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麽?”余成宋打了個哈欠, 十點的陽光刺眼但暖和,照在身上讓人懶洋洋的。
他們倆慢吞吞地洗臉刷牙,又扯了會兒沒用的, 結果出門的時候老李還沒談完, 一臉嚴肅, 老媽這種神經都被感染了, 聽得特別認真。
教育事業果然改造人。
“我不忌口,都可以。”殷顧說。
“那就吃早點吧,”余成宋拐出小區,五十米遠就有一家賣早點的粥店, “請你吃頓好的,這家巨好吃。”
這個點兒早不早午不午的, 店裡沒幾個人,挑完吃的余成宋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了。
殷顧喝了口豆漿, 問他:“明天有事?”
“嗯,”余成宋攪了攪粥裡的白糖,嘗了口,挺甜, “余成第學校明天也開家長會, 我得過去一趟。”
說完看了殷顧一眼:“你呢?別逗我你爸你媽真過來, 過來處刑你啊?”
“確實有事,”殷顧掃了眼手機, “沒騙你。”
“哦。”余成宋沒再問。
“你去開家長會, 班主任不會覺得不合適麽?”殷顧笑著換了個話題。
“我讓余成第和他班主任說‘爸媽都來不了’, ”余成宋說,“班主任說‘那不行啊,肯定需要家長過來啊’, 然後我又教他說‘老師,我哥那天有時間’,老師猶豫了會兒就同意了。”
“折中,好聰明哦,”殷顧送上讚揚,“我還以為會需要我幫忙呢。”
“你是不是樂於助人沒夠,”余成宋瞅了他一眼,“再說你怎麽幫,我演爸爸你演媽媽?”
“真這樣那就醫學奇跡了。”殷顧說。
“對了,”余成宋戳中一個小籠包,開膛破肚,先吃餡兒,“一件事一頓飯,想好沒有?”
“滿漢全席吧,”殷顧淡定地喝了口雞蛋羹,“孩兒他爸。”
“你這個報復太明顯了啊。”余成宋又戳開一個包子,吃餡兒。
“其實我想好了。”殷顧說。
“什麽?”余成宋抬頭。
“還沒到用的時候,至於吃的……”殷顧頓了一下,笑得純良,“暫時沒想好。”
“你選擇困難症麽?”余成宋終於吃完六個包子的餡兒,開始心滿意足地吃包子皮兒,面特別軟乎有彈性,裡面滲著肉汁兒……“要不我給你做一頓吧,我看你費勁。”
殷顧愣了,眼睛微微睜大,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會做飯?”
余成宋豎起大拇指,自賣自誇:“超級牛逼的程度。”
殷顧點點頭,臉上認真的表情讓余成宋覺得自己真要給他做一桌子滿漢全席。
他本來想著隨便露一手裝個逼就得了,現在他感覺自己要是不好好做一頓都對不起殷顧這一臉的期待。
“需要準備什麽麽?”殷顧問。
“不用,你騰出時間就行,什麽時候有空告訴我,我買菜,”余成宋說,“你房子裡有做飯的東西麽?我家我不能下廚。”
“有,但是我沒用過。”殷顧沒問為什麽不能下廚,想想也和余媽有關。
“有就行,”余成宋說,“正好我最近沒什麽活兒。”
余成第的班會沒什麽意思,一群家長站門口各自用裝逼的語氣說謙虛的話,笑臉假的比殷顧差了八百個段位。
至少人殷顧長得好看,假也好看。
“你說我兒子回家也不學習啊,給我氣壞了,結果這回考試考了個九十多,我想說都沒法說。”
“可不是,我還想給我閨女補課呢,人家可有主意了,說聽了就會,不用補課。”
“現在這孩子啊,管不了了,誰讓人家比咱們那時候聰明呢!我兒子隨隨便便就九十多分。”
……
余成宋站在一堆大人裡,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領著余成第左看看又看看的,看完一圈低下頭一臉可惜地說:“你看看人家,哥想吹個牛逼都融入不進去。”
余成第氣嘟嘟地轉過頭不看他,過了會兒才別扭地小聲說:“周小航補課了,前兩天還和我們說過。”
余成宋撲哧樂了,揉他腦袋上的小卷毛:“這就是你英語考54分兒的理由?”
