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冷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在被一條狗追。
那條狗一開始是被拴在小區的某棵樹下,呲著牙咆哮,看起來凶, 但卻對人沒什麽威脅。
葉冷自己是養狗的,自然不怕狗。
他上手想要逗逗這隻狗, 卻沒想到它突然之間掙脫了繩子,衝著自己跑了過來。
這下可有點不妙, 葉冷估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戰鬥力, 覺得是打不過瘋狗的。
於是他撒丫子往前跑,跑了好久也沒把狗甩掉,但卻看到了顧薄情。
葉冷二話沒說,直接竄到了顧薄情身後。
要咬就咬他吧!!
他如是想著,卻發現那條狗跟安了追蹤器似的, 竟然特地繞開了顧薄情,張著血盆大口向他攻來。
他大驚失色,緊接著胳膊上就是一疼, 硬生生地把他疼醒了。
葉冷茫然地坐在地上, 發現原來是他在掙扎之間從床上滾了下來, 壓到了受傷的胳膊。
疼痛還在蔓延,好在地上鋪了一層毛巾,有了聊勝於無的緩衝, 才讓葉冷的傷口沒有再次裂開。
他用沒有受傷的胳膊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嘶——”
真疼啊, 這年頭做個英雄可真不容易。
葉冷坐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家,故作老成的歎了口氣。
微波爐在此時剛巧發出了“叮——”的聲響,將難受的氣息打散。
葉冷忍著痛和身體的不適走到廚房, 發現了一碗還熱乎乎的粥和一些清淡適合病人吃的菜。
顧薄情不在家裡,估計是出去上班了。
他回想起睡前聽到的,男人帶著點無奈的輕哄,驚訝的發現那可能是真的。
葉冷刷了個牙後,將午飯端到桌面上。
他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一邊掏出了因為昨晚沒來得及充電而只剩下百分之十電量的手機。
他幾乎是昏睡到了下午三點,手機裡竟然也積累了好幾條消息。
插上充電器,葉冷首先點開了和顧薄情的聊天框。
唯一一條消息是十分鍾前發的,看來顧薄情還沒走多久:【家養豬:退燒了。】
【家養豬:我還有事,微波爐裡有粥,你醒了就去喝。】葉冷摸了摸額頭,果然已經不燙了。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等到自己身體轉好了才去上班,也不知道有沒有錯過那個重要的顧客。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對顧薄情道謝。
顧薄情和他的關系在不知不覺中實現了從死對頭到塑料室友的轉變,又從塑料室友轉變到了……
朋友?可以這麽說嗎?
葉冷以前想起顧薄情的時候總想把他踩在腳下。
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許多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雖然還是想壓他一頭,但在這種勝負欲以外,也多了許多信賴和感激。
【發奮圖強:謝謝你,我好多了。】
【家養豬:醒了?】
【發奮圖強:嗯,粥很好喝。】
葉冷拿著手機又等了一會兒,沒等來顧薄情的回信,猜測他是去忙了。
他敲了敲鍵盤,最後又把打了的一大段感謝的話刪了,這不是他的風格,估計顧薄情也不會需要這種虛無縹緲的道謝。
葉冷確認顧薄情不會回自己之後,才點開了和別人的聊天框。
最上面的是備注是熊孩子的翟旭堯的,一句簡短的問候。
【熊孩子:冷哥,你還好嗎?聽姨夫說你病了,果然你昨天就應該聽我的,不要再繼續工作,就不會遭那麽多罪了。】明明是關心的話,但葉冷卻在裡面聽出看笑話似的情緒。
葉冷琢磨了一下,把這個備注改成了“珀耳塞斯”。
經過了昨天的事兒,他覺得這個翟旭堯完全超出了熊孩子的范疇,甚至說小魔王都不足以形容他。
珀耳塞斯是希臘神話中掌握毀滅的泰坦神,葉冷也是忽然之間想到了這個名字,覺得將其用做給翟旭堯的備注剛剛好。
改完備注,他沒有立刻回復翟旭堯,而是點開了和朱韻依的對話框。
印入眼簾的是一連串的問題:
【依依:怎麽病了?昨天發生什麽了?翟旭堯回來的好晚,還在餐桌上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不是出事兒了?】葉冷摸了摸下巴,不確定要不要把事情告訴朱韻依。
【發奮圖強: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依依:……果然出事兒了。】
【依依:他……算了,他說了什麽不重要,你快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麽。】朱韻依出乎意料的敏銳,葉冷也從她的話裡聽出了點風雨欲來的滋味。
他從沒在“長輩”這種位置上當過,一時間不知道該給出怎樣的回饋。他想起昨晚的談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幫翟旭堯保密。
葉冷最終還是幫著翟旭堯瞞了下來。
他到底是剛成年沒多久,腦子裡還是義氣比較多。他覺得自己既然答應了翟旭堯,就不該反悔。
這孩子本來就是叛逆,要是他告了狀,對方指不定更加覺得人與人之間沒有信任了!
