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燕無倫”神情莫名, 原惜緣隻當他不清楚內情。畢竟上古真相本就是秘辛, 再加上有人刻意歪曲隱瞞, 誤導世人, 除了原氏族人, 其他人恐怕都不明白“元”這個姓氏究竟代表著什麽。
“燕公子或許不知道,咱們家族的姓氏才是來自一個真正了不得的人物呢。與之相比,所謂白帝不過欺名盜世之徒,不值一哂!”
原惜緣口吻中帶出莫名的驕傲。
“燕無倫”也不像其他人那樣, 聽到這種話便勃然大怒, 反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原惜緣的神情不由輕松了幾分:“這其中涉及整個瀚海界的隱秘真相,燕公子一看便知。”
說著,她伸手從腰間一抹, 手上頓時多出了一枚形似鑰匙的金屬鏈墜。
原惜緣在鏈墜上戳了幾下,一陣陣法靈光閃過。原本袖珍小巧的鏈墜頓時消失不見, 出現在她手掌上的是一冊玉書。
隨即,她認認真真將之遞到了“燕無倫”手中, 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玉書並不像普通書籍那樣需要翻頁,而是將一切訊息都存在其中,通過神魂意念讀取即可。
“燕無倫”意念一探,腦海中頓時有一道道文字刷屏而過, 竟然都是瀚海界從不曾流傳在外的正史及野史, 或者說, 其中內容與主流所知的內容完全不同。
「遂古之初, 妖魔橫行, 人族勢弱。“元”始降世,誅妖滅魔……」
起初的記載與神州浩土上的傳聞別無二致,之後這些史書中便出現了神州浩土上不曾出現過的人物——“白帝”。
正如夢中的那些記憶一樣,史書記載,“白”是被“元”一手救出的半妖,但他天資聰穎、資質非凡,又有氣運傍身,奇遇不斷,很快便迅速成長起來,成為了那個時代人族最頂尖的“十聖”之一,地位僅在“元”之下。
再之後,人族崛起,與妖魔地位顛倒。由於妖魔數量太多,繁衍太快,即便人族勢力更強,也難以將妖魔徹底屠盡。
於是,“元”切割神州之土,畫地為牢,驅趕諸多妖魔關押其中,“十聖”家族每一代選出一人,看守牢籠,鎮壓妖魔。這些人也就被稱為守門人。
“所以,原氏家族是「元」的後人?”
“燕無倫”突然問。
原惜緣愣了一下,連忙否認:“當然不是。我們豈敢有這種妄想!”
“當年的十聖並非都留下了血脈後人,也有聖人弟子,被聖人賜其姓氏。”
“燕無倫”頓時松了一口氣,他繼續看下去。
為了保證兩界暢通,也為防止妖魔進入神州。一共有五枚鑰匙,也就是五枚瀚海令,在十位守門人手中輪流保管。每兩人一起才能啟用。
——這便是瀚海界的由來。
瀚海界中的人族都是當年“十聖”的門人及後代,他們在瀚海界中扎根生存,將妖魔圈養為靈獸坐騎,世世代代傳承下來。
「瀚海獄既成,人族大安。“白”突施詭計,欲加害聖師,自封帝號,奪人族權柄。未果,被押入瀚海獄,永不得出。」
後面這一段則與之前的夢中場景對應,“白”被連人帶宮殿直接打入瀚海界,並被“元”以神陣封印在殿中。若無意外,永生永世將不得脫困。他的聖位,也被另外一位人族強者取代。
“什麽白帝尊號!分明就是個叛徒白眼狼,也有臉這樣打扮自己!”
提及當年那段歷史,原惜緣憤憤不平地開口。
“大概是三千年前,那時瀚海界中不是三大氏族,而是十聖家族。突然有一天,原本安安份份的靈獸坐騎都莫名發了狂,開始攻擊人族……那時先祖們還以為只是意外。”
誰知後面事情愈演愈烈,整個瀚海界的靈獸都發了瘋,不斷返古向妖魔退化,開始食生肉、狂化,對人族懷有極強敵意,甚至有不少覺醒了上古妖魔的血脈記憶。人族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虧。
這就是如今世人所知的“妖魔覺醒”。
雪上加霜的是,五枚瀚海令莫名丟失,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瀚海界中,無法與神州浩土聯系,只能孤軍奮戰。
十聖家族在那場妖魔覺醒的戰役中,大半覆滅,損失慘重,人族節節敗退。
眾所皆知,白帝便是在這時出現的,且一出現便力挽狂瀾,將入侵人族疆域的大部分妖魔擊退,被眾人捧上神壇。
原惜緣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也不知他是怎麽逃出了聖師的封印,說不準早就在背後搗鬼。後來先祖們私下調查,那些靈獸坐騎突然血脈返古,並非意外或巧合,分明是有人在暗中設計——一定是他!”
只可惜,此時形勢已經逆轉。
白帝是世人稱頌的大英雄,而知道他真實來歷的“十聖”家族大部分都已覆滅,少部分被白帝的爪牙暗中追殺迫害,不敢在人前露面——勢單力孤,哪怕出面說出他們調查到的真相,也沒人相信。反倒被汙蔑成勾結妖魔的人奸。
“為保全性命,我族先祖不得已,易名改姓,蟄伏下來。”原惜緣緩緩將當年之事說出,“蟄伏兩千多年,我原氏一族終於從底層爬起,成為三大氏族之一。但祖訓代代流傳,將來遲早有一天要揭穿真相,報仇雪恨!”