余成第瞪他:“和,和你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余成宋蹲下來摟著他肩膀,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圈裝逼家長,“你仔細看看,咱倆這個位置,多偏僻,你要知道你哥是注定萬眾矚目的頂級Alpha,和你這種小菜雞不一樣,哪受過這個氣……”
余成第:“……不要臉。”
余成宋吹了個口哨:“要臉的英語語文不及格。”
余成第使勁扒拉開他的手,簡直要氣死了。
班主任還是挺負責的,開完班會把幾個成績不理想的孩子家長留了下來,挨個單獨談話。
辦公室,余成宋坐在老師對面,旁邊站著緊張得揪著褲邊卻還努力裝作沒事的余成第。
“余成第家長,成第這個成績……”班主任搖搖頭,“偏科太嚴重了,數學滿分,英語54分兒,語文好點兒,59。”
余成宋沒忍住笑了出來,班主任無奈地看著他。
“對不起,不好意思,您繼續,”余成宋邊樂邊擺手,“我實在是沒想到他能笨成這個德行……”
余成第通紅著臉,班主任在也不敢動手,咬咬牙沒說話。
“你們家裡的情況我也幫不上忙,”老師一臉可惜地說,“你也還是個高中生,學業負擔更重……成第不笨,這話我說可能不太合適,但確實是被老師耽誤了。”
“嗯?”余成宋微微皺眉。
班主任猶豫了一下,說:“成第上學期和班裡的英語老師吵起來了,起因就是一件小事,我以為過一段時間會過去,沒想到他成績越來越差……”
余成宋皺眉聽著。
班主任說的很慢。
起因也確實就是一件小破事兒——余成第有次考試單詞答案寫串了,考了個不及格,英語老師非說他不用功,要找老媽告狀。
余成第頂嘴說不行,英語老師當天心情不好,當即口不擇言說你媽也不管你?哼,你這樣的孩子長得就不討喜!什麽教養!爹媽都不願意要的死孩子!
余成第差點氣哭了,大聲罵你也不是好東西!你媽也不要你!
打那開始一個不好好教一個不想聽,耽誤的自然是學生。
至於語文老師,和英語老師是夫妻,所以……
班主任說完歉意地看著他:“我找他們兩位老師談過好幾次了,但是都不願意給成第道歉。”
余成第吸了吸鼻子,梗著脖子看著屋頂,眼眶通紅。
余成宋笑了笑,深刻體會了一次什麽叫“拳頭硬了”。
“麻煩老師了,他笨就不說了,還特麽死倔死倔的,”余成宋按住余成第的肩膀,捏了捏,“成績和別的事兒……我想辦法,還有個事想麻煩您。”
“你說。”班主任對這對兄弟也挺同情的,爸媽都在,還不管孩子,真是書教多了什麽樣的家長都能見到。
“他在學校要是還有什麽事,不用等到家長會,”余成宋掏出手機,“我把我手機號給你,你直接跟我說。”
“好,”班主任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學校門口,余成宋拿著手機左拍拍右拍拍,一張比一張磕磣,構圖慘不忍睹。
余成第身上掛著倆書包,他哥包裡也不知道裝的什麽,死沉的,累的他直喘氣,等了半天終於看不下去了,喊:“你幹嘛啊,拍十分鍾了。”
“嘶……不對啊,”余成宋一臉不解地抓了抓頭髮,又往後撤了兩步,對準學校大門哢嚓來了一張,效果差強人意,“殷顧怎麽就能拍那麽好看,什麽玩意兒,該換手機了操。”
“跟手機有什麽關系,”余成第嘟嘟囔囔,“你就是笨。”
“喲,說我笨啊?”余成宋戳他腦袋,“英語語文不及——”
“別說了!”余成第惱羞成怒地推著他腰往前走,“回家!”
余成宋笑得停不下來。
“反省好了麽?”電腦屏幕上三張臉,全都皺眉看向他。
殷顧脊背挺直地坐在書桌前,笑容保持太久,都有些僵了。
“您是指什麽方面?”他說。
“殷顧,你如果對我們安排的未來有意見,可以提出來,”老爸皺眉,“而不是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用不可理喻的理由搪塞。”
殷顧唇角略微諷刺地彎起:“不願意出國,很不可理喻麽?”
