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顧重新穿上校服, 把裙子隨便疊了疊,也沒提讓余成宋試的事兒,只是問:“怎麽樣?”
余成宋的目光從裙子挪到他放在裙子上的手, 再挪到胳膊挪到臉, 最後停在他眼睛上, 盯了一會兒, 在殷顧覺得他要拒絕的時候伸出兩個手指。
“兩個條件。”
“吩咐吧。”殷顧笑。
“一,咱倆換。”余成宋說。
“嗯?”殷顧拿起花紋複雜更好看的那條裙子,不理解地看向他,“我穿這個?”
“嗯。”余成宋眼前晃過殷顧穿裙子的模樣, 鼻尖猛地竄上一股熱流,電光石火, 他用0.01秒的時間默背了兩千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鼻血穩在了血管裡。
“不好吧, ”殷顧看著他笑,“她們特意給你準備的,這麽漂亮。”
“你就說換不換吧。”余成宋瞅他。漂亮是真漂亮,但殷顧穿著更漂亮, 平心而論, 他更愛看殷顧穿這套。
啊, 妖豔賤貨誰不喜歡。
“換,”殷顧應了聲, “聽你的。”
“嗯。”余成宋點頭。
其實對他來說穿女裝“穿”這一步的坎兒比“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穿”大得多, 畢竟也是常年主席台檢討大隊、道歉小組的一員, 見慣了大場面,穿個衣服而已,又不是裸奔。
如果殷顧沒轉學, 他絕對是一中不要臉之最。
前之最跟新之最一起穿個女裝,而已。
“第二個呢?”殷顧問。
“先欠著,”余成宋摸了摸毛茸茸的耳朵,還挺軟乎,“還沒想好呢。”
“那就欠著吧,”殷顧好說話,“想到了再說。要不要讓班長看看照片?”
“不讓。”余成宋飛快地說。
“知道了,”殷顧撲哧笑了,嘴角彎著,“讓她再等兩天,運動會才能看見。”
就像開盲盒,買到家之後一定讓你兩天后才能拆,這兩天就難受著吧。
“不給點教訓下次能做套比基尼出來。”余成宋嗤了聲。
殷顧出去喊了賈曼凝。
班長大人一臉希冀地走進來,看見穿著正常衣服的他們倆和桌子上的裙子,悲從中來,雙眼含淚:“我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衣服送給你們了,是我們的一片心意,比賽當天你們穿簡單的夏季校服就行。”
說完掩面悲泣。
“別哭,”殷顧遞給她一包紙巾,樂了,“我們也沒說不穿。”
“哭得這麽真情實感,”余成宋瞅了她一眼,“老李都應該給你發工資了。”
“啥?”賈曼凝一臉懵。
“我說我們會穿的。”殷顧重複。
“!”賈曼凝激動地原地蹦起來,雖然也沒多高,但還是繞他倆轉了好幾圈,“真的啊!其實我們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只是想試試,不行的話衣服也送給你們,也算是達成心願了!”
“衣服收下了,”余成宋說,“但是,我倆換著穿。”
“換著穿?”賈曼凝看看衣服,又看看他倆,眼睛越來越亮,魔障了似的嘀咕:“霸道女仆硬上弓?白切黑公主的囚寵?那些難以言說的主仆二三事?雖然顧哥你太溫柔了,但是你可以多看書多學習,如果你倆拍小短劇我絕對支持!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我逃課也給你倆寫同人!”
“說什麽呢。”余成宋聽不懂。
賈曼凝眼淚汪汪地咬手絹:“要不是學業繁重我當場提筆……”
“班長,衣服你們保存還是我們拿走?”殷顧打斷她提筆。
“都行都行。”賈曼凝小雞啄米。
殷顧看向余成宋。
“放你家吧。”余成宋說。
“嗯。”
回班的時候還沒下課,老李看見他們笑呵呵地鼓勵了幾句,還說運動會之後他會往班費裡添錢給他們買獎品。
“買練習冊麽。”余成宋小聲吐槽了一句,趴桌子上開始玩手機。
余光裡殷顧拿出物理練習冊認真地假裝認真聽課,指尖微動,筆一下一下轉著。
微信突然跳動。
余成宋收回目光,點開這個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的頭像
一個高一學弟,讓他“幫忙”教訓校外的一個混混,要求骨折,哪骨折沒說,出價一千。
這個混混他認識,或者說這邊的混混他都能叫上名字。
這人挺有名的,比他大三四歲,往上算算還能算是他學長,只不過高一念了兩天就輟學繼承家族企業了——比起蹲校門口收保費的檔次高不少。
乾的事更玩命,更瘋,更多同夥。
去哪都風風火火一幫人。
換句話就是,這個錢不太好賺。
他手放在屏幕上,猶豫著要不要細問。
其實之前比這個還大的他也賺了,對方骨折他也折……但現在,他有點兒擔心自己影響殷顧。
殷顧有什麽好影響的,又不跟他一起去。
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擔心,他要是出事兒了,殷顧在整個西遠市就沒朋友了吧。
寂寞如雪。
又該滿大街找人battle了。
西遠市和殷顧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樣,小城市的是是非非遠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更多的麻煩都藏在暗處。
點子正的話,你在大街上打一個混混,打殘了都可能沒事。
點子要是背,你踩人一腳都指不定有多少人蹲你找你麻煩。
所以這活兒……
“怎麽了?”