於是,從來沒有當過家長的葉冷做出了一個極其錯誤的選擇:——他決定親自幫翟旭堯重塑一下三觀。
小孩子年紀輕輕怎麽能這麽暴力呢?
當了幾年校霸但是從來都只是懲惡揚善,沒下過重手的葉冷如是想著。
【發奮圖強:沒什麽事兒,我倆見義勇為來著。】【發奮圖強:他的散打沒白學。】
【依依:真的?就這樣?】
【發奮圖強:是這樣,警察叔叔沒給家長打電話嗎?】【依依:好像給他爸媽打了,但沒有具體說什麽,我還是有點放不下心,真有事的話你可千萬別瞞著我。】葉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在手機備忘錄把昨天的經歷事無巨細地寫了下來,保存了一份。除此之外,他還給自己的胳膊拍了兩張照片,將傷情也描述了個清楚。
如果自己真的搞不定翟旭堯的話,還是得靠他的家長來處理。
忙活了一陣子,葉冷感覺胳膊又有點疼。
到這個時候他格外想家,家裡沒那麽多糟心事,他再怎麽翻騰,也是所有人得供著的小少爺。
不過,葉冷也就是想想。
他還有更加現實的事情要決定,那就是如何答謝顧薄情。
人生還真是刺激,他有一天會在如何答謝顧薄情上陷入糾結。
他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半天,最終決定給顧薄情做一頓愛心晚餐。
於是,葉冷興致勃勃地找出了一個視頻,用家裡僅有的幾個食材做起了菜。
顧薄情這天回來的極晚。
葉冷做的“愛心”晚餐——蛋炒飯,都已經在微波爐裡溫了三四次,還是涼了。
他給顧薄情打了一次電話,但是他的手機卻關機了,估計是沒電了。
坐在桌子上,葉冷看著軟趴趴的蛋,自己吃了一口,覺得有點鹹,最後還是倒掉了。
欠人情倒是很快,還人情卻一點都不容易。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等人回家,覺得自己簡直像隻可憐的小土狗,蹲在家門口等著主人回家。
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葉冷幾乎是一個機靈蹦到了椅子上。
不行,他還是找別的方向去報答顧薄情吧。
比如中秋節的時候,給他買一個什麽禮物之類的。
他要好好工作!
就在葉冷揮舞著胳膊對著空氣做動員工作的時候,門忽然之間被打開了。
顧薄情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身旁還有跟著一個哭喪著臉的同事。
葉冷:……
他麻溜地單手撐著桌子坐在了椅子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如果不是因為用錯了胳膊而疼得整張臉都擰了起來的話,一切都很完美。
他呲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顧薄情很想假裝自己不認識他,但還是扔下了公文包,走進來,不太耐煩地拽起了他的胳膊,看了兩眼:“想把傷口再撐裂一次多休幾天假?”
葉冷見著他的面就忘了自己剛想報答他的念頭,惡狠狠地懟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顧薄情不鹹不淡地掃了他的嘴一眼,回擊:“確實,只看到四顆犬齒。”
葉冷一聽到“犬齒”就想到了今天做的夢,胳膊一陣作疼,頓時蔫兒了不少。
他抽回自己的胳膊,悶悶地回擊:“那是虎牙,老子的虎牙!”
