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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主他馬甲過多》第109章 入局中(7)
在這濃鬱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裡, 陰長生這老魔攜帶著滔天凶威, 向晏危樓撲去。陰風化作怒嘯長龍。

 作為入道大宗師,兩人的武道技藝早已脫離了凡俗的水平, 進入了常人難以理解的領域。彼此互相碰撞間, 驚人的武道意象隨之顯化。

 錚!錚!錚!

 但聽三道颯然風聲, 又像是霹靂乍響,晏危樓一身道意升騰, 身形不知何時凌躍於空,轉瞬間彈出三道凌厲指風。

 第一指,恢宏浩大,如日之初升。

 燦燦金輝所過之處, 萬鬼悲嚎, 那浩蕩陰風如冰雪一樣融化。

 陰長生噔噔噔倒退數步,冷哼一聲,枯瘦的爪子從袍袖中伸出, 與那具本命屍魁一起,一左一右向晏危樓攻來。

 一道虛幻猙獰的鬼影隱約從他身上升起, 隨著掌風咆哮而至。一股陰森、邪異、充斥著極度血腥味的道意四下彌漫, 心志稍有不堅者, 隻覺眼前幻象重重, 如墜無間地獄。

 晏危樓目光清明, 彈出第二指。

 這一指, 冰冷死寂, 如月之隕墜。

 燦燦金光轉眼間化作成一片慘白月色, 帶著前所未有的空寂冰冷之意,與陰長生周身的陰冷氣息碰撞在一起。

 像是冰雪驟臨大地,那猙獰咆哮的鬼影隻堅持了不過三息,便仿佛被霜雪凍結,寸寸凝固,緊接著在下一次碰撞中化作飛灰。

 晏危樓一旦佔領上風,便毫不客氣追擊而上,姿態極其霸道。頓時漫天慘白月光充斥在殿中每一個角落。

 哢嚓——

 通體燦金、仿佛銅澆鐵鑄的本命屍魁,表面不知不覺裂開了道道縫隙,被其護在身後及時退走的陰長生只是受了輕傷,但臉色卻陰沉至極。

 作為曾經的半步天人,哪怕境界跌落,他也並未將這個多半是走了大運才得以入道的大弟子放在心上。他更多的心思一直在警惕不知為何不曾出手的兩位入道境長老,就擔心那兩人趁著他們纏鬥之際突然偷襲,讓他猝不及防。

 但現在事實是,兩位入道境長老一動不動,單單只是“將玄”一人就佔盡上風,短短時間便讓他節節敗退。

 這讓陰長生實在不能接受。

 他突然催動起全身真元,用出了宗門聖典中損傷根基的最強禁術,頓時,陰長生枯瘦乾癟的身軀上,一條條青筋如蚯蚓般鼓起,熾熱的血液在其中沸騰。

 唰——

 下一瞬,他周身爆出一蓬血霧,整個人的速度又提升了一大截,邊上的本命屍魁沐浴在鮮血中,身上的裂縫轉眼便恢復完好,金燦燦的光暈在身軀表面流淌,似乎變得更加堅硬了三分。

 黑霧升騰,將一人一屍魁籠罩在其中,只聽見黑霧中的陰長生發出一道痛苦嘶吼,隨後,一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便成黑霧中撲出,向晏危樓衝去。

 此時的陰長生已經大變模樣。

 他枯瘦乾癟的身軀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壯,一塊塊肌肉鼓起,像是寺廟中澆鑄的佛像。而原本的雙臂雙手之外,又多出了煉屍般的雙臂雙手。他竟然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將屍魁的身軀暫時縫合到了自己身上。

 這也讓他身上的氣息變得極其詭異陰冷,一雙瞳孔變成了青白色。

 “《天屍魔解之術》!”

 有人發出了驚呼。

 這是陰魁門三大聖典《天陰大法》中記載的一門秘術,據說只能施展一次,使用過後,非但修行者本人的根基會受到損傷,本命屍魁也多半要報廢。

 無論是“陰魁門”還是“屍魁”,本應取“傀儡”之“傀”,當年的玄陰老人卻以“魁首”之“魁”來命名,正是突出了他的傲慢。只因他以為自己所創造出的煉屍、禦屍之法,早已脫離了一般的傀儡之術,晉升為大道之技。