“這是我和你媽廢了多大力氣才爭取到的機會你知道嗎?!國內能有什麽好前景,不出國你什麽都不是!家裡不需要廢物,至少要比我和你媽要好!”老爸恨鐵不成鋼似的通過攝像頭瞪著他,努力平複了好半天,接過殷鶴遞過來的水喝了口,才緩過來,“你什麽時候能像小鶴這麽懂事。”
這句話他從記事起聽到現在。
“他是懂事麽?”殷顧忽然想起余成宋的話,脫口而出,“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可能是機器人吧。”
話說出口雙方都愣了。
一個沒想到兒子能這麽說,一個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說。
從小到大的嚴厲教育讓殷顧就算反抗也是沉默的,不顯山不露水,隱晦地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現在這樣,明目張膽地反駁。
“你……”老爸顯然氣得不輕,半天沒說出話。
殷顧罕見地在和父母的對話裡感覺到一絲暢快,臉上的笑也真實了幾分,“我應該還需要反省一段時間。”
“殷顧,”老媽不理解地看著他,眼底的懷疑和失望讓人喘不上氣,“我不希望你在那種地方學壞,如果你想較勁,可以回來,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聽你解釋。”
這是老媽最後的讓步。
可惜他不想要。
“那種地方”很好,他不想走。
“不用了。”他聽見自己說。
就算要被他氣死,老爸也打過招呼才關掉視頻,這就是知識分子的教養。
殷顧松了口氣,這種時間空間的距離都隔不開他和那個家的聯系,身體逃得遠遠的,精神還被困在那兒。
不,身體也不屬於自己。
“嗡——”
他拿起手機。
段酒:是趙涼衛他們動的手,殷鶴把他們聚眾抽煙的事捅到主任那兒了,傻逼多管閑事,挨打也活該。
殷顧嗤了聲。
所以說和他有什麽關系,白白挨頓罵唯一的好處應該就是讓他遇見余成宋,去蹭住了一晚,順便了解了一部分余成宋的過去……
段酒:你要不要跟你爸解釋一下?
殷顧點了根煙放到嘴裡。
殷同學:有意義麽。
當一群人把對你的主觀印象刻在心裡的時候,你最好的決定就是不說話。
解釋了也沒人聽,聽了也沒人信。
累的只是自己。
段酒:他們還讓你出國?
殷同學:能換個開心點兒的話題麽。
段酒:……
不會聊天怪他嗎……
段酒:需要散心嗎,要不你買票回來待幾天?哥幾個陪你玩兒兩天,放松放松。
殷顧想了想,拒絕了。
那群朋友都是段酒這個級別的,聊天能把人從傷風感冒直接送進盒兒裡,有時間和他們混著,還不如和余成宋吃頓飯……
居然會做飯,還是“超級牛逼的程度”……
殷顧笑了聲,戳開朋友圈的紅點。
都是以前的同學發的一些學校裡的蠢事兒。
考試沒考好……
早戀被主任抓了……
沒收拾寢室扣分罰站一天……
如果余成宋早戀,韓主任可能謝天謝地他易感期有人管著了吧。
正想著,殷顧滑到本人的朋友圈。
他之前看過余成宋的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一片空白。
背景圖是一個半紅不紅的大蘋果,放在桌子上,拍的特別醜,光線構圖一概沒有,感覺就是本人隨手拍的,還特別手殘。
下面的個簽和昵稱一樣——“是個好人”。
余成宋今天發的朋友圈,看照片殷顧就覺得和背景圖出自一個攝影師之手,醜的一脈相承。
-當爹又當媽。
圖片:一個比成□□姿勢的手角度詭異地出鏡,指著“西遠市第一小學”的大門,鏡頭裡的門還不在正中間,歪歪斜斜的,邊緣帶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左上角還入鏡了一條腿,應該是門衛大爺的。
一張照片逼死強迫症。
要不是那隻手真的非常好看,甚至於拯救了整張照片,殷顧都想把余成宋朋友圈拉黑了。
殷顧都沒點開大圖仔細看,怕自己連夜給他修好發過去。
真這麽幹了余成宋應該會一個電話打過來和他以雙方八輩祖宗為橋梁“友好”交流一頓。
他想了半天,看在余成宋總給他點讚的份上也點了個讚。
往下滑了幾下又看了兩條之後,殷顧感覺不太行,猶豫了幾秒劃回去把讚取消了。
他過不去良心這一關。
手機嗡的一聲。
是個好人:你特麽把讚點回去。
殷顧沒忍住撲哧笑了,按住語音。
殷同學:你不覺得很難看麽?
