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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胖毀所有》第31章
楊窕開始有意識地回避韓律, 但他又不敢太過明顯,且兩人在一個醫院裡,想要完全不見面根本不可能。

 早上, 他以要“增加室友感情”為由,與邢寧一塊兒去的醫院,邢寧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學霸, 滿腦子只有論文和手術, 因此對楊窕忽然提出的同行,也並沒有多問什麽。

 而中午, 若是楊窕先忙完,韓律還在手術,他便會告訴對方自己先去吃飯;若是他因為有事耽誤了午飯, 那給韓律發信息時,也會告訴對方,自己與科裡其他醫生一起點外賣,讓韓律不要等他, 如此一來午飯幾乎便也湊不在一塊兒。

 但韓律比楊窕早下班時, 楊窕再找不到理由拒絕,還是會蹭對方的車回學校,路上他們一樣會聊天,也會說一些工作中的事,但每次韓律提起慢跑, 他就會表示自己晚上有事。

 兩人就在這樣有些微妙的相處中又過了幾日。

 九月的最後一天,下班前, 急診送來一位車禍昏迷的患者,檢查確定患者除了額角被碎玻璃劃出的傷口需要簡單縫合和撞擊在安全氣囊上造成的腦震蕩外, 沒有其他較為嚴重的損傷,主治醫師給他開了留院觀察的單子後便交代楊窕跟進。

 因為腦震蕩患者短期內會出現一些不適,楊窕打算去提醒一下注意事項,誰知他還未進急診病房,就聽裡頭的人喊:“穆顏,我喜歡你。”

 緊接著響起的同樣是一道男聲,只是比剛剛的嗓音更低沉,也更平靜一些:“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楊窕一個急刹車,停在了門外,他覺得自己最近是不是被打開了什麽奇怪的buff,不然為什麽總能在門外聽到這些令人尷尬又不知所措的對話……

 病房內的人顯然顧及不到門外還站著一個他。

 “可是——”年輕的那道聲音想要說什麽,很快被另一人打斷,“我真的要走了。”

 楊窕意識到什麽,趕緊往後退了幾步,裝作還未走到的模樣,緊接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步出病房,楊窕沒敢抬頭仔細看他,兩人擦身而過,這時,病房內那人忽然揚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喜歡的那個人其實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

 楊窕能明顯察覺到男人的步子頓了頓,但並未回頭,短暫的幾秒猶豫過後,男人仍是徑直離開了。

 又過了很久,楊窕才終於鼓起勇氣走到病床邊:“你還好嗎?”

 病床上的人看起來年紀比他還要小些,聞言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楊窕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報告單,從上頭看到了這位患者的名字——容樂語。

 悲傷這種情緒是很容易讓人產生共情的,尤其是當這種情緒出現在這樣好看的人臉上時,楊窕覺得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起來,很快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過去:“擦擦吧。”

 容樂語這時才發現淚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流了滿臉,他道了聲謝,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想起什麽又急著問:“幾點了?”

 楊窕替他看了眼手機:“六點半,在腦震蕩的患者裡,你屬於昏得比較久的,一般半小時左右就能醒。”

 沒想到他才說完,容樂語便猛地從床上起來,晃著身子就要往外跑:“我要出院。”

 楊窕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將人拉住,容樂語卻在這時又紅了眼眶,剛剛才止住的眼淚眼看著就要重新落下:“楊醫生,你就讓我走吧。”

 腦震蕩患者需要留院觀察,但楊窕剛剛在門外聽到了那些對話,由衷佩服容樂語的勇氣,別說表白,同樣身為gay,他至今甚至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異於常人的性向。

 他猜到容樂語或許是要去追剛剛的男人,猶豫片刻後飛快道:“好吧,那你回去注意休息,最好臥床一段時間,飲食要清淡。住院手續剛剛那位已經替你辦過了,所以你之後還得找人來幫你辦個出院。”

