這樣耗著,大眼瞪小眼。
鋼釘扎穿了手掌,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流,周圍的空氣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兒。
警局不少有老大爺老大媽來辦事,大爺大媽們最喜歡扎堆看熱鬧,還愛仗著自己的年齡大說些所謂的大道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快把你爸送去醫院,流那麽多血,人都快不行了。”
“百善孝為先,小夥子,聽大媽一聲勸,你爸打你也是為你好。”
“是啊,哪有硬逼著長輩給晚輩道歉的理兒?!也不怕挨雷劈!”
“生兒還不如生塊叉燒!造孽啊!”
“……”
宣易道今年六十了,身體大不如前,熬了一會兒就頓感頭暈腦脹,眼冒金星。
本來打算先服軟,回家再教訓這個帶孝子。
沒想到這麽多人站在自己這邊,一時又抖了起來。
宣易道有偏頭痛,平時隨身攜帶了止痛片。
為了不道歉,他還吞了兩顆止痛片繼續忍著。
生命力十分頑強。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宣若魚面對大爺大媽的指責,毫無心理壓力,“大爺大媽們,你們誤會了,我這是在盡孝啊。”
“長輩犯錯,當晚輩的不指出來,才是最大的不孝。你們想想,他今天打了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萬一出去把別人打了,打贏了還好,大不了我們當晚輩的去賠禮賠錢。要是被別人反殺怎麽辦?直接人都沒了!還有,你們看他這個樣子,能打得贏幾個?”
“你們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去青蓮街道辦問問,我宣若魚是不是那裡數一數二的大孝子!”
宣若魚的聲音不疾不徐,娓娓道來,說的話一套一套的,聽起來還頗有幾分道理。
有幾個大媽當場就反水了,開始勸宣易道承認錯誤。
“青蓮街街道辦的辦公室主任我認識,是我大舅哥二姨夫的兒媳婦,我打電話問。”一個大媽掏出電話,打完之後點頭稱是,“確實,這個小夥子在白蓮街道是出了名的孝子。大哥,有錯改之無錯加勉,父子間沒有隔夜仇,你先道個歉。”
宣易道險些兒被喉嚨上一口血卡死。
他吃了止痛藥就是為了不向這塊叉燒認錯,沒想到這屆的大爺大媽立場這麽不堅定,兩句話就被說服。
現在這些大爺大媽圍住他,在耳邊嘰嘰喳喳勸說,不止是手痛,腦門也開始隱隱作痛。
“對……對不起。”簡單幾個字,他差點把膀胱震裂才說出來。
道完歉,宣若魚還現場表演了一番父慈子孝。
他轉到宣易道身後,揪了幾根頭髮,手疾眼快連根拔起,“爸,你長了好多白頭髮,我幫你拔了。”
宣易道本來就是禿頭,對於腦袋上的頭髮寶貝得很,每天都要將剩余的幾十根頭髮挨著點個名。
現在一下子被揪了一把,讓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扯下的頭髮沒扔,宣若魚趁人不注意,順手揣到了褲兜裡。
原身的家,待不下去了。
宣易道最終因為失血過多暈倒,被救護車拉走了。
夕陽西下,將天邊的一抹雲染得絢麗多彩。
穿過來不到一天,經歷的事還不少。
從警局出來,宣若魚坐在路邊。
日光暗淡,舊的一天就要過去,黑暗即將到來。
黑暗再長,也終將過去。
彼時,新的太陽即將升起。
他不止要活過五章,還要活到大結局,活到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