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已經重寫了一遍,建議小可愛們先看完上一章,再來看這一章,以免不連貫。重寫的原因在上章作者有話說裡鴨。
馬甲化身破滅的一瞬, 神州浩土的某個角落,正以龜息之法閉目調息的少年倏然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裡如有電閃。
隨著那一縷意識的回歸, 之前的所見所聞也盡數被晏危樓吸納, 他緩緩從地上站起, 望了一眼天穹之上仍未散去的絢麗光雨,長長吐出一口氣。
“只差一點……”
若不是他當機立斷, 用馬甲化身做誘餌吸引仇恨, 讓宿星寒以幻術結合天地之靈的天賦降低自身存在感, 趁機在暗中布陣, 只怕現在就不是那十余位天人被困天地神陣, 而是兩人被一網成擒了。
晏危樓自己倒無所謂, 別說一個馬甲死則死矣,便是他自己當真面臨身死絕境, 他也不會有半點畏懼。
但宿星寒也被牽扯其中卻不可以。
念及方才那一番驚險遭遇, 晏危樓第一次體會到如此激烈的情緒起伏。直到現在, 他還能回憶起那份沒來由的憂懼。
好像他的心一瞬間變得軟弱了。
這樣的情緒讓晏危樓皺了皺眉,幾乎下意識便想要將之剔除出去。
但沉默數息後,他只是一笑。
……也罷,擔心受到情緒影響變得軟弱, 這不正是最大的軟弱嗎?真正的強大應當是正視自己內心深處的願望, 有敢於做出一切選擇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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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友方才還愁眉不展,而今卻展顏開笑, 莫非是有所得?”
“……道長猜的不差, 確有所得。”
雪白天幕倒映著青山綠水,一方清泉之側,一老一少正並肩垂釣。
老者須發皆白, 卻面色紅潤,一雙眸子溫潤通透,透出滄桑智慧的光芒。他隻著一襲灰色道袍,周身卻散發出一股自然而然、上善若水般的道蘊。
正是當今太上道門的掌教青玄真人。也是當今天下有數的天人聖者之一。
在這位天人身側,卻有一位年輕人與他並肩坐在地上,姿態悠閑近乎散漫。
這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生就一副翩翩佳公子般的清雋容顏,流雲般的雪白衣擺隨意散在地上,滿頭烏發以玉冠束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雙清澈純粹,如湖水般溫柔多情的眸子。
他看上去像是個舞文弄墨的高門公子,偏偏隨意坐在泉水邊垂釣時,又有種任性天然的散漫與灑脫。
慢悠悠地收起釣鉤,“燕無倫”將鉤中的魚重新彈回水裡,一圈又一圈漣漪在水中蔓延開來,交織而起的奇異波紋向著一邊擴散,撞向青玄真人漁線所在。
青玄真人手掌不動,沒入水中的漁線處輕輕晃了晃,便有同樣虛幻的漣漪向外擴散,恍惚間似有一輪虛幻的陰陽圖在水面上鋪展開來,這一潭清泉突然恢復寧靜。
“燕無倫”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並未將方才這小小切磋放在心上,隻說道: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道理。”
青玄真人也不多問,笑呵呵地點點頭:“想通就好啊。求天道之人,先修己道。本心順遂,方可得道。”
“本心順遂,方可得道……”
“燕無倫”朗笑數聲,突然將手中釣竿一丟,站起身來,轉身就要離開:
“是啊,順我心意者,方為大道。”
青玄真人還在慢悠悠地扯動漁線,聞言頭也沒抬:“不釣了?”
“不鉤了。”
白衣人身形一個倏忽便如清風流雲般飄出了上百米,如一抹驚鴻掠空而過。清朗優雅的聲音隨著清風徐徐而至。
“乘興而來,興盡而歸。”
望著那一抹白影轉瞬消失於天際,原道一目光中露出一抹悵惘,他幾步來到清玄真人身邊:
“師祖,燕兄這是走了?”
盡管對晏危樓說話不算話,還在天中禁地外直接堵人的行徑頗有微詞,但對這位接受了晏危樓“委托”,將他送回太上道門的逍遙樓主,原道一卻深有好感。
這還是他在太上道門之外頭一回相交的知己好友。
盡管原道一也很清楚,“燕無倫”一路送他來到太上道門,無非是要用晏危樓對他的“救命之恩”從太上道門中換取好處,但他仍是對這位光風霽月的逍遙樓主生不出惡感。唔,要怪就怪那晏危樓太過陰險,一切都是他的錯。
——而在此與青玄真人交流武道真意,便是對方索取的報酬之一。沒想到這才短短幾日就要離去了。
見“燕無倫”匆匆離去,原道一頗有些不解:“燕兄怎麽就這般走了?”
青玄真人卻笑吟吟地說:“他已得道,自是該離去了。”
“……他已得道?”原道一一怔。這麽說,對方就要破入天人了?