余成宋也發過來一條語音。
是個好人:難看?我拍了五十多張裡挑出個最好看的你說難看?這位同學,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殷同學:漂亮極了。
是個好人:我就喜歡你見風使舵的樣子.jpg
殷顧笑得肚子疼。
第二天早上,余成宋騎著車子到學校門口的時候自動門已經關上了,他喊了一嗓子:“大爺!門!”
大爺躺在門衛室,真跟大爺似的,頭都沒抬,按了下遙控器,給他開了條縫。
余成宋車技高超地從縫裡騎了進去,慢悠悠地停了車,整個操場就他一個人也沒著急,遊魂似的晃進了教學樓。
第一節 很不巧是語文課,語文老師對他積怨已久,以至於他剛從後門閃進來半截身子一顆粉筆頭就閃電似的飛了過來。
余成宋困得眼睛都沒全睜開,憑本能往後閃了一下,異常裝逼地躲過,然後晃晃悠悠地走到前門,喊了聲:“報告。”
“進來!”語文老師指了指講桌旁邊,“站這兒,來,跟你同學們講講,為什麽遲到。”
余成宋也沒生氣,邊笑邊認真地扯犢子:“練字兒練了一宿,早上沒起來。”
他字兒好看但亂的事全班都知道,聞言一陣哄笑。
“都別笑了!你們還不如他呢,”語文老師拍了他後背一下,“回去坐著,好好聽課不許睡覺。”
“好的~”余成宋懶洋洋地應聲,坐下後立刻失憶了似的趴到桌子上。
“怎麽遲到了?”殷顧低聲問。
“困死了,”余成宋也小聲說,“沒起來。”
老媽早上沒找著余成元的小飯碗,鬧了一大通,他懶覺也沒睡著。
“又熬夜?”殷顧看他。
“愁得慌睡不著,余成第語文英語不及格,這倆玩意不是有腦袋就行?我想了一宿也沒想出來換頭手術的錢怎麽掙,”余成宋捂了捂肚子,“特麽的飯都沒吃上,餓死了。”
殷顧把手伸進桌堂摸了摸。
余成宋立刻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殷顧不負期待地拿出一杯沒打開的小米粥,遞給他:“墊墊吧。”
余成宋瞅了眼,哈喇子都快下來了,但是沒接,皺眉問:“沒放糖吧?”
殷顧歎了口氣:“多多多多糖,齁死我了,你肯定愛喝。”
他今天想試試余成宋的吃法,買的芝麻糖餅和加糖的粥,芝麻糖餅勉強吃了,粥就喝了一口,剩下全扔了。
真的是吃不慣。
余成宋拿過來,扎了吸管嘗了一口,眼睛睜大,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甜味正好,神奇顧顧永遠滴神。
“咱班同學的作文絕對是個大問題!除了殷顧沒人能讓我滿意,特別是余成宋!”
余成宋正趴桌子上低著頭美滋滋地喝粥呢,聞言都沒舍得把粥放桌堂裡,直接抬頭看向講台。
“吃什麽呢這麽香?!”語文老師瞪著他,“你想吃你給咱班同學一人買一份,別讓我們攙著。”
經典語錄。
余成宋瞅了瞅殷顧,舉起手:“報告,東西不是我買的,我同桌非得給我吃,我打不過他,迫不得已吃了一口。”
殷顧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余成宋缺德地樂:“替我頂頂,送佛送到西。”
“你少拉殷顧墊背,”語文老師說,“重點就想說你,你是不是和我有仇?作文八百字回回停在七百,多寫幾橫能把你累死了是吧?!”
余成宋剛要說話,語文老師又說:“還有你那個字兒!說八百遍了,不許連筆不許連筆!人家特意一個格一個格給你留出來讓你一個字一個字寫,你還非得連筆,格子都攔不住你你是要上天嗎?”
“我要起飛了。”余成宋小聲樂。
語文老師忍他很久了,哪科老師提起余成宋不是稀罕的不行,就她語文,各種缺點,和別的科一比都拿不出手。
“正好你們倆同桌,你,”語文老師指了指他,“下課來我辦公室拿作文紙,今天把殷顧作文抄寫兩遍,不許連筆!”