 譬如《天屍魔解之術》這等居然可以直接讓修行者與屍魁之間血肉互補的邪法,顯然已不能用傀儡術來解釋。

 不人不鬼的怪物自半空中撲去,腿風如鞭,呼嘯的陰風聚攏在他身周,天地間似乎多出了一團虛幻的修羅鬼影。

 鬼影發出一聲尖嘯,頓時,周圍的所有人都受到了無差別的神魂攻擊。除了兩位初入入道境的長老能勉力支撐,其他人都不由捂住耳朵,身體無力歪倒在地,自七竅中流出血來。

 此時的陰長生周身有種強絕的氣勢,像是一頭暴怒的凶獸,雙爪毫不客氣地撕開了攔在路上的一名弟子,攜帶著令人心悸的魔威,向晏危樓而去。

 晏危樓卻已點出了第三指。

 這一指點出,平平無奇,無聲無息。似乎什麽也沒發生。

 但就在下一瞬,仿佛極致的寂靜中驟然升起無邊的狂瀾,伴隨一聲轟鳴,似有兩輪虛幻日月自他指尖生出,隨即轟然碰撞在一起。前一瞬還寂靜無聲的黑暗中驟然爆發出驚人的光與熱。

 這一刻,眾人耳邊失去了聲音,眼前也失去了光亮,像是被放逐於一片虛無之中,連對時間的流逝都缺乏感知了。

 等他們流血的雙眼中終於感覺到光亮,劇痛的耳膜中再次察覺到聲音,就見原本恢弘的大殿早已不複存在,隱約的陽光透過屍骨林厚重的林蔭灑落下來,照在周圍那些斷裂的殘垣廢墟上。

 “咳咳咳咳!”

 邊上響起一陣輕輕的咳嗽聲,緊接著,他們便看見一道人影從廢墟中慢慢站起身,露出一張往日在他們看來很是熟悉、如今看來卻太過陌生的俊美面孔。

 青年漆黑的外袍上留下了不少戰鬥過的痕跡,陰柔蒼白的臉冷得像冰,滿頭烏發徹底披散開來,其中夾雜幾許銀白。

 他看上去一身凌亂,但只是靜靜站在這裡,卻讓不少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晏危樓也沒理會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只是慢條斯理撣去了衣衫上的灰塵,又一腳將邊上那渾身焦黑、半死不活的怪物踢遠了一些。

 他目光在周圍掃了一眼,卻發現陰無病已經穿著那身門主冕袍倒在了廢墟裡。也不知道是被哪個仇家趁亂出手,還是被剛才的戰鬥余波波及到了。

 “諸位同門、長老!”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大喝,直到現在還頭昏腦脹不清醒的眾人一下子就被喝醒了,都下意識朝那人看去。

 “大家也看到了,我們魔道中人以實力為尊。大師兄實力絕頂,氣度斐然,又一向溫柔隨和,與人為善。實在是新任門主的不二人選。”

 一身紅袍的司徒遠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晏危樓深深一拜,聲音聽上去真摯到了極點。

 “我司徒遠願意以性命相薦!”

 眾人簡直要被他這不要臉的一番話折服了。什麽溫柔隨和、與人為善,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嘛!不過,看著這家夥直到現在還在流血的眼睛,似乎真要瞎了?

 腹誹歸腹誹,但這些人也不會傻到當眾唱反調。尤其是萬裘,他剛才正要站出去,只不過受傷太重慢了半拍,哪裡知道居然就被司徒遠這個家夥搶了先,直接分薄了他原本定下的功勞!

 他再也不敢遲疑,連忙緊跟著開始恭維,現在隻恨自己讀書少,肚子裡拽不出多少墨水,只希望門主能從他熱切的眼神中看出他滿腔的赤膽忠心:

 “門主天授之才,定能帶領我陰魁門縱橫江湖!”

 司徒遠還只是稱呼大師兄,到他這裡就直接變成門主了?!

 其他人在心中默默鄙視了一通這兩個馬屁精,然後……就暗恨自己反應不夠快,嘴巴不夠甜。他們也顧不得嗡嗡作響的腦袋,連忙一同恭維起來,順便還將陰長生父子踩了一萬腳。

 “陰長生這老賊自私迂腐,一心想將我陰魁門變做他家私人之物,還不自量力去挑釁北鬥魔宮宮主,險些連累滿門,本門上下早就怨氣深重,幸而門主英明神武,撥亂反正!”

 “陰無病那小賊也是,一向仗勢欺人,在門中橫行無度,於我陰魁門沒有半點貢獻,反而惹得門人怨聲載道,實在是陰魁門之恥!今日門主上位,真是大快人心,順天應人!”