兩人隨便說了兩句,完全把同事的存在給忘了個乾淨。
看起來比顧薄情大個五六歲的男人看起來似乎心情更鬱悶了,便敲了敲門,小聲問道:“那啥,我還在這兒呢,你們注意著點影響。”
葉冷不知道他意外地瞟見過自己給顧薄情發消息叫“寶貝”的聊天記錄,還嘀咕著他倆就說兩句話能注意個啥的影響。
他的性格裡有很多條,好客雖然算不上,但也不是很難說話,更何況這人還是顧薄情的同事。
他自認現在自己已經脫胎換骨,變得圓滑了許多,於是側頭看了一那同事,問道:“哥們兒,啥事兒啊?”
葉冷的語氣雖然不算溫和,但怎麽著也不會嚇人。
他哪兒想得到這同事一見面就行了大禮,他才剛開口,人家就“啪”一下跪在了地上,把葉冷嚇了一跳。
同事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而是大喊了一聲“弟妹”,然後道:“求您!收留我一晚吧!”
葉冷:……
顧薄情:……
葉冷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吐槽這句震耳欲聾的“弟妹”,還是應該回應後面的“收留”。
他被嚇得嗆了口水,猛得咳嗽了起來。而殺千刀的顧薄情估計是接著這個機會給他不舒服,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差點把他的晚飯……
哦不對他還沒吃晚飯。
葉冷看了眼自己緊緊巴巴的小屋:“我家就一張床啊。”
同事連道:“我懂,我懂。”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耳塞,塞進了耳朵裡:“你們隨意,我保證啥也聽不見。”
葉冷:……
他看了顧薄情一眼:“你同事……都是這樣的啊?”
顧薄情果斷退後一步:“我們不熟。”
同事不樂意了:“小顧啊,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昨天還分享我老婆的手作小餅乾給你吃了呢!”
顧薄情和葉冷同時轉頭:“你不是聽不見?”
同事:……
他苦哈哈地將耳塞摘了下來:“那,那依稀也是能聽到一些聲兒的。”
葉冷看了眼時間,逼近十一點了,外面已經徹底黑透了。
眼前這麽大個人,雖然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但顯然是不打算走。
他從來說話不留情,這回更是一針見血,說的扎心窩子:“你沒有家可以回嗎?”
同事登時泄了氣,笑容也逐漸淡了下去,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歎了口氣:“我和我老婆吵架了……”
他眼看就要開始發表長篇大論了,顧薄情直接轉身,拿著浴巾去洗澡去了。
只剩下葉冷坐在椅子上,揉著空空的肚子,認真提議:“你會做飯嗎?要不做點啥吃的再講?”
同事:……
這倆小情侶怎麽一點人性都沒有呢?
同事叫張誰,名字有點奇怪,但人還是很好的。
他今年三十二,兩年前和他老婆結了婚,一直以來幸福美滿,直到在要孩子這個話題上產生了分歧。
他被趕出了家,又因為家裡要攢錢買房舍不得掏出一點錢來住酒店,便只能找個人收留他一晚上。
這,也是他出現在葉冷家的原因。
以上,就是葉冷吃著張誰做的晚餐,一邊聽到的故事。
顧薄情衝了個最多不超過十分鍾的澡出來,葉冷已經跟張誰相談甚歡,就差拜把子了。
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起來,把張誰帶回家是個意外,這人一直死皮賴臉的跟著,又有幾個同事在旁邊出瞎注意。
本來是覺得葉冷跟個衝天炮似的脾氣絕對能把人趕走,他還不會正面得罪人。
身處職場又沒有背景,顧薄情能力很強,但也不得不和一些虛以為蛇。
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利用葉冷做的有什麽不對,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兒留下來照顧了他一上午,連工作都耽擱了,現在從對方那兒討點利息也無可厚非。
況且這個事兒對葉冷也沒有任何影響。
顧薄情是沒想到,葉冷居然和張誰聊了起來,還吃上了人做的菜。
這會兒拿人嘴短,估摸著是不好拒絕了。他的計劃全面落空,不但沒把人趕走,而且還把兩個聒噪的家夥湊到了一塊兒。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小桌子邊,發現這兒已經沒了他的位置。
真好,現在連他的座兒都沒了。
顧薄情看著沒心沒肺的和人聊得正歡的葉冷,就知道他是不可能給自己讓位的了。
好在是張誰知道自己這會兒“寄人籬下”,得“看人臉色”,便讓出了位置。
但他也抖了個激靈,沒有直接移開,而是又把沙發推了過來,繼續坐的穩穩當當,沒落下和葉冷的聊天。
顧薄情皺著的眉頭這才松開了一點點,某種微妙的不爽仍然盤旋在他的心頭,卻被他強行忽視了。
他夾走了盤子裡最後塊肉,剛準備吞下肚,就聽到張誰道:“還是你倆輕松,不用擔心生孩子的事兒。”
葉冷:……
顧薄情:……
兩人對視一眼,差點沒嘔出來。
葉冷拍了拍受到了刺激的胸脯,說道:“張老兄,你還是想自己的吧,我倆就是,那個叫什麽,同居而已。”
顧薄情被這個不正當的用詞整的臉色一黑,迅速糾正:“合租。”
“啊對,說合租也行。”葉冷爽快地改口。
張誰的目光在他倆身上轉來轉去,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訝異地道:“那你剛還讓我叫你弟妹?”
