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醉金坊裡出來,天色已經很暗沉了,沈暮迅速找到在馬車旁等他的秦毅和沈溪。
沈溪一看到沈暮,立馬不舔手中的糖葫蘆了,還掛著兩滴淚珠的眼睫顫顫,眼楮彎成一道月牙︰“小舅舅回來了!”
沈暮走過去替他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怎麼又哭了?”
沈溪舔了舔糖葫蘆,很自然地說︰“我找不到你……”
沈暮與他講道理︰“可舅舅不是讓平安叔叔陪著你了麼?”
沈溪烏潤的眼楮睜大了些︰“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沈暮把沈溪往馬車上抱,“平安叔叔是舅舅喜歡的人,以後也會是我和你的家人,你要拿他當舅舅一樣看待才行。”
沈溪坐進馬車裡,看看沈暮又看看秦毅,一口一口地舔著手中的冰糖葫蘆,嘟囔道︰“他那麼老,我才不叫他叔叔,叫爺爺還差不多。”
嘟囔著嘟囔著,沈溪就沖秦毅喊道︰“平安老爺爺。”
沈暮略略頭疼︰“小溪,不可以這麼沒禮貌。”
沈溪跟沈暮據理力爭︰“諾,是你說的我要把他當家人看的,我覺得他長得就跟我的爺爺差不多啊。”
他說著還沖秦毅說道︰“是吧,平安爺爺。”
秦毅不跟小孩計較,輕輕嗯了一聲。
“你看,”沈溪烏黑的眼楮清澈地看著沈暮,“他自己都答應了。”
沈暮拿沈溪沒了辦法,隻得轉過身去說秦毅︰“你別太慣著他,他可會蹬鼻子上臉了,今兒能叫你爺爺,趕明兒他連祖祖都能給你叫出來。”
“沒關系,”秦毅望著沈暮一副縱容又不敢縱容的樣子,頗覺好笑,“一個稱呼而已。”
“你就慣吧。”沈暮驀然看見秦毅臉上的笑容,心間一蕩,在醉金坊裡向踏雲煙請教的那些東西陡然浮現在腦中,身體乍然間熱起來,隻得把目光強行轉移。
這一轉,就轉到沈溪的糖葫蘆上,他突然問道︰“哪兒來的糖葫蘆?”
沈溪接話道︰“平安爺爺買的呀。”
沈暮又向秦毅問道︰“你哪兒來的錢。”
秦毅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個錢袋交在沈暮手中,慢條斯理地回道︰“在城裡遇見一個熟人,向他借的。”
“你借錢做什麼?”沈暮打開錢袋,裡面都是十兩一錠的銀子,這一袋少說也有四五十兩,不禁顫了顫手,“我們又不是沒錢,你缺錢跟我說一聲即可。”
秦毅不甚在意地回答︰“借錢哄小孩。”
沈暮也沒有在意,以為秦毅是借錢給沈溪買冰糖葫蘆,小聲說道︰“那也不用借這麼多,以後還錢還得欠人家一個人情。”
沈暮帶著沈溪遊蕩慣了,沒錢的時候寧肯咬牙忍著,也不願意去借錢欠人人情,這會看著這一袋子錢難免發怵。
“沒事,”秦毅不知從哪兒又掏出一串暫新的糖葫蘆與沈暮,“他錢多,這點錢他還不放在眼裡。”
沈暮聽罷點點頭,想想也是,生意人,還是做邊境生意的,手上怎麼可能沒錢,他不再糾結的接過秦毅遞過來的糖葫蘆問道︰“給我的?”