“抄襲可恥。”余成宋說。
“我讓你看看他是怎麽寫字兒的!我讓你以後照他那麽寫作文了嗎?!”語文老師馬上要狂化了似的,氣得臉都紅了。
“收到。”余成宋舉手投降。
下課鈴一響,錢小羽就轉過頭說:“宋哥,我替你取作文紙吧,語文老師真生氣了,你要是不取估計得找老李。”
余成宋吃飽喝足,這會兒心情相當不錯,拿著殷顧的作文準備拜讀。“去吧。”
錢小羽顛顛兒地走了。
“怎麽樣?”殷顧托著下巴看他,笑著問。
“寫的真好,”余成宋彈了彈作文紙,殷顧寫字也很囂張,但是一筆一劃的囂張,非常討巧,他忍不住說:“就是跟真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作文而已,”殷顧說,“需要真麽?”
“不需要,”余成宋看著他,眯了眯眼睛,“不過我說的是不是作文,你比我清楚。”
殷顧微微一愣。
“不想笑的時候還笑,”余成宋貼著他耳朵說,“不累麽你。”
殷顧沉默。
余成宋有點兒後悔說的這麽直了,剛喝了神奇顧顧的粥就給人說自閉了,他這屬於玩玩就揚沙子,弟弟行為。
過了會兒,殷顧忽然笑了聲,靠過來,也貼著他耳朵說:“明明喜歡和人相處,卻裝成現在這樣,不累麽你。”
余成宋趴到桌子上的動作一頓,轉頭,對視。
兩個人同時從對方眼裡看見了“得滅口”三個字。
余成宋還是頭一次敗下陣來,又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摸出煙直接去了廁所。
心情因為第一次被看破而墜到地溝裡,滾了一圈泥又被踩了兩腳,糟透了。
……
其實也不算很糟,這事兒要從頭說起他倆應該算打個平手。
操,神奇顧顧的技能有時候也挺煩人的。
不過也就是殷顧了,能一眼看破他經營多年的殼,一把抓住藏在裡面的芯兒,還特麽手賤地往外薅了一把。
不疼,就是不爽。
上課鈴不合時宜地響了,余成宋一秒都沒猶豫進了廁所。
“哦呵,”裡面的情景讓他吹了個口哨,雙手抱胸靠在門口,“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賈飛松站在最裡面,腦袋上紗布還沒拆呢也沒耽誤耍流氓,一手抓著吳筱媛的胳膊一手捂著嘴要把人往廁所隔間裡推。
還有四個狗腿子看門。
吳筱媛看見余成宋眼淚頓時止不住了,嗚嗚地喊。
余成宋抬了抬手,橙紅色信息素突然爆發,巧妙地避開了吳筱媛,砸在賈飛松四個人身上。
吳筱媛身上的禁錮一松,趕緊跑到余成宋身邊,嚇得腿都軟了,差點摔倒的時候被余成宋抓住肩膀拎了起來。
“腿不能用可以捐給需要的人。”余成宋看著賈飛松,話卻是對她說的。
吳筱媛:“……”
媽媽宋哥好凶。
如果殷顧在這就會告訴她,宋哥不凶,宋哥就是嘴欠。
可惜殷顧不在,吳筱媛大氣都不敢喘,縮在一邊盡量不給余成宋拖後腿。
“余成宋!你他媽別多管閑事!”賈飛松死死瞪著余成宋。
雖然那天他連凶手的臉都沒看見,對方也沒用信息素,但他拿命擔保,給他腦袋開瓢的傻逼就是余成宋!不然誰能有本事不放信息素就純虐他……操!
余成宋往門上一靠,笑著挑眉:“哦,就愛管,你打我?”
“……操!”賈飛松恨得牙癢癢,指著吳筱媛,“吳筱媛是我的人,你別不要臉!”
“我的天,”余成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的好大兒,都18了,能別說這麽中二的台詞嗎,我尷尬癌都犯了。還‘我的人’……來,跟我學,那叫‘前女友’,人家八百年前已經和你分手了,什麽叫分手知道嗎,就是她現在和我拉小手親小嘴你能看但是不能吱聲的意思。”
“你他媽放屁!你敢碰她試試!”賈飛松手腕一轉指向余成宋,“上次胡同裡算你走運,讓你跑了,我——”
“等等,”余成宋一臉莫名其妙,“什麽胡同,你腦袋裡管智商的那塊是不是被打爆了,怎麽還自動創造回憶了呢。”
“我操你媽!”賈飛松感覺腦袋都迷糊了,血壓蹭蹭飆,“別他媽裝逼了!六七個人沒堵住你算你等級牛逼!下次你沒那麽好運氣……”
余成宋覺得自己確實非常牛逼,通過“六七個”、“胡同”、“等級牛逼”這幾個簡單的詞就迅速而敏銳地聯想到了殷顧手掌的那道傷。
“怎麽弄的?”