余成宋偏頭,殷顧拿著塊奶糖遞到他眼前。
“挺長時間沒接活兒了,”余成宋拿過糖撕開包裝放到嘴裡,小聲說,“有了個大的……不太好賺。”
“什麽活兒?”殷顧微微皺眉。
“下課說。”余成宋說。
……
“大家別忘了寫練習冊啊,馬上月考了……”鈴一響班裡就炸開鍋,老李的聲音湮滅在興奮的吼聲中。
余成宋跟殷顧徑直出了班,走到操場邊的一塊陰涼地方坐下了。
“有人出錢讓我給趙常套麻袋,”余成宋點開微信,“折哪兒也沒細說,錢也沒談呢。”
這個人,和這個價,現在在他這是不對等的。
這種不對等不僅僅是他因為殷顧不想接,還有趙常確實不是這個價。
“趙常?”殷顧問。
“還算有名的混子,主要活動范圍不在咱這邊,在職高。”余成宋沒說趙常不來這的原因是因為有他,這種明逼在殷顧面前裝起來非常沒意思,他倆現在的主要相處方式是交心,偶爾裝逼也是陶冶情操。
“帶一群小弟收攤販保護費的,比你在小超市後面遇見的混混高了八百個檔次。”
“那別去。”殷顧直接了當。
“起步價一千呢,”余成宋戳了戳手機,“現在的學弟都這麽有錢,要不我也收保護費去吧。”
殷顧看著他。
“而且校外的活兒沒負擔,”余成宋解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爛透了。”
打殘了也沒心理負擔。
“你平時就靠這個賺錢?”殷顧問。
“偶爾,”余成宋撿了片樹葉,指尖一動,彈飛了,“主要靠喝風。”
“我認真的。”殷顧碰了他胳膊一下。
“哎,知道了,”余成宋掏出煙盒,沒往外拿,捏著玩,“是靠這個,來錢快,而且我也不怎麽花錢。”
“你家裡——”殷顧說。
“我媽的生活費給的非常隨機,”余成宋說,“給多少什麽時候給都看心情,敢偷拿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我還可以,余成第的那份已經四個多月沒給了,學費都是我給交的。”
“你現在手裡沒錢了?”殷顧蹙眉。
“你轉過來這一個月我什麽都沒乾,當然沒了。”余成宋抽出根煙。
“我可以——”殷顧說到一半。
“不用,”余成宋瞅著他笑了,“連著接兩單大的,一個月生活費就出來了。”
“你確定?”殷顧臉上寫滿了懷疑。
“……不確定,”余成宋歎了口氣,神奇顧顧面前不能撒謊,“我比較喜歡攢錢,趁還沒受傷,接的越多越好。”
殷顧又看著他。
“別這麽看著我,我也就乾兩年,”余成宋說,“攢夠了立刻金盆洗手。而且我已經歇了一個月了,大長假。”
“你也說了,這單不太好賺,”殷顧說,“會受傷吧?”
“如果不想讓對方知道是我,那就不能用信息素,”余成宋輕描淡寫,“可能麻煩點兒,受點小傷,我都習慣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殷顧忽然說。
“你也想賺快錢?”余成宋挑眉,“你不是技術入股麽。”
“我說真的。”殷顧看著他。
“別看熱鬧了,好孩子,”余成宋叼住煙,背風點著了,把煙盒扔給他,“一點兒也不好玩。”
“那就別去。”殷顧拿出煙放嘴裡,又借了他的火。
“我真的缺錢。”余成宋吐出煙霧,眼底很沉。
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殷顧說話之前他就猜到了殷顧會陪他去,這一發現讓他歇了一個月重新背到肩上的壓力輕了許多。
其實他倆也才認識一個月,就有了這種奇妙的力量。
神奇顧顧說的對,緣分這個東西,還是要信一信的。
“給成第攢錢麽。”殷顧看他,又是一語道破。
“……算是吧,”余成宋說,“他也不知道會分化成什麽,Ba最好,Alpha性格不好容易被孤立,Omega長得那麽好看更讓人操心。小傻逼。”
“你……就沒想過用別的方式麽,”殷顧吸了口煙,想了想,“比如補課什麽的,我聽錢小羽說他補課一個小時三百。”
“那是學校老師的價錢,”余成宋搖頭,“校外機構一百五到二百,我這種學生只能算五十,都舍得花錢補課了,誰找學生。而且太慢了。”
“你以前經常出去打架麽?”殷顧放在膝蓋上的手敲了敲。
“嗯,”余成宋應聲,“只要不傷得太嚴重,差不多每天都出去。”
“這一個月主要是避賈飛松的風頭和……”他頓了頓,“也沒什麽時間。”
“我不建議你繼續乾這個,”殷顧表情認真,“太危險,萬一……”
“萬一的事兒多了,”余成宋瞅了他一眼,“我又不乾一輩子。”
“一定要去麽?”殷顧又問了一遍。
“不去你養我啊?”余成宋樂了,隨口開了句玩笑。
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他忍不住盯著殷顧。
“可以啊。”殷顧笑了聲。
余成宋依舊看著他,殷顧唇角彎著,眼角眉梢撒著枝葉間透過的陽光,眼底的溫柔浮動,要漫出來了一樣。
過了好半天,余成宋收回目光,看著地上的落葉,狠狠吸了口煙。
半晌,低聲說:“這單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被子蒙頭,舉起手說:晚安老可愛們(被子蓋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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