 交代完這些他往簾子外頭看了一眼,更小聲說:“我現在離開,去幫你支開外頭的郝醫生,你等我走了再溜。”

 郝醫生就是剛剛替容樂語治療的那位主治醫師。

 容樂語連連點頭,又跟他說了幾次“謝謝”。

 楊窕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去找郝醫生討論容樂語病情時十分心虛。

 他也不清楚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可以肯定的是,若不幫這個忙,看著容樂語被困在病床上傷心難過,他一定會更加自責。

 最後容樂語順利地從醫院離開了,待護士再過去查看時,急症病房裡已經只剩下一張空床。

 楊窕松了口氣,見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便回辦公室換了身衣服離開,可他才走出急診大樓就被已經等在那兒的韓律抓了個正著。

 “下班了?一起回去吧。”楊窕見躲不過,又沒有其他借口,便乖乖點了頭,跟著韓律往停車場走。

 待坐進車裡,韓律發動車子時隨口問:“聽說你們急診今天有男患者跟同行的男人表白?”

 “怎麽連師兄都知道這事了?”楊窕微微皺眉,或許是他主觀上早已經站在了容樂語那頭,因此也並不希望他被眾人議論。

 “聽一個從急診轉到病房的患者說起的。”韓律從楊窕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情緒,這讓他對自己接下去的話稍稍有些猶豫,但最後他還是選擇開口,“你對這種公開表白的行為……怎麽看?”

 楊窕輕歎:“我覺得他真的很勇敢。”

 只不過看剛剛那個男人的反應,楊窕心裡知道,這樣的勇敢或許也換不來一段美好的戀情。

 “那你呢?”韓律目視前方,但握在方向盤上微微冒出青筋的手臂,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緊張的情緒,他調整了一下語氣,好讓自己的問話聽來更隨意一些,“如果是你,你覺得什麽樣的表白方式會讓你比較容易接受?”

 楊窕這時還在擔心容樂語,聞言有些心不在焉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比起表白方式,接不接受主要還是看喜歡與否吧。”

 韓律沉默了許久,車輛在學校裡停下時,他才開口輕聲說:“我知道了。”

 因為時隔太久,楊窕一時有些沒跟上,轉頭疑惑地“啊”了一聲,韓律輕輕搖了搖頭,又問:“一起吃個飯然後去跑步?”

 楊窕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韓律皺眉,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楊窕不知該如何解釋,解開安全帶飛快道:“師兄,我真有事,得……得先走了。”

 “明早——”

 楊窕搶道:“明天我還是和邢寧一起去醫院,就不麻煩師兄啦。”

 韓律不知是被氣著了,還是想到了什麽,竟莫名低笑了一聲。

 那笑聲聽得楊窕心裡一緊,本能地想要道歉,但在他開口前,韓律先一步說:“行,那你回去吧。”

 楊窕的手已經放在了車門把手上,可回頭看了韓律一眼,又有些猶豫,韓律此刻並沒有看他,視線的焦點似乎是落在路邊的矮叢上,看不出情緒。

 因為關著車窗,所有的喧囂都被阻隔在了外頭,車內此刻異常安靜,又過了一會兒,韓律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是有事嗎?”

 楊窕低頭看了眼手機,發現他再拖下去真的趕不上八點到酒吧,隻好打開車門,小聲說:“師兄再見。”

 “再見。”

 楊窕下車,走出好遠,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韓律的車還停在原地,男人或許也正在車內注視著他,想到這裡,楊窕沒敢再停留,疾步離開了。