天人境界,說難也難,說易也易。有時或許只差那一線心境,一絲領悟。
正所謂“道意圓滿,天人自成”。
只要武道真意圓融無缺,道心通透再無破綻,便可自然而然晉入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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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荒涼的湖心島上,垂眸凝思的少年突然抬起頭來,一股深邃浩瀚的氣息自他周身突然迸發,蒼茫如天。
原地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四周飄飛的花瓣、落葉,連同這整座湖心島都被狂風刮起,嘩啦啦的湖水湧動著漩渦,宛如瀑布倒卷而起,將整座湖心島推到了天上,濃鬱的水霧彌漫於天地之間。
這一刻,天地間似乎卷起了劇烈的風暴。而少年就踩在風眼的最中心,將這萬丈風波踏於腳下。
他漆黑的長袍被狂風卷動,隱隱露出胸膛流暢的線條,滿頭烏發隨之狂舞。
少年身上的氣息還在不斷暴漲。
飄散的水霧在半空中凝結成霜,怒卷的波濤宛如探水而出的冰晶之龍,將整座島嶼環繞其中,漫天冰霜飛舞,茫茫飛雪灑落下來,寒冰不斷向外蔓延,讓晏危樓目光所見的一切都變成了白色。
天上地下,萬物皆白。
……
晏危樓收斂了周身氣息,徐徐落地。
“天人……”感受著此刻充盈全身的力量,那仿佛無時無刻都能與天道相合的奇妙感覺,他微微一笑,“這麽快就又一次推開了這扇門啊。”
此時的晏危樓,與之前相比,儼然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身高向上又拔高了一寸,有了成年男子寬闊的胸膛,因為身形的變化導致破裂的衣袍下露出了玉石般瑩潤的肌膚,卻又透著一股冰冷堅硬的力量感。
他原本稍顯稚嫩青澀的容貌同樣變得成熟許多,看上去約有二十出頭。那張俊美到咄咄逼人的臉褪去青澀後,像是一下子綻放出了全部的光采。雙瞳幽深,眉峰冷硬,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神兵,帶著足以灼傷人的鋒利與危險。
以晏危樓如今這副大反派的氣場,哪怕他再像從前那般露出無辜燦爛的微笑,也難以再掩飾這股從靈魂深處顯露出來的危險氣息,反倒憑空添了幾分令人驚悚戰栗的深沉莫測。
——所謂天人,於凡人而言,就是超越了人類極限的完美。
因此,無論此前身上有著怎樣的傷勢,留下了何等嚴重的殘疾,都會在突破天人的這一刻獲得天地大道的加持,蛻變成為最完美的狀態。
何謂最完美的狀態?那便是將修行者的一切,無論是外貌、身體力量,還是神魂之力,都穩固在最巔峰。
當然,也有許多天人突破之後,因為不習慣過於年輕的外表,選擇恢復之前的樣貌,這便隨他們心意而決。
晏危樓在心中暗讚一聲時機選得完美。
天中禁地的動靜鬧得如此之大,幾乎完美地掩蓋了他突破天人時的異象。
要知道,此時的天穹之上,非但有無窮星雨震動,還有天地神陣大放其光,更有十余位天人齊心合力破陣時轟出的動靜,整片神州浩土都處於劇烈的動蕩中,與之相比,他這點天人異象又算得上什麽?即便有人看見,或許也隻以為是又一位天人破關而出了。
——以至於晏危樓的突破如此波瀾不驚,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打擾。
不,確切的說,還有兩個人感應到了。
數千裡之外,正在半空中趕路的宿·迷失方向·星寒身形微頓。
感應到心口處那股激蕩的情緒,他周身暴躁冰冷的氣息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由衷的喜悅。
他折身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找到了,阿晏在那裡。”
……
不知名的秘境空間中,手中虛幻的羅盤虛影瘋狂旋轉著指針,坐在輪椅上的“墨先生”駭然色變。
“不對、不對勁……天機有大變……”
虛握羅盤,他仿佛能感應到銘刻在這片天地中的一條條大道法則氣息,一位又一位天人將自身大道銘刻於天地間。此時這其中卻多出了一縷讓他極為不舒服的氣息,若隱若現,若有若無。
這種詭異的感覺讓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墨先生”極為不適。偏偏“天書”已無法再推衍出那個人的絲毫信息。這讓他心中毫無安全感。
“難道……他已入天人?怎麽會這麽快……這不對勁……”
念及此處,“墨先生”推門而出:“不能繼續放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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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之人提起這一次的神州大劫,第一印象就是天中禁地的失控,隨後則是十七位天人被宿星寒以天地神陣困縛半月有余,再之後便是由執天閣發起的,對所有魔道勢力的正式宣戰。
之前還只能算是小打小鬧,執天閣閣主振臂一呼,立刻有無數正道宗門響應,就連三大皇朝也為之張目。除卻一心隱修不問世事的太上道門,連滄海劍宗都有一半門人被牽扯了進來。
突然之間,所有人都發現了執天閣在神州浩土上的影響力。似乎從不知多少年前開始,那位執天閣閣主就織成了這樣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可以隨時將任何人至於眾矢之的。
而他劍鋒所指,赫然便是晏危樓這“注定將會禍亂天下的天外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