葉冷差點就掀桌了:“那你特麽給我機會拒絕了嗎?”
張誰長長地“哦——”了一聲,不僅沒滅火,反而往上澆了一把油。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剛剛還和張誰勾肩搭背的葉冷顯然是對他的回答不怎滿意,態度驟然冷淡,就跟把剛烤熟的麵包塞進了冰箱似的。
他一不再搭理張誰,但也沒繼續趕他走。
葉冷結束了和張誰的聊天,才想起來今天顧薄情的正事兒。
他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踢了一下顧薄情的小腿,清了清嗓子,別扭地道:“那啥,今天……客戶怎麽樣了?”
顧薄情喝了口水,面色不改:“成了。”
“成了?”葉冷又驚又喜,覺得自己欠顧薄情的頓時少了點:“不愧是你啊,顧總。”
顧薄情瞥向滿臉“原來你們私底下都是這麽互相稱呼”的張誰,有點不想回答葉冷。
不過有張誰在,這事兒也保密不下去,他轉頭就跟葉冷說了:“那個客戶也遲到了,據說也是老婆病了!看到我們小顧一下子感同身受,這事兒就成了。”
葉冷:……
為什麽要用“也”?
不過他還是沒在這個小事兒上再糾結,而是又心血來潮地道:“嘖,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主角光環?”
沒等顧薄情回答,他就又拖著下巴,不太滿意地“嘖”了一聲:“誒你說,我怎沒有呢,這最近又發燒又受傷的,喝涼水都塞牙,你不會是哪個狐妖轉世,把我的精氣給吸幹了吧?”
張誰聽了這話,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那家夥,就跟看到了什麽奸情現場似的。
顧薄情吐了口氣,真恨不得當場叫他那一百零八個保鏢把葉冷送到山溝溝裡學習說話……雖然他現在沒有保鏢了。
但他看到葉冷的臉不正常的紅,有了點別的預感:“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葉冷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點。”
他這會兒也吃飽喝足了,困勁兒上來了,踢開椅子走到廚房把自己的碗洗了,隨後往臥室裡走:“那個張什麽誰,你今天就睡沙發吧。晚飯挺好吃,謝了。”
張誰笑開了,他是看得出,葉冷和顧薄情的脾氣都古怪,但人都還不壞。
他靠在沙發上,給媳婦兒發了條消息,然後去把自己的碗也洗了。
在沙發上睡覺固然是不舒服的,但這兒願意收留他一晚,他已經心懷感激,哪有可能還挑三揀四。
顧薄情也去洗了自己的碗。
他和葉冷從合租的第一天起,便是自己乾自己那部分的家務,互不干擾。
今天本來應該是葉冷丟垃圾,但很顯然,他這個樣子是沒法去了。
顧薄情一邊盤算著這筆帳該怎麽算,一邊發現了垃圾袋裡發出了一股不太美妙的餿味的炒飯。
顧薄情:……
他忽然有點感謝張誰的到來。
不然他的晚飯不會要吃這玩意兒吧。
不過葉冷居然會做吃的等他,倒也是稀奇。
這個畫面就好像是一個鋼鐵猛男穿了身女仆裝一樣,給顧薄情抖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一臉嫌棄地去扔了垃圾,回來的時候看到張誰一臉的八卦。
“說實在的,弟妹雖然炒的菜不行,但人家有這份心就不錯。”張誰伸手想要拍拍他,但卻被他直接躲開了。
張誰訕訕地收回了手,苦口婆心的勸:“小兩口在一塊兒過日子,就得互相遷就。”
“我們,哪兒像小兩口?”顧薄情著實不解。
“發消息的時候都互稱‘寶貝’了還不是小兩口?”張誰顯然是沒把葉冷之前的解釋放在心上,樂呵呵地道:“弟妹害羞,你也害羞?”