 ###

 直至隔日到了醫院,楊窕還是沒想好該如何跟韓律道歉。

 他知道自己忽然疏遠的做法一定會惹韓律不快,可他又不知該如何向對方解釋自己那些晦澀的心思。

 因為昨晚惹得韓律不快,接近中午時,楊窕有些猶豫是否要跟對方一起吃午飯,趁著急診暫時沒有新病人,他拿起手機,點開了與韓律的聊天窗。

 兩人聊天的內容還停留在昨日中午,是他告訴韓律自己已經吃過飯的消息。

 他打了幾個字,很快又刪去,實在不知如何開口,正在這時,手機忽然輕震了一下,聊天窗口的最下方跳出了一條來自韓律的新消息。

 韓律: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麽讓你覺得不滿,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昨天回去想了很久,實在沒能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楊窕握住手機的手緊了緊,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卻讓韓律跟著苦惱。

 他很快回復過去:師兄,不欲延欲延欲延是你的問題。

 韓律:不是我的問題,所以呢?問題到底是什麽?

 楊窕又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了,正猶豫著,一名護士喊道:“楊醫生,這位病人找你。”

 他回過神,抬頭就見不遠處過道上站著的容樂語。

 楊窕的眼神霎時亮了,快步跑過去問:“你來辦出院手續嗎?雖然昨天你沒來得及去病房,但是出院還是得去住院部那頭。”

 對方看起來心情不錯,楊窕也徹底放下心來。

 “我是特意來謝謝你的。”容樂語對他笑了一下,又有些歉意道,“沒給你惹麻煩吧?”

 “那倒沒有,只是後來我還有點擔心,怕你路上萬一出了事,我就——”楊窕的注意力一直在容樂語身上,沒怎麽注意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男人,直到此時抬起頭才看清,他背後的男人可不正是昨日狠狠拒絕了他的那位嗎?

 楊窕懵了。

 男人也察覺到了楊窕的視線,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你好,昨天給你添麻煩了。”

 楊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實在覺得不放心,湊到容樂語耳邊小聲問:“什麽情況?”

 雖然他已經足夠小聲,但離得這樣近,男人還是聽到了他的話,在容樂語開口前主動說:“我在追他。”

 ???

 楊窕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這一早上心神不寧的結果,就是開始出現幻覺,可容樂語卻在這時有些靦腆地衝他輕輕點了點頭。

 他倒吸一口涼氣,避開那男人將容樂語拉到一旁,嘀咕:“他昨天不是還有喜歡的人嗎?怎麽今天就來追你了,靠譜嗎?”

 不怪楊窕這麽想,實在是這發展太過詭異,容樂語又一副看起來年紀還小涉世未深的模樣,楊窕自己沒談過戀愛,但是社會新聞看了不少,待在醫院這種地方,也時常能遇到一些因感情問題引發的極端案例,因此有些擔心。

 容樂語學著他的樣子,也湊過去小聲說:“他喜歡的人其實就是我啦,只是他之前不知道。”

 楊窕覺得自己越聽越迷糊,正要繼續問,就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楊窕,幹什麽呢?”

 楊窕被嚇了一跳,匆匆抬頭看過去,喊了聲“師兄”。

 韓律一步步走上前,直至在幾人身旁站定:“別看到好看的病人就往上湊,你就是再鍛煉幾個月也瘦不成人家那樣。”

 因為久久等不到楊窕的回復,韓律索性直接過來了急診,想要當面問清楚,誰知一來就看到楊窕與另一個男人湊在一起的畫面。

 結合最近楊窕刻意疏遠的舉動,他實在無法抑製自己心底的那股煩悶,出口的話自然也就不怎麽好聽。

 容樂語一聽這話立刻不樂意了:“喂,你這人會不會說話。”

 楊窕最近都沒有跟韓律一起跑步,他知道韓律還在為這幾天的事生氣,便轉頭向容樂語解釋:“沒事,師兄平時說話就是這樣的,我知道他沒有惡意。”

 容樂語還想說什麽,倒是一塊兒來的男人看出了些門道,開口:“好了,我們差不多該回去拿報告了。”

 容樂語又向楊窕確認了一次,見他是真的不介意,這才沒多管閑事,只是臨走前不忘與他互換了聯系方式,約定好下次一起吃飯。

 待兩人走遠,韓律才揉了揉眉心,鄭重道:“抱歉,我不是真的那麽想。”

 楊窕的心被韓律神色中的疲憊刺了一下,他有些慌亂地搖頭:“我明白的。”

 韓律卻說:“你不明白。”

 眼前的青年不會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麽,也不會清楚他不斷猜測對方心思的這幾日有多折磨。

 楊窕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直到韓律調整好情緒,重新問:“所以為什麽躲我?”

