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和男朋友吵架是這樣的感受……
這一整晚, 楊窕都心神不寧,無論做什麽腦海中都在不斷回放著韓律的聲音。
韓律的氣悶,韓律的失落, 韓律的隱忍和妥協。
他還在酒吧裡,周遭是人來人往的喧鬧,他卻早已經無暇顧及, 隻如提線木偶一般, 機械地一杯杯調著客人需要的酒。
直到一道驚訝的聲音出現, 打斷了他的思緒。
“楊醫生?”
楊窕被嚇了一跳,手一滑, 手裡的調酒器便被甩了出去,砸在不遠處的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對不起,對不起。”他趕緊跟前方被驚到的人道歉, 也顧不上回頭看是誰,先跑出去將調酒器撿了回來。
來人也發現自己嚇到了他,很快上前幫忙:“對不起啊楊醫生,我就是看到您太驚訝了, 不是故意嚇您的。”
“沒事。”楊窕的目光這時才落到來人臉上, 愣了許久,恍然道,“啊,您不是之前那位家屬……”
“對,楊醫生您記性可真好, 上次的事還沒來得及謝謝您。”那人見楊窕身上穿著服務生的製服,疑惑道, “您怎麽在這,您不是醫生嗎?”
楊窕的記憶力不算太好, 能記住他們,完全是因為那位坐在輪椅上,好看得仿佛從電影畫面走出來的患者。
眼前的青年當初是陪著患者來的,患者不願意做檢查,這位家屬勸了許久。兩人外貌出眾,關系又十分親昵,讓楊窕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就是……兼職。”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回答對方的問題,當初還在韓律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被認出來,沒想到上班還不到一周就慘遭打臉,他難免有些窘迫。
或許是剛剛調酒器落地的聲響太過引人注意,石安瀾沒一會兒便走到了兩人身旁,問:“程程,怎麽了嗎?”
“沒什麽,只是遇到了認識的人。你忙完了?”
今日是石安瀾組的局,從見到路程程,楊窕便猜到他也是石安瀾的朋友,因此並不覺奇怪,倒是石安瀾有些驚訝,目光在兩人間來回了幾次:“揚子,你認識程程啊,那你還讓我給你介紹兼職?你不知道這就是他們兄弟倆的酒吧嗎?”
楊窕這時才真正露出詫異的神色,他見路程程比自己還小不少,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家酒吧的半個老板。
為了不耽誤楊窕工作,石安瀾和路程程直接在吧台前坐下,三人捋了半天,才將事情聊清楚。
原來石安瀾回國後經朋友介紹認識了這家酒吧的老板路燁熠,而路程程是路燁熠的親弟弟,知道弟弟與石安瀾都喜歡男人,路燁熠曾經想撮合兩人,結果最後兩人因為屬性相同,沒成為戀人,反倒成了朋友。
楊窕也給路程程講了自己與石安瀾重逢的過程,路程程聽完,轉頭問:“安瀾,你怎麽了?以前也沒聽你說。”
與眼與眼
石安瀾聞言臉色變了變,楊窕想起那日的事,也有幾分抑製不住的尷尬,過了好一會兒,石安瀾才開口:“發燒。”
路程程這時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問道:“對了,除夕的時候,你是不是幫忙送了我一個朋友回家,不會是那時著涼了吧?”
“咳,咳咳……”石安瀾聞言立刻被剛喝的一口酒嗆到,好半晌才緩過氣,一把抓住路程程的手緊張道,“你說衛承安是你朋友?他該不會就是你的男……”
“你們在做什麽?”另一道男人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三人的閑聊。
楊窕尋聲望過去,看到了當日在醫院見到的那位乘輪椅的患者。
對方顯然是誤會了石安瀾與路程程的關系,氣勢洶洶地靠近,隨他一道來的,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那人的視線從一開始就落在石安瀾身上,之後再沒挪開。
很顯然,這裡的五個人除了自己,其他都成雙成對的,楊窕在心裡歎了口氣,很快垂眸,沒有再去看屬於他人的故事。
只是在察覺到路程程家的那位同樣因為石安瀾的存在而醋意大發時,實在不知該笑還是該無奈。
他更想韓律了。
好不容易熬到派對結束,他還沒走出酒吧就迫不及待地給韓律發消息:師兄,我忙完了!
這時已經過了十點,韓律應該已經回到酒店,但消息發出去,卻過了許久才得到回復。
韓律:好,打車回去吧,坐公交到家太遲了。
這時還未到末班公交的點,從這裡到韓律家,中途需要轉一趟車,算下來車費是四元,打車能節約半小時,車費卻是近十倍。
鬱顏鬱顏 楊窕有些心疼錢,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又看了眼手機,最終還是選擇聽韓律的話,乖乖上了在酒吧門口等候的出租車。
他邀功似的在手機上打:我上出租車啦,師兄我們能視頻嗎?