“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
“匕首劃的?”
“大概吧,沒看清。”
操了,又欠人情了。不對,這屬於殷顧自願的,應該不算欠人情……也不是,萬一是那群傻逼把殷顧當成了自己……畢竟整個一中也就殷顧和他一樣驚為天人……
“余成宋!”對峙對一半對方走神了,賈飛松覺得自己受到了強烈的羞辱,熱血上頭,掄著拳頭就衝了過來。
他腳動第一下的時候余成宋就注意到了,但沒想動。
這事兒要想鬧大了,不能在吳筱媛身上開口子,畢竟賈飛松自己說的,手裡有吳筱媛的照片……所以得他衝上去,當這個口子。
挨打了才能還手。
所以他沒動,打算硬挨這一下。
拳頭帶著風砸過來,余成宋偏了偏腦袋,確保自己優秀的鼻梁不被砸到,距離不到十公分的時候身側的門忽然被推開,緊跟著一條長腿猛地踹過來,一腳踢在賈飛松肚子上,人直接被踢飛了出去,砸在地上“嘭”的一聲巨響,甚至還彈了彈……
臥槽。
余成宋在心裡驚了一聲。不用回頭光看腿都知道是誰。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包圍住整個空間,賈飛松的狗腿子剛跑兩步要扶老大,直接被信息素壓趴在地上,有一個還特別不雅地撅著腚。
“傻麽,”殷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知道躲。”
余成宋偏頭瞅他,也貼著他耳朵大聲說悄悄話:“其實我是故意的。”
“抖m?”殷顧挑眉。
“報復的事兒回去再說,”余成宋信息素圍在吳筱媛身邊,防止她被殷顧的信息素勾出結合熱,“收了神通吧,神奇顧顧,這還有無辜群眾呢。”
殷顧這才注意到吳筱媛,血腥味瞬間消失,他對著吳筱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沒事吧?”
“……”吳筱媛撥浪鼓似地搖頭。
媽媽這個人有兩幅面孔!
“怎麽回事?”殷顧問。
“不告訴你,”余成宋說,“剛battle完,咱倆現在還是敵方陣營。”
“不就是互相傷害了一句話,”殷顧笑了,“至於麽?”
余成宋看著吳筱媛,語重心長地指著殷顧說:“賈飛松那種傻逼我就不說了,這種你也得注意,長得人模人樣的,實際上多渣,你看看。”
“……”吳筱媛沒敢吱聲。
媽媽這張臉我願意他渣我!
門外忽然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以及熟悉的大嗓門:“哪兒有信息素?又打架?聚眾鬥毆?”
越說越邪乎,余成宋在殷顧旁邊小聲說了句:“等會兒再跟你從頭算。”
“怎麽還有從頭了,我——”殷顧頓了頓,想起什麽,有些心虛地停住。
余成宋衝他豎了個大拇指,瞪著他:“真牛逼啊,神奇顧顧,你還有什麽驚喜是爹爹不知道的?”
“別鬧了,”殷顧轉移話題,“孩兒他爸。”
“孩兒他爺爺都不好使。”余成宋瞅了他一眼。
背著他替他挨頓揍,又不告訴他,算什麽。
雖然本質上是幫了個忙,但他還是不爽。
剛被殷顧帶上的門再一次被用力推開,發出一聲痛苦的“吱——”。
余成宋立刻演技高超地靠在殷顧肩膀上,捂著肚子一臉痛苦,演的比門都逼真。
殷顧:“……”
吳筱媛:“……”
賈飛松及其狗腿:“……”
韓主任進門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地上趴著一個,旁邊圍了四個,門口站著仨,一個虛弱……余成宋?
“余成宋!”有些學生不用幹什麽,只要出現就和好事兒不沾邊,韓主任下意識地問他:“你幹嘛了?”