 “我沒有……”楊窕有些無力地替自己辯解。

 “嗯,你沒有躲我,所以只是恰好每天中午的時間都對不上,恰好每天晚上都沒有時間跑步,外加恰好心血來潮,想跟並不怎麽熟悉的室友一起上班。”見楊窕張了張嘴,韓律打斷他,又補充,“我只是想要一個真實的理由,而不是其他敷衍的借口。”

 兩人站在走道的這一會兒,科室裡已經有不少人忍不住好奇朝他們看過去,楊窕又想起那日站在辦公室門口聽到的那些議論,雖然這時的距離並不足以讓其他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但他還是忍不住輕聲請求道:“師兄,等晚上下班我們再說這件事好嗎?”

 楊窕直接跳過了中午的時間,他實在怕自己與韓律談完會無心上班。

 韓律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說完,沒等他重新開口,韓律直接轉身離開。

 這日中午,兩人十分有默契地誰都沒有提要一起吃飯,倒是楊窕在辦公室解決外賣時,收到了容樂語發來的消息:你後來沒事吧?

 雖然兩人昨天才剛認識,但彼此都從對方那裡感受到了善意,因此很快熟悉起來。

 楊窕:沒事,你們到家了?

 容樂語:算是吧,彥老師帶我到他家給我做飯吃。

 發完或許是怕楊窕聽不懂,容樂語很快又補充:彥老師就是剛剛你見到的那個……

 楊窕笑了一下,回復:嗯,我知道,在追你的男人。

 其實對兩人之間的關系,他仍是有些好奇,畢竟僅僅隔了一晚,兩人的身份就來了個大轉換。

 容樂語猜到這點:故事有點長,下次見面聊,不過說實話,到現在我也還有點沒回過神,昨天在醫院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

 楊窕想到自己與韓律,忍不住問:你覺得,如果表白之後注定沒有結果,那……還有必要把心裡話告訴對方嗎?

 要跟韓律說清楚自己為什麽想要與他保持距離這件事,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關鍵在於楊窕不知道自己說完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今後又要如何面對對方。

 他身邊沒有其他關系好的朋友,更沒有與他性向相同的朋友,他這時問容樂語難免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味,但同時,昨晚對方的坦然直接又的確給他帶來深深的觸動。

 容樂語:有啊!

 容樂語:就算不能成功,至少我也想讓他知道,他曾被一個人很認真地喜歡過。我覺得他很好,所以哪怕他拒絕了我,我依然覺得他值得這份喜歡。

 楊窕將容樂語發來的話看了幾遍,豁然開朗。

 是的,韓律也很好,而自己必須讓對方知道,疏遠他只是自己的問題,與他沒有半分關系。

 比起這個,自己那些可笑的自尊,那些隱藏在陰暗中的小心思,似乎都不再那麽重要了。

 想清楚後,楊窕真誠地回復:謝謝你。

 那頭容樂語很快猜到,問:是剛剛的那位醫生嗎?