不過,如今大仇尚未得報,嫡親大哥就被聖城那些瘋子抓走了,由不得原惜緣不急。她可是知道那些白帝的狂信徒是何等瘋狂與凶殘!只怕再耽誤下去,看到的就只有大哥的骨灰了!
從始至終,“燕無倫”一直沉默聆聽,這時見原惜緣一臉急切惶恐,便溫聲問道:“那不知在下可能幫上什麽忙?”
原惜緣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忙不迭點頭:“能的,能的!燕公子之能力,再適合不過!”
毫無預兆的,她突然“砰”一聲跪了下去,衝“燕無倫”行了個大禮。
“小妹本就是燕公子所救,公子若有難,舍去這一條命也無妨!本不應該再勞煩公子,但事關嫡親大哥性命,卻不得不厚顏請公子出手。”
“燕無倫”沒有特意閃開,只是目光溫和注視著她,平靜開口:“你說。”
他溫柔多情的雙眸中泛著淡淡漣漪,目光裡仿佛蘊含著某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原惜緣的心情不知不覺平靜下來。她仰頭露出一個笑容。
“我知公子對馴服妖魔有一套獨門心得。還請公子出手,驅使妖魔,製造一場妖潮,攔住銀甲軍去路……我原氏上下都將對公子感激不盡!”
以“燕無倫”的能力,隨便度化一隻大妖魔,便可通過大妖魔間接指揮妖潮。
“好,我答應你。”
……
七日後,聖城震動。
一隊銀甲軍受到妖潮襲擊,盡管最後安然脫身,但隊伍中抓獲的十余名“褻瀆白帝,勾連妖魔”的叛逆,卻都被趁亂救走,不知所蹤。
這無疑是對聖城權威的挑釁。
畢竟,再過一月便是聖城祭典,用以紀念當年白帝出世的日子。聖城祭司特意派出數支銀甲軍,到各處抓捕叛逆,就為了在那一日明正典刑,宣告天下。
而如今祭品沒有了。
此事一出,前往其余各地的銀甲軍愈發謹慎起來,總算沒有再出差錯。一個又一個即將受刑的叛逆被運入了聖城中。僥幸逃脫的那幾人聖城也不會就此放過,反而開始大肆搜捕。
某處山野荒原,原本是一位妖魔的老巢,現在卻被“燕無倫”幾人鳩佔鵲巢。
“接下來該怎麽辦?”原惜緣雖救回了兄長,卻也不敢再輕易露面,“要不要暫時在荒野中躲避一段時日?”
“燕無倫”卻在思考著剛才從幾人口中得知的祭典之事,這時便擺擺手,語氣斬釘截鐵:“不,去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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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無倫”低調前往聖城之時,其他幾個馬甲也在各司其職。
“徐淵”已經憑借對聖主的救命之恩成功混入懸天峰。加上他天資出眾,人品正直,又有著前世記憶,對懸天峰門人早有了解,很快就與不少人意氣相投,成為眾人交口稱讚的“徐師弟”。
“燕清霜”將逍遙樓一應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後,便將大權下放到無恨手中,整個人徹底在眾人眼中消失。
至於“將玄”……
當初捏出這個馬甲本是晏危樓一時興趣,但如今“燕無倫”遠赴聖城,寒石城與黃泉宗便都要他來管。
由於馬甲的修為最高不能超過本尊。本尊提升至入道後, “將玄”便也假裝突破了入道。
而以入道境大宗師的修為,鎮壓那一群魑魅魍魎綽綽有余。
在他恩威並施的手段之下,黃泉宗面貌煥然一新,寒石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勢力,連同他們的人脈關系網,也都被納入黃泉宗,成為了布置在暗處的後手。
正在此時,陰魁門傳來消息,之前被渡九幽重傷,不得不閉關療傷的陰魁門門主陰長生,終於出關了!
要說陰長生或許是一切事情的起始點。
當初陰長生僥幸突破半步天人,本是一樁天大喜事,卻不知死活當眾挑釁北鬥魔宮宮主渡九幽,結果當場被打成重傷,甚至境界重新跌到入道境。門人弟子四處為他搜尋神藥。天魁老頭也是因此前往盛京,後來撞上晏危樓。
目光恍惚回憶了一瞬曾經的舊事,晏危樓繼續查看後續情報——
陰長生出關後,當即宣布召集所有門人弟子回歸陰魁門總壇「屍骨林」,他要舉辦繼任大典,將門主之位傳給自己的獨子兼關門弟子陰無病。
黃泉宗麾下的某間客棧中。
原本是在此遙控指揮黃泉宗的“將玄”,同樣通過特殊渠道接到了召集令。
他一臉意外,隨即勾起唇角。
“差點忘了,‘我’可是陰魁門的大弟子,這種盛事,怎能不參與一二呢?”
他站起身來,周身陰森迫人的氣息一閃而逝,袍角上的鬼火都仿佛燃燒了起來。前所未有的強烈威壓震蕩著空氣。
“將玄”徐徐收斂身上氣息,堪堪維持在初入洞見境的程度,這才滿意一笑,出門牽出一匹快馬,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