顧薄情感覺自己和他說這些還不如清者自清。
他正準備回房,就聽張誰又道:“我第一眼見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聊下來才覺得你倆是真般配。吵架歸吵架,弟妹年紀小,你就多遷就著他點咯。”
顧薄情:“他是男的,叫什麽弟妹?”
張誰樂了一下:“那叫弟婿?實在不行,妹夫?”
顧薄情一計眼刀甩過來,不再和他在這種說不通的話題上進行糾纏。
張誰目送顧薄情也進了臥室,還特地拿著耳塞做了個樣子:“你放心,我真的啥也聽不見。”
顧薄情:……
你啥也不會聽到。
不管張誰腦子裡都裝著什麽,顧薄情一關門,是覺得清淨了很多。
也不能說是清淨吧,因為床上還有個窩在被子裡悄悄地玩鬥地主的人。
“王炸!”葉冷憋出倆字來,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顧薄情看著他手機上的“地主勝利”,以及葉冷小人旁邊的“平民”,不知道他到底炸了個什麽鬼。
葉冷的平民隊友給她一連砸了好幾個西紅柿和臭雞蛋以示不滿,很顯然在他的加倍之下,他們倆褲衩子都輸沒了。
連鬥地主都玩不明白,這種人怎麽會和自己般配。
顧薄情莫名地這麽想了一下。
要說顧薄情喜歡什麽樣的人,也許是長成工作和股票那樣的人。
在他心裡有兩個東西最重要:金錢和地位,其他的都要給這兩項靠邊站。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本來就是葉冷口中那樣心思肮髒,鑽錢眼裡的“大人”。
“看什麽呢。”注意到他的視線,葉冷硬邦邦地“嗤”了一聲:“沒見過鬥地主啊?”
“沒見過一手好牌打得稀碎的鬥地主。”顧薄情坐上了床,把體溫計遞給他:“自己量。”
葉冷也覺得自己發揮的不太好,但看著僅剩的一千多個歡樂豆,也不太敢再點開下一局。
——萬一再輸,可就真的老臉都丟光了。
他接過溫度計,這玩意兒不是那種“嗶”一下就能測出來度數的,而是那種老式的需要夾在胳肢窩裡的。
葉冷知道得夾五分鍾才能看出準確的溫度,便定了個鬧鍾。他這會兒可能溫度上來了不少,又安靜了,抱著手機盯著鬧鍾發呆。
顧薄情坐在床的另一邊,把手機從發呆的葉冷那兒拿了過來:“別看了,再看也就那幾個豆。”
葉冷差點沒把他的腦殼給砸開花。
他坐在那兒越想越不得勁兒,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其實也沒什麽好忍得。
怒氣上來了誰說都不好使,他摘下了還沒量出結果的體溫計放在了小盒子裡,神情嚴肅。
雖然他這會兒發著燒比平時弱了一點,但也不妨礙他情緒上頭,因為幾個歡樂豆而忘恩負義,直接給了顧薄情一拳。
恩情過會兒再說,他現在隻想乾這件他已經想了很久的事。
猝不及防地被偷襲了的顧薄情:?