 兩人萍水相逢,楊窕並沒有告訴過容樂語自己的性向,可楊窕看著韓律的眼神,容樂語實在太過熟悉,有些感情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了的,只有被注視的那個“當局者”,常常因為身在其中,而無法領略全貌。

 楊窕沒有否認,相同的性向讓他覺得自己在容樂語面前不需要太多掩飾。

 兩人一直聊到容樂語口中的“彥老師”喊他去吃飯,楊窕也正好吃完了午飯,重新投入工作。

 ###

 到快下班時,急診又送來幾個新病人,楊窕需要耽擱一會兒,他生怕韓律又覺得他是故意躲著,第一時間發了消息過去解釋,讓韓律在車裡等他,並一再保證自己忙完立刻就會過去。

 韓律簡單地回復了一個“好”字。

 楊窕真正忙完已經是半小時後,他一路小跑著到停車場,找到韓律的車後,他並沒有如往常那樣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而是一頭鑽進了後排,坐到了韓律後方的座位上。

 平複了一會兒呼吸,他開口:“師兄,你不要回頭,也不要開車,先聽我把話說完。”

 “嗯。”韓律聽出楊窕有許多話想說,依言松開了原本打算發動車輛的手,靜靜等著後方的青年說下去。

 楊窕又醞釀了一會兒,選了一個比較容易坦白的切入點:“我說晚上有事都是真的,我之前……一直沒敢告訴師兄,其實我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從高中到大學這麽多年,幾乎每一個月都在為錢發愁,如果不打工,光靠醫院的補貼我沒有辦法生活下去,所以最近找了一份新工作,每天從8點工作到12點,確實沒辦法再鍛煉。”

 “對不起,我不知道……”

 之前楊窕在說自己的經歷時曾提到受孫慶生資助,那時韓律便猜測過楊窕父母雙亡,經濟上或許不寬裕,但從小優渥的生活環境,讓他根本沒有想到半工半讀這一層。

 哪怕是他身邊家境不那麽好的同學,偶爾打工也只是為了補貼一下不那麽豐厚的生活費,與楊窕這樣所有花費都只能靠自己的也不盡相同。

 韓律又想起自己帶楊窕去吃素食餐廳那日,如今想來,隻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是我沒說,師兄不知道很正常啊。”楊窕故作輕松地歎了口氣,“實際上,再不打工我就要餓死啦,所以這可能就是人家說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韓律迅速反駁:“你不是!”

 許多人為了面子,明明沒錢還出手闊綽,將自己偽裝成富二代的模樣,實則貸款消費、坑蒙拐騙。

 但楊窕不是的,無論是出行還是吃穿,他一直很節儉,若真要說有什麽,他也只是想努力跟上普通人的步調,讓自己與周圍的人不那麽格格不入。

 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取收益,想讓自己過得更好,這又有什麽錯呢?

 楊窕沒有接韓律的話,沉默幾秒後繼續道:“不過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也有想稍微跟你保持一點距離。”

 韓律肩頭一顫,想要回頭,楊窕見狀趕緊說:“師兄你答應我的!”

 韓律隻好又忍住,繼續目視前方,問:“為什麽?”

 楊窕將自己那日在科室外聽到的話一股腦全說了,但並沒有提具體人名,他本意並不在告狀或是讓韓律去找那些人麻煩,只是陳述了事實。

 在體制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就微妙,韓律知道背後議論他的人一定不少,但他沒料到楊窕會聽到那些話語。

 他放柔了聲勸道:“我們知道事情不是那樣的就行了,沒必要往心裡去,更沒必要因為他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

 “不是的。”明知韓律看不到,楊窕還是閉上眼,將頭埋在後座的靠椅上,悶聲說,“事實就是他們說的那樣。”

 “什麽?!”韓律懷疑自己聽錯了。

 “事實就是他們說的那樣,我確實喜歡師兄,喜歡了好久,和那些——那些想要跟師兄在一起的護士們並沒有什麽本質區別。”楊窕吸了吸鼻子,聲音全啞了,“但我沒有他們說的那麽不堪,我只是喜歡師兄而已,沒想過要跟師兄在一起,更沒有想過要通過師兄來獲取什麽便利。”

 他開了口才發現,向韓律表白這件事,好像也沒有那麽難。

 正如容樂語所說,他該給這段漫長的暗戀一個交代,他不奢望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但至少,它是那麽漂亮美好的一顆種子,就算無法開出美麗的花兒,也不應該在陰暗的角落裡默默腐爛。

