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楚宵上的是夜班。

　作為醫生，值夜是難免的事情。

　每周排班的時候，除了科室主任，每個人都會排上一天。

　幾乎沒人喜歡上夜班，畢竟熬夜對身體好不好倒還在其次，有的時候，如果遇到什麽突發狀況，一晚上都不見休息的。

　不過就楚宵來說還好，他的精力和常人是無法比擬的，而這幾次值夜班下來，適應地也差不多了。

　見楚宵來了醫院，值班台的護士們一點都不意外，她們也提前看過值班表，知道今晚是楚醫生，比平常上夜班的時候心情好多了，看到人來了，便一疊聲地打招呼 “楚醫生”“楚醫生晚上好。”

　楚宵則清清冷冷地一頷首，雖讓人感覺到距離遙遠卻不失禮節，而且他面對誰幾乎都是這個樣子，大家也都習慣了。

　等楚宵邁步遠去，護士們看著那修長高挑的背影忍不住聊起天來：“楚醫生，真的是我的男神，每次看到他我就在想，怎麽會有這種剛好長在我審美點上的人呢！”

　“醒醒吧，楚醫生隻可遠觀，人家家裡門第不是一般的高。”

　這話倒是沒人不讚同，紛紛點頭道：“是啊，還有誰現在敢追楚醫生？反正我第一個不答應。”

　這時又有人道：“話說楚醫生從一乾人中脫穎而出也不是沒有道理，像楚醫生長得這麽好看家裡又有錢的，一點都不油膩不說還很低調！你們看，楚醫生同科室的周凱陽，哪裡都差楚醫生一大截，還一天到晚嘚瑟的很。”

　這話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共鳴：“就是，我也覺得這段日子以來，周凱陽太張狂了，見誰都趾高氣揚的，新來的那個護士小宋，就是長得挺漂亮的那個，周凱陽還騷擾她呢！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好像就是上個星期開始的，你們記得之前，周凱陽不是悄悄傳過楚醫生壞話嗎？之後他明明安分多了，這幾天又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八卦才說到今晚的夜班來，希望最好今天的事情最好少一點。

　但這種事情不是誰說的準的。

　到了凌晨兩點的時候，急診那邊來了一群人。

　男男女女都有，大部分年紀是在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中間有個女孩出了車禍，被他們急匆匆送來醫院。

　這些年輕人穿著打扮都不一般，髮型也挺前衛的，神色焦急，一進來就抓著一個護士道：“快來一個醫生，給她做手術。”

　護士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很快叫人一起將女孩抬進了急診室，一邊勸家屬冷靜，一邊登記信息。

　這女孩叫秦寧，只有十八歲，是其中一個男生秦海的妹妹，今天他們一群人一起玩賽車的時候，女孩駕駛賽車時候出了問題，撞毀在賽道上。

　見秦寧已經昏迷不醒，下身是血，秦海學過一些緊急救援的知識，加上賽場也有救護人員，他們沒等救護車，然後就將她送到附近這家私立醫院。

　護士一聽就明白了，這是一起危險運動事故。

　不過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叫人先去交費，醫生馬上就來了。

　楚宵過來的時候，秦海一開始沒注意他，等他要走進急診室時，秦海皺起了眉頭道：“要給我妹做手術的醫生就是他？”

　這樣的質疑，楚宵見的不少。

　畢竟楚宵的年齡對比起其他能夠獨當一面的醫生來說，顯得過於年輕了。

　再加上他五官出奇俊美，有的人會把他歸結於繡花枕頭的那一類。

　秦海也這樣想。

　他之前是知道這家私立醫院很不錯的，原以為這裡的醫生也很靠譜，結果沒想到來的是這麽一個人。

　秦海並不相信這個長得特別好看，但也特別年輕的人，他很不客氣地說道：“你們這醫療資源就這樣？除了他沒有別的醫生了嗎？”

　他話一出，剛才還和顏悅色的護士臉瞬間就冷了下來，這人說的真是難聽，雖說救死扶傷是她們的天職，但她們更喜歡和尊重自己的人打交道。

　正在護士準備忍著氣解釋一下楚宵的學歷還有過去的履歷時，倒是楚宵先開口了，他接話道：“是的，只有我在，你可以質疑我，但請過一會，現在耽擱不起的是病人。”

　想起自己生死不知的妹妹，秦海到底還是妥協了，只是他看向楚宵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畢竟平日裡很少有人用這樣的態度和他說話，等會，他倒是要看看，這個醫生的醫術是否對得起他的大話。

　秦海也能屈能伸，轉眼又對楚宵沉下氣道：“那就麻煩醫生了，請務必治好她。”