“我嘶——”余成宋靠在殷顧身上,嘴唇疼得直哆嗦,喘了口氣說:“我……我——”
“你——”韓主任都看不下去了,“誰能把你打成這樣?別裝了!”
余成宋痛苦地閉了閉眼,放在身後的手明目張膽地敲了敲殷顧的腰。
“老師,他們欺負女同學,”殷顧眼睛一掃,瞥見一個狗腿手裡拿著的小甩棍,“余成宋來不及阻止,替她擋了兩下甩棍,他們打得特別狠,余成宋現在應該去醫務室。”
韓主任看向吳筱媛,吳筱媛眼淚圍著眼圈轉,剛要張嘴,余成宋忽然開始咳嗽,在誰都看不見的角度給了她一個眼神。
她又閉上嘴,隻低頭哭。
這效果比張嘴說話來的還快,韓主任皺眉剛要說話,賈飛松捂著肚子真情實感地斷斷續續地說:“他放,屁!這小子……”他指了指殷顧,“他踢我!”
這次不等余成宋說話,韓主任先不樂意了:“殷顧沒事兒和你打架?你以為誰都是你們這群不老實的小崽子呢?人家學習還學不完呢!”
殷顧垂了垂眼瞼,一副公道自在人心的樣子,沉聲說:“怎麽說我都無所謂,但我同桌被打了是事實,他現在受傷了。”
“他受傷個幾把!他——”
“他被你打了,你應該向他道歉。”殷顧皺眉看著他。
賈飛松急火攻心,氣得捂住肚子大口喘氣兒,一臉的操你媽。
余成宋渾身都在抖——憋笑憋的。
操,殷顧,不愧是你。
韓主任瞪著眼睛巡視一圈,最後大手一揮,指向地上的五個:“你們跟我去辦公室!”
不等賈飛松抗議,又轉頭看向吳筱媛:“你哪班的?”
吳筱媛聲音特別小地說:“十五班……”
韓主任猶豫了一下,看向凶神惡煞盯著吳筱媛的賈飛松幾個,當即說:“你跟殷顧先送余成宋去醫務室看看,嚴重的話找我請假去醫院,不許逃課!”
“謝謝主任。”殷顧說。
韓主任剛走余成宋就恢復正常了,扳了扳肩膀,轉頭看吳筱媛:“你先回班吧,有人問起來什麽都不用說。”
吳筱媛一臉感動,語無倫次:“宋哥,我,我……”
“你這張笨嘴太能惹事兒,能閉上就閉上吧。”余成宋說。
吳筱媛:“……”
媽媽大佬說話都這樣嗎嗚嗚!
余成宋壓根沒受傷,但為了演戲演全套,他還是決定去一趟醫務室意思意思。
不過在此之前非常囂張地去超市買了一兜零嘴。
大夫又不在,余成宋拿鑰匙熟門熟路地打開裡屋的門,殷顧一回生二回熟地拉上窗簾,倆人坐床上看著一兜零嘴,相對無言。
“這麽多甜的,”殷顧率先打破沉默,戳了戳一袋大白兔奶糖,“對牙不好。”
“不吃甜的對我心臟不好,”余成宋拆開一袋果凍,扔給殷顧一個,“容易饞猝死了。”
殷顧撕開,遞給他。
余成宋挑了挑眉,接過:“行賄沒用,坦白從寬。”
“你手上那傷是怎麽來的?”
“匕首劃的。”殷顧坦白從寬。
“在哪劃的?”余成宋眯了眯眼睛。
“你見義勇為那個巷子。”殷顧知無不言。
“你去找的他們還是他們撞見你了?”余成宋問出問題的關鍵。前者算殷顧自己的,後者算他的。
“順路碰見了,”殷顧面不改色地編劇本兒,“心情不太好,順手揍了。”
“是麽?”余成宋剝了個大白兔奶糖,送到他面前,看著他眼睛,“顧顧同學,你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麽,這個超能力,不止你有。”
“……”殷顧歎了口氣,把糖推回去,“不是順路。”
“那是什麽?”余成宋把糖放嘴裡,舌尖一裹,“你要說是見義勇為我肯定得跟你打一架。”
“如果我說是順手……”
余成宋扳了扳手指,“咯嘣”一聲。
殷顧強忍著沒笑出來。
這時候如果他笑了,那麽余成宋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跟他打起來。
“不是順手,”他糾正自己,想了想,抬頭,認真地問:“怕他們打你臉算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