 這些人的話倒也不是汙蔑,但這些罪名放在正道或許足以被逐出宗門一萬遍,對魔道中人而言卻不值一提。

 此時這群魔道中人卻一個個義正詞嚴,仿佛那兩人犯了十惡不赦之罪,簡直像是突然拿了正道名門的劇本,一個個都變成了清清白白、品性高潔的好人!仿佛以往的他們都是備受魔頭欺壓的老實人,是晏危樓將他們拯救於水火之中。

 這幅場面怎麽看怎麽奇怪。

 但在場眾人的神情卻都很認真,說起瞎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半點不心虛。

 晏危樓微微抬起雙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四周迅速變得鴉雀無聲。

 他目光慢悠悠在眾人身上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最前面的司徒遠身上,對方立刻畢恭畢敬地低下頭,姿態無比乖順。

 晏危樓自喉間溢出一聲輕笑,也不想說什麽名門正道那般心照不宣的謙辭。他只是輕描淡寫般說道:

 “從今以後,陰魁門便歸屬於本座。”

 陰魁門悄無聲息易主,沒能在江湖中掀起絲毫波瀾。

 原本晏危樓就已經滲透收服了不少陰魁門中人,包括那兩名進入入道境的長老,都是因為他提供了資源和指點。

 但他提前收服這些人,並不是為了讓這些人幫助他上位——區區一個陰長生,並不需要他這般費盡周折,耍盡心機。像如今這樣,直接在繼任儀式上,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其擊敗,殺人奪位,陰魁門自然便是他的了。

 晏危樓之所以提前收服親信,正是考慮到上位之後,需要重新整頓陰魁門時,手中或許會缺乏可信的人手。此時便正好將這些人一個個安插下去,聽從他的命令行事,清洗整個陰魁門。

 司徒遠作為首先投誠之人,之後姿態一直擺得極低。

 他本性就是欺軟怕硬的真小人,過去“將玄”實力弱,而陰無病勢力強,他就對“將玄”大加欺凌嘲諷;如今晏危樓突然爆發,一舉奪位,他也毫不猶豫地選擇跪舔,並不以之為恥。

 盡管當天“將玄”似乎被舔舒服了,不曾處置他,但之後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擔心這位大師兄還在記仇,什麽時候讓人把他一刀砍了,每天連覺都睡不好。

 不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

 晏危樓又不是被欺凌過的將玄本人,當然不在意這些。他也並不認為司徒遠這樣反覆無常,必須盡早除去。想當初在煉血宗,就連原本想拿他煉藥的瞿方,晏危樓都留了一條小命。

 ——這種欺軟怕硬的小人,在晏危樓看來,倒是比某些看似情深意重、義薄雲天的君子可靠多了。畢竟,只要他一直保持強大,能帶給對方利益,就不擔心小人背叛。對方甚至還會成為他最忠實的鷹犬爪牙,毫不留情地咬向任何一個敵人。而虛無縹緲的情義,卻說變就變,沒有絲毫信任可言。

 陰魁門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司徒遠和“將玄”的過往恩怨,見司徒遠服軟後便沒有被清算。頓時就有許多人大松一口氣,放下了心頭的小算盤,徹底低頭。

 雖然這位新任門主好似十分寬容大度,連曾經有恩怨的人都不計較,但隨後的大清洗,卻又顯出他冷酷無情的一面。

 除了不少蛀蟲敗類被直接乾掉,晏危樓還莫名其妙殺了不少人,這些人身份各異,有些人與“將玄”甚至從來沒有往來,卻都被他直接殺掉了。

 這也讓剛剛放松下來的眾人戰戰兢兢,對新任門主的喜怒無常深感敬畏,不敢有一絲輕慢。

 眾人所不理解的這份清洗名單,事實上都是晏危樓前世的仇敵。早在前世單人匹馬闖入陰魁門時,他就殺過一遍了,如今不過是熟能生巧,再殺一遍而已。

 “這可不是我睚眥必報……”

 晏危樓自認自己還是挺心胸寬廣的。

 只不過……

 “將曾經的仇人收攏到手下,將來帶著他們過上好日子,想想就不暢快!”

 當然,他其實可以不動聲色地將這些人先收攏到手下,將來派出去做些危險的任務,充當炮灰消耗掉,也不會被察覺。這似乎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但思來想去……

 “嗯,果然還是再殺一遍更愉快!”

 ·

 陰魁門這個曾經的悲劇初始之地,就這樣變成了晏危樓的地盤。

 就在他大刀闊斧整頓之際,遙隔幾乎一整個大雍的地盤,七百裡秦川之上的懸天峰,有人臉色驟然驚變。

 在那間被結界隔絕的小木屋中,枯坐在輪椅上的墨先生猛然看向手中突然浮現的羅盤,失聲驚呼:

 “不對,天機有變!”

 驚駭之中,他長長的袖擺一下子拂過面前的棋盤,坐在對面的懸天峰聖主頓時一聲長歎:

 “這局棋,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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