　楚宵並不在意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隨意點點頭便轉身進去了，秦海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層。

　秦海回到朋友中，眾人對望著也都不知道這時該說什麽好，平常都是一個賽車俱樂部的人，幾乎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故。誰知道秦海有時會帶他那妹妹秦寧來，秦寧自小被家人寵著，性格驕縱，跋扈的很，都說了這賽道危險，沒有考過更高級別的賽車駕照，是很難駕馭的。

　可秦寧還是求著要玩，秦海哪裡拗得過她，最終還是同意了，這下出了事，似乎也不是那麽意外。

　只是大家和秦海的關系好，再加上秦寧年紀也小，心頭再計較，想到剛才的慘狀，誰不心頭可惜，要是秦寧沒大事還好，要是真出了什麽事，也是他們的陰影，眾人紛紛想著等會秦海冷靜下來後，再好好安慰。

　楚宵進急診室的時候，秦寧已經從昏迷中醒了，她額頭冷汗淋漓，臉上蒼白至極，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剛才已經照了ct，楚宵看了發現問題集中在下半身，因為有頭盔加座艙保護，病人其他地方只有輕微的擦傷，不需要怎麽處理。

　現在楚宵需要對秦寧進行清創手術，將碎裂的骨頭和殘渣全部清理出來。

　麻醉師給秦寧上了麻藥，等待藥物發揮的時間裡，秦寧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一臉絕望，嘶聲喊著：“我會不會被截肢？我不要截肢，哥，救救我！”

　病人太激動不是一件好事。

　楚宵從ct片上抬起目光淡淡道：“你最好不要說話，以免傷勢惡化。”

　聽到他那道清冷的聲音，秦寧才注意到剛才進來的那個醫生，對方戴著口罩，秦寧無法看清他的樣子，但可以感覺出他長得應該很好看，藏在鏡片後的雙眼中透出著一股從容和平靜。

　這種氣質讓秦寧仿佛受到了某種安撫，她不再叫喊，而是簌簌地流下了眼淚，她還是覺得很痛，很害怕。

　她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這麽恐懼的時候，能夠依靠的只有面前這個醫生，麻藥的感覺開始曼延，痛苦也不再那麽清晰，她的意識好像慢慢地被拖進了泥沼中。

　想到等會對方還要給自己做手術，她努力睜著眼睛哀求道：“醫生，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截肢，我不想當一個殘廢……”

　楚宵默然片刻，回答道：“好。”

　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諾，秦寧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然而此時楚宵想的是，這個十八歲的少女面對有可能殘疾的情況，都是那麽地恐懼，那麽當年只有十歲的閆生明知道自己以後會殘疾的時候，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呢？

　持續整整四個小時的手術結束後，楚宵才從手術室裡出來，這時天也亮了。

　一出來，他就迎上了秦海一行人。

　在聽到清創手術成功，後續看恢復狀況再決定下一步治療的時候，意思是秦寧很可能不用截肢的時候，秦海的神色才好看了一點。

　他這時也清楚，楚宵功不可沒。

　當然秦海不至於為了之前的輕視放低身段為他道歉，只是道謝還是有必要的。

　但當秦海剛準備和楚宵說幾句的時候，楚宵稱述完狀況就直接離開了。

　秦海的眉心狠狠一跳。

　其他人看了這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還真有些好奇這位一點面子都不給秦少的醫生到底是何方神聖。

　事實上，楚宵真沒注意到這個。

　現在快到下班時間，他對回家更有興趣一點。

　今天和他交班的是吳醫生，吳醫生知道楚宵才從手術室裡出來，接洽的很快，看到楚宵居然還神采奕奕，心頭不免有些羨慕：“小楚精力真好，我每次做完手術都累得不行，好了，交接完了，看你怎麽這麽急著回家？”

　其實吳醫生也有點好奇每次楚宵下班都走的很快，也從不參加什麽聚會。

　楚宵點頭道謝，隻解釋了一句：“家裡有人等著。”

　他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吳醫生就更加羨慕了！

　等楚宵開車回到家的時候，果然在一樓的客廳看到了閆生明。

　閆生明坐在輪椅上，他捧著一本書，腿上則搭著一塊淺咖啡色薄毯，遮到膝蓋那個位置，柔和的質地中和了他眉眼中的凌厲之感。

　楚宵剛一進門，閆生明就抬了頭。

　他的目光先是直直地盯了楚宵一會兒，見楚宵狀態不錯，才稍顯平常地說道：“上一晚上的班累吧？早飯在那，你先吃，吃了飯就休息。”

　楚宵卻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徑直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揉了揉他半硬的發道：“等會再吃，我想先做一件事情，你能答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