說完他等不及對方回答,就將視頻撥了過去。
文字無法洞悉對方的語氣和態度,這讓楊窕感到不安,經歷了下午的不愉快,他此刻迫切地想聽到韓律的聲音,可他終是沒能如願,畫面上很快出現一行小字——對方拒絕了您的通話請求。
韓律很快解釋了原因:我住的是雙人間,和附一麻醉科的一位副主任一塊兒,所以不太方便說話。
這次在臨市開的是一個麻醉學領域的交流會,周邊許多醫院都派了醫生參加,楊窕聽韓律這樣說,心裡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強打起精神道:那我們就開個視頻,不說話,可以嗎?我就想看看你。
韓律:屋裡燈已經熄了。
楊窕想說,那不能去洗手間嗎?可他剛打完,很快又一個字一個字刪去,因為他意識到,或許這些理由的背後,是韓律還在因為下午的爭執而氣悶,並不想與他視頻。
打打刪刪許久,他最後什麽也沒發出去,倒是韓律又發了消息來:別生氣,明天一早我們視頻,好嗎?
楊窕將韓律發來的信息反覆看了幾遍,總算是安心一些,或許對方真是因為怕動靜大影響到同屋醫生的休息,所以才想等天亮再視頻。
於是他有些不情不願地回:那好吧。
韓律給他回了一個揉花生頭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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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早已經習慣了韓律的懷抱,還是因為心裡仍想著視頻的事,這一夜楊窕並沒有休息好,三四點時迷迷糊糊醒了一次,見時間還早,只能繼續休息。
到了平日裡起床的點,鬧鍾一響他便清醒了,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拿過手機給韓律發消息:師兄,視頻嗎?
消息發出去就像石沉大海,直到到他洗漱完換好了衣服出門時仍未收到回復。
楊窕一邊安慰自己或許韓律還未起床,一邊又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就這樣煎熬了一路,待公交在附二門口的站牌停好,安靜了一個多小時的手機,終於響起了悅耳的視頻提示音。
他在醫院門邊站住了身,幾乎是立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接聽。
韓律的臉出現在畫面中:“早啊。”
“師兄早!”楊窕沒帶耳機,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外,又因為想看著韓律所以將手機拿得有些遠,這時只能盡量大聲一些。
注意到他背後的場景,韓律問:“已經到醫院了?”
楊窕點頭,屏幕裡的韓律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因為鏡頭離得近,還能清晰地看到眼下的黑眼圈,他忍不住道:“師兄這些天很累嗎?”
“還好。”韓律在畫面裡牽了牽嘴角,“主要是想你。”
見對方神色自然,不像還在為昨天的事介懷,楊窕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能放下,他將手機湊到嘴邊,飛快地說:“我也想師兄。”
思念是一種無藥可救的病,許多時候,說得再多也比不上一個結實的擁抱。
兩人就這樣默默看著對方,直到快到上班的點,韓律輕聲道:“乖,等我回去。”
“好……”
掛斷電話前,韓律的手機離遠了些,依稀能看到後頭露出的白牆,像是醫院的走道,楊窕沒有多想,收好手機,匆匆趕去上班。
這日饒博濤要做一個危險系數與難度系數都比較高的大手術,楊窕作為二助,也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早上查完房,幾人便開始做手術前的準備,手術一助是董燁然,麻醉師則是嚴鵬。
楊窕知曉嚴鵬是韓律的老師,但近年來嚴鵬更多的是進行四級或科研項目手術,因此他調到附二的這段時日,還不曾在手術台上遇見過對方。
誰知進了手術室不等他主動打招呼,嚴鵬先認出了他,笑問:“小同學的煩心事現在解決了嗎?”
楊窕這才意識到,原來當初在職工樓底下遇到的老師就是嚴鵬,他既尷尬又難為情,結結巴巴道:“解,解決了……謝謝嚴主任關心。”
“那就好。”
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沒多久,手術人員全到齊了,手術便正式開始。
這一場手術進行了整整九個小時,進手術室時還未到中午,結束卻已經是晚上。
好在手術有驚無險,最後的結果還算讓人滿意。
患者被送到複蘇室,饒博濤與嚴鵬都已經年過半百,九個小時下來難免有些疲憊,這時沒有立刻離開手術室,而是扶著操作台短暫休息,董燁然與楊窕便也沒有立刻離開。
這時嚴鵬看了眼時間,轉頭對饒博濤道:“原本還想今天去看看小韓的,沒想到已經這個點了。昨天我聽韓院說你過去了,情況怎麽樣?”
他話音剛落,饒博濤與董燁然腦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個詞——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