他躲得很快,還手更快。
穿越這麽久,矛盾和摩擦當然有,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真的動手。
那些積壓了許久的各種情緒一瞬間點燃,欠下未還的人情被葉冷忘到了腦後,在情緒的操控下,這下可真是不打不是真男人。
他倆打架都是真的下狠手,葉冷胳膊受了傷,還燒著,但也一點都沒顧忌。顧薄情最開始還收著點手,後來也徹底失去了掌控,動作越來越凶。
男人之間的友誼也可以是打出來的,只不過別人都是找個空曠的角落好乾架,他們卻完全不挑地兒,就著床就開始對毆。
老式的床被兩人的動靜鬧得響個不停,葉冷躲閃不及被顧薄情打到了一下,氣得直哼哼,卻死活不叫停,憋足了勁兒繼續出拳,懟著顧薄情的臉掄。
張誰聽著臥室裡的聲響,紅著臉戴上了耳機。
一個個裝什麽正人君子呢,這夜還沒深呢就鬧騰成這樣。
這場架看上去打得是激烈,但也就持續了個幾分鍾,葉冷就徹底因為生著病還受了傷而體力不支,落了點下風,被顧薄情直接摁在了床上。
顧薄情眼看就要衝著臉給他一拳,之前定的鬧鍾響了,把他的神智喚了回來。
他的動作定在了原地,視線也和正喘著粗氣的葉冷四目相對。
這個角度看半個身子陷在床墊和被子裡的葉冷,少了點平時的傲氣。
他看起來很不滿,跟“虎落平陽被犬欺了”似的,卻不知道自己才是那隻小奶狗,非要挑釁老虎,反被打的胳膊上的傷口都裂開了。
鬧什麽呢。
顧薄情感覺自己一時之間有點失控。
他緩緩起身,眼睛卻有點沒法從那張臉上挪開。
長得確實好看。
身材也好。
顧薄情無法抑製地想。
之前說他要臉沒臉,要身材沒身材,看來還真是說錯了。
“量了體溫睡覺。”顧薄情強行壓製住自己的想法,開口道。
葉冷一骨碌爬起來,胳膊又開始疼。
但他其實並不怎麽生氣,反而還覺得酣暢淋漓。
再加上這場架葉冷雖然輸了,但顧薄情卻沒有落井下石。
這讓葉冷覺得他是個真男人,看他也愈發順眼。他覺得如果不是顧薄情和他從一開始就針尖對麥芒,也許他們也能和平相處。
平靜下來後,他感覺之前的那些矛盾在這幾拳頭下徹底消失了,這會兒就連跟顧薄情道歉都顯得更加誠懇:“昨晚真的很感謝你。”
顧薄情和他筆劃了一下拳頭:“你就這麽表達感激?”
“其實還有一碗蛋炒飯在廚房的垃圾桶裡,不知道你看見沒有。”葉冷略微心虛。
顧薄情:……
他第一次覺得裝傻也很管用:“沒看到。”
葉冷遺憾:“可惜了。”
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拿起著顧薄情買的碘酒往傷口上塗了一下,疼得齜牙咧嘴。
顧薄情覺得自己遲早得被他氣死,雖不情願但為了避免他把自己折騰死還是幫他換了一圈紗布。
“剛幹什麽去了?”顧薄情看他剛打架的時候都沒因為疼痛吱一聲,現在倒是整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團,覺得也是挺不可思議。
“鬥地主啊。”葉冷理直氣壯地回。
顧薄情冷笑一聲:“鬥到宣告破產?”
“也不完全。”葉冷謙虛地擺了擺手:“還收獲了三盆冷水,兩個臭雞蛋,以及不知道多少個西紅柿,我的隊友可能是太喜歡我了,老是往我頭上扔東西。”
顧薄情:……
他一時之間都分不清楚葉冷究竟是在自嘲還是認真的。
不過顧薄情自有辦法制葉冷這種臭不要臉,他敲了敲手機:“多少豆開始的?”
葉冷瞬間蔫了,他夾起溫度計,一個翻身鑽回了被子裡。
顧薄情卻有的是辦法治他,翻了一下任務界面,發現一天最少也能領到將近四萬個豆。
這二十多分鍾全都輸光了,該說不愧是你嗎?