 楊窕想將它曝曬在陽光下,再製成標本,小心地埋藏回心裡。

 韓律在狂喜的情緒裡抓住了楊窕話中的重點,問:“為什麽沒想過在一起?表白過後難道不是都要等對方回復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

 “師兄!”楊窕有些慌亂地打斷他,“我不想要答案,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喜歡卻是一個人的。”

 在韓律開口的那一刻,楊窕甚至分不清自己更怕聽到哪一種答案。

 他坦白道:“我一直很清楚,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其實哪怕是食堂二樓最普通的炒菜,對我來說也是高於平時飲食標準許多的消費。師兄穿的衣服都是我沒有聽過的牌子,之前我想給花生買罐頭,查了查才發現,它的一個罐頭能抵上我一天的夥食費。和師兄相處的這一個月,我真的很開心,但這樣的日子,其實是我踮起腳尖,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夠上的。”

 “人不可能一直活在海市蜃樓裡,戀愛對現在的我來說還是種太過奢侈的體驗,比起戀愛,我更應該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好好賺錢,所以師兄,不要告訴我答案,讓我至少——體面一些。等我下車了,下次見面,我們就當做車上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好嗎?”

 古人所說的“門當戶對”並非完全沒有道理,比起相當的家世,這更代表著“教育背景”“消費觀”“興趣愛好”的一致。

 楊窕深知這一點,因此在這次饒博濤介紹兩人認識之前,他一直隻想當一個台下的觀眾,看著他喜歡的那個人發光發亮。

 韓律被楊窕的這一番話徹底震住了,直到後座的關門聲傳來,他才猛地回神,想要下車去追,但解開安全帶時又停頓動作,腦中回響起楊窕的那一句“體面”。

 這一個月來,他自認為為追求楊窕做了許多事,但原來,那些事在對方的世界裡都是負擔,又或者說是無形的壓力,增加兩人相處時間的同時,反倒將心的距離拉遠了。

 原來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楊窕。

 在相處得十分順利的那段時光中,韓律也曾許多次猜測楊窕對他是有感情的,可一想起對方兩年前就有他的聯系方式,一直沒有任何動作,他又不那麽肯定。

 今天,仿佛一直蓋在他眼前的紗被揭開,他終於將所有曾經的疑團都想清楚,卻絲毫不覺得輕松。

 他被喜歡的人表白了,同時,他也被喜歡的人拒絕了。

 韓律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放棄,可在這個前提下,比起自以為是的追求,他覺得自己更應該停下來想一想,楊窕需要一個什麽樣的戀人。

 他想讓自己更了解楊窕的生活,而不是倉促地說了喜歡,在一起後又因為無法磨合而草草分開,那樣對楊窕來說,只會是個更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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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響起的鈴聲喚回了韓律的思緒,看到屏幕上的來電人,他才猛然想起今天答應韓高逸與他一道去一個飯局。

 附一心外科的一位主任家嫁女兒,相熟的同事和朋友都隨了禮,但婚禮當天許多人因為工作沒能到場,於是對方便另找了個時間,請大家吃飯。

 韓律的老師嚴鵬也會去,還有其他幾位附一附二的主任在,韓高逸有意要帶韓律去認認人,早早就跟他說了時間,只是韓律最近為了楊窕的事心煩,沒顧上日子。

 好在這時也還不算晚,韓律掛斷電話,立刻驅車前往酒店,他到時十八人的大圓桌上還差不少空位,但桌上已經開始上菜,韓高逸帶他跟大家打了招呼,那位主任便道:“小韓來了咱們就先吃吧,等他們來了再加菜。”

 大家笑著應和,一邊聊天一邊拿起筷子。

 都是醫生,忙起來幾點能下班全是未知數,對於這種聚會吃飯也就沒那麽多規矩,先到先吃。

 結果等到一桌菜全上齊,甚至都吃得差不多了,嚴鵬才姍姍來遲。

 隻比他早來一點的饒博濤打趣:“我以為我肯定是最後的了,沒想到還有嚴主任墊底。”