他頗為嫌棄地看了葉冷一眼,動了動手指,點擊了遊戲開始。
聽到這邊的聲音,葉冷悄悄地弓著身子看了一眼。
顧薄情是霸總,霸總是不會玩鬥地主的。
霸總應該穿著高定西裝坐在寫字樓最高層的辦公室裡天涼王破,而不是穿著睡衣和大褲衩坐在一米三八的小床上打鬥地主。
葉冷探過去點頭。
哦,還沒叫地主,玩得是和地主對抗的平民。
這可真是稀奇,好奇心驅使著葉冷看完了這一局。
顧薄情以前確實沒玩過鬥地主,畢竟在小說的世界裡,就是他自己同意,作者也不會同意。
他又不是葉冷,市面上的遊戲都接觸過一點,但他畢竟智商超群,對和錢有關的東西特別敏感,歡樂豆也不例外。
葉冷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帶領平民成功翻拍,把那個以為自己能耐了所以超級加倍了的地主打的渣都不剩。
顧薄情贏了一局,似乎是琢磨出點樂趣來,就又開了一把。
他每次都不叫地主,叫地主能贏也不叫地主。
雖然沒了主角光環傍身,他也有抽到一手爛牌的時候,但獲勝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讓葉冷的帳號直接賺得盆滿缽滿。
葉冷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
“顧總,牛逼啊。”他已經忘了顧薄情之前對自己的嘲諷,他這個人就是什麽情緒都過不了三分鍾,這下又樂顛顛地吹捧上了:“佩服佩服。”
無論這句話裡面有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顧薄情都被誇得很爽。
他約莫是找回了點之前當總裁的感覺,今天為了討好客戶一整天受的憋屈也少了很多。
顧薄情這會兒才記起時間來,葉冷胳肢窩裡夾著的溫度計都快被他的提問燙“熟”了,一看溫度,逼近四十。
葉冷也不知道這玩意兒現在還準不準,但他看了溫度之後,一下子就躺到了。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在心理作用的趨勢下,立刻就開始腦子發蒙。
他覺得眼睛都花了,差點沒原地交代遺囑。
顧薄情:……
我看你倒也沒有那麽嚴重。
不過,為了避免感染,顧薄情還是叫葉冷明天去醫院看看。現在如果想省下那點看病的錢,未來可能就要花更多買藥的錢。
反正葉冷現在這狀態也不可能再去上班,他就爽快地答應了。
和許多古早瑪麗蘇中的男主不同,葉冷是各種醫務室的常見人口,所以他不怕白大褂,不暈血,也不擔心打針。
在這一方面來說,他還是很猛的。
但猛歸猛,此刻他還是躺在床上,雙目失焦。
顧薄情好幾次勒令他起床去刷牙,都被他裝睡地敷衍了過去。
顧·潔癖·薄情表示:這不行。
他決不允許葉冷這樣睡覺,昨天葉冷燒得迷迷糊糊都被他勒令著自己刷了牙。
剛巧這會兒葉冷該吃退燒藥了,他便給葉冷衝了一杯。
葉冷喝了藥,感覺滿嘴苦味兒,不去刷個牙漱個口還真睡不著。他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中計”,但也只能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刷了個牙。
客廳裡正在念著“莫聽莫看莫言”的張誰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看了一眼表。
他心裡困惑,剛剛那麽激烈,葉冷現在怎麽還看起來步履強健,除了因為發燒而臉有點紅以外,具體也看不出來腰酸背痛。
而且這折騰了快一個多小時還能下地行走,這到底是顧薄情不行啊,還是葉冷太行啊!
莫不是……
他腦子靈光一閃,似乎得到了答案。
難道說,還真不是弟妹,而是妹夫?
他的神情頓時奇怪了些。
說的也是,葉冷雖然長得比顧薄情矮一截,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但是性格上也不像是會屈於人下的類型。
雖說顧薄情也不像是個願意被人壓的主,但萬一擋不住人家為愛做零呢?
張誰越想越是這麽回事,最終還是沒有壓抑住好奇,跑到衛生間門口。
他猶豫了小半會兒,才伸出雙手搭在了刷完牙剛出來的葉冷的肩膀上:“你一定要對我們家小顧好一點嗚嗚,你看你把他折騰的都下不來床了。”
困得不行幾乎馬上就要原地睡著了的葉冷:……
正倒杯水的“下不來床了的”顧薄情:……
葉冷暈乎乎的,但他的危險雷達依舊很敏銳。
他伸出手搭在了張誰的肩膀上,笑著提醒:“哥們兒,希望你明天能站著走出我們家。”
隨後打著哈欠回了房間,隻留下張誰和顧薄情四目相對,感覺自己膝蓋下半截有點涼。
嗚嗚嗚,以後都不要管別人的家事了,所以他倆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成就解鎖:葉冷的誇讚!】張誰:小顧嗚嗚嗚我還以為你是攻!
顧總:(磨刀.jpg)
TIPS:大家如果在三次元裡遇上了翟旭堯這種人,如果沒有很高的把握千萬別像葉冷這樣想要自己解決。
熊孩子還是得交給長輩!
以及真相會慢慢揭開噠(翻著存稿),大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