 “你們不是說要喝酒嗎?我回去停了個車。”嚴鵬隨意拉開一張空椅子坐下,招呼服務員給他上一組碗碟,又隨口道,“我回去停車的時候還遇上一小同學蹲在樓底下哭呢,我們院的職工樓,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誰的學生。”

 現在碩士、博士科研壓力都大,醫學生除了原本的科研壓力、論文要求,還要實習、規培,準備各個階段的職稱考試,受不了壓力從老師那兒出來就情緒崩潰的不少,在座除了韓律,全是博導、碩導,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只是這時提起,有人便玩笑著多問了一句:“哪個樓啊,我想想誰虐哭學生的可能性大。”

 “三幢,就是東邊最角落那兒。”嚴鵬說完想起什麽,指著韓律道,“就前幾年,我記得小韓還在那養過一隻貓,特意囑咐我們幫忙留意著點,就是那個位置。”

 韓律這頓飯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被點到名字,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嚴鵬在說什麽,一個念頭飛快地在他腦海中閃過,他心中一緊,也顧不上太多,放下筷子便轉頭問:“老師,你看到的那人是不是微胖,穿著白色外套,深灰色運動褲。”

 嚴鵬見他神色認真不像玩笑的模樣,低頭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點頭:“好像是的,怎麽,你認識?”

 “嗯。是我一位朋友。”韓律站起身道,“李主任,不好意思,我有點擔心那位朋友,想去看看。”

 今天做東的李主任自然不會為難他,笑著擺了擺手:“是你朋友啊,那你趕緊去吧,好好安慰一下,論文寫不出來就等等嘛,年輕人不必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韓律沒有多解釋,又跟韓高逸打了個招呼後,轉身疾步往外走。

 但他還沒走出餐廳,身後饒博濤便跟了上來:“小韓,你說的那位朋友,是楊窕?”

 韓律已經畢業三年,身邊朋友不太可能還是學生,再結合剛剛的描述,饒博濤很快聯想到楊窕。

 韓律猶豫了一下,點頭。

 饒博濤剛到附二比較忙,近來倒真沒怎麽關注過楊窕的論文,但至少也能肯定自己沒找過學生麻煩,於是猜測道:“那他現在這是——跟你有關?”

 “楊窕這孩子挺好的,對你也真心,看你這麽些年都沒往家裡帶過人,你爸媽也擔心你,所以我才想著看看能不能撮合你們。你別怪饒叔多管閑事,要是你實在不願意,說清楚也就算了,別做這種給人希望又不負責的事兒。”饒博濤勸。

 “不是,饒叔,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沒有不願意。”韓律急著想回學校,說完又匆匆往外走,走了幾步,又想起問,“饒叔,你剛剛說楊窕對我真心?我能問問您是怎麽知道的嗎?”

 楊窕根本都沒想過要跟他有什麽,因此韓律想對方肯定不會主動把這事告訴別人。

 “他沒跟你說嗎?就是之前你爸生日那次,我們一塊兒去你家,我恰好遇到他給你送花。”

 送花……

 韓律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收到過楊窕送的花,而他近幾年唯一收過的花,就只有之前偶爾下班在院外遇到的那隻小黃鴨——

 韓律猛地轉過身:“楊窕是那隻小黃鴨玩偶裡的人?”

 “對啊。”饒博濤沒想到韓律反應這麽大,頓了頓才道,“還是我給他介紹的兼職,他一直做到這個月初。”

 作者有話要說:啊——我太困了,BY育訁錯字回頭改

 後面就是師兄在了解的基礎上追我們楊窕啦!(信我,敲甜)

 感謝隔壁劇組來打醬油的容樂語全程提供情感指導

 以及~~~入V啦 1.28前V章留評的都送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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