“嗯。”
“我不要,”沈暮忙把糖葫蘆還回去,看了眼在一旁吃糖葫蘆吃得開心的沈溪,“哄小孩吃的東西。”
秦毅笑了︰“你在我這兒也是小孩。”
沈暮推出去的指尖驀地一顫,心尖酥麻了一片,說不出的愉悅與甜蜜。
最後那串糖葫蘆他到底還是吃了,不太記得是個什麼滋味了,只知道那是他吃過平生以來最甜的糖葫蘆。
回到小山村之後,日子過得還跟先前一樣,每天秦毅都會把家裡收拾一遍,而後帶著沈溪在附近周圍轉轉,偶爾看到山間撲朔而過的野雞他會想辦法捉上一隻回來,時不時還會帶著沈溪去河裡捉些魚回來打打牙祭。
山村生活的日子過得安逸而又靜謐,唯獨沈暮不知道成日在房裡神神秘秘地弄些什麼,每日都弄到很晚才歇下。
沈溪和秦毅都以為他是在房裡配藥,也沒有在意,只是勸他要注意勞逸均勻。
這日,一推開門,山間芳菲盡顯,整個小山村都被籠罩在緋色中,清風中都帶著點黏膩的味道,原來是山村附近栽種的晚桃開花了。
嬌粉的桃瓣顫巍巍地在枝頭綻放,嬌艷可人。
沈暮這日終於沒有關起房門在屋裡悶著,早早地就跑到桃樹下,剪了些還帶著露水的桃枝回來,隨意插在屋裡各個角落處,在嬌嫩的桃花裝點下,原本很不起眼小木屋竟然生出了幾分喜意。
用過午飯,沈暮就坐在銅鏡前擺弄自己,沈溪自早上醒來看到那被沈暮插到角落各處的桃花心裡就不太舒服,這會看見沈暮在銅鏡面前擺弄就更不舒服了。
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慌得厲害。因此他這一天都跟在沈暮身後轉悠。
沈暮看到身旁的這個小不點,把他抱在膝蓋上,溫聲哄道︰“小溪,待會舅舅有點事情要辦,你就乖乖在房裡午睡好不好。”
沈溪想也不想地拒絕道︰“不好。”
“小溪,聽話好不好”沈暮的指尖在他滑嫩的臉龐踫了踫,“乖。”
沈溪沉默著不說話。
“那就這樣說好了。”沈暮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默認了,抱著他往床上而去,純白的長裙蜿蜒地在地上浮動著,青絲如瀑般垂在腰際,一行一動猶如畫中仙。
將沈溪安置在床上,沈暮扯過薄被給他蓋上,溫柔地打著拍子,待到沈溪抵不住倦意沉沉地閉上眼楮呼吸時,他悠然松了一口氣,赤著腳無聲無息地走出房門,輕輕扣上房門,反鎖了。
他沒有注意,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原本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的沈溪陡然睜開了眼楮。
鎖好門口,沈暮深呼吸一口氣,從花簍裡挑了枝最美的桃花枝輕輕含在唇上,一步一步走向秦毅的房間,緩緩推開門。
今日日暖花開,秦毅自傷好之後,難得悠閑,從廚房裡取了一壇酒,席地坐在房裡的地板上,打開窗,飲酒欣賞著小木屋外的小橋流水,風吹花落。
他們這個屋子是建在溪面上的,做的是吊樓,這會靠在窗沿下,吹著微風,喝著小酒,別有一番滋味。
秦毅自十歲過後,就很少能有如此悠閑的時光,他正怡然自得間,房間的門猝然間被人推開了。
秦毅不設防地抬了抬眼,一眼萬年,此後終生難忘。
少年身著一襲白衣,口含桃枝,踏光而來,宛如謫仙下凡,深深烙印進秦毅眼中,手中微舉的酒杯輕輕搖曳,琴弦胡亂撥動著,窗外雲卷雲舒,風過無聲,山間卻有琴聲在胡亂地遊蕩。
沈暮看見坐在窗邊的秦毅,反手關上門,湊到秦毅跟前,含著桃枝的唇瓣湊近秦毅沾著酒的唇瓣,將桃枝交與他唇上,輕笑道︰“獨自飲酒?可需助興?”
秦毅咬著沈暮遞給他的桃枝,無聲地挑了挑眉,不言而喻地回答著他。
“在下不才,”沈暮笑著從秦毅身旁離開,甩開衣袖,“唯有一舞獻上。”
少年舞姿輕盈,媚而不妖,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每一步都恰恰好地踩在秦毅的琴弦上,撥得這口古琴琴音大亂,竟有靡靡之音發出。
一舞畢,沈暮湊到秦毅跟前,從他唇上的桃枝上,抿下一片桃瓣來,放進他的酒杯裡,叼起酒杯喂到秦毅唇邊。
秦毅取下口中的桃枝,微仰著頭注視著沈暮滿是風情的眼楮,嗅著他身上的蘭香,飲下了這杯桃花酒,蘭香、桃香、酒香交織在一起,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毅喝完酒,懷中抱著微微喘息的沈暮,挑起他撩撥人心的衣袂,輕笑著問道︰“小大夫,今日不在房裡配藥了?”
面對秦毅的調笑,沈暮也不惱,坐在他懷裡,指尖攀上他的英俊的臉龐,曖昧地在上面遊走著,聲音繚繞︰“配藥哪有陪酒來的有趣?”
秦毅面上神情不變,像是世間萬物皆不可令他所動一般,但那雙微微朦朧呈現出幾分醉意的眼楮卻出賣了他,他的手攀上沈暮在他臉上不安分的手,貼緊面頰︰“看不出小大夫還挺多才。”
沈暮的手被握住,動彈不得,隻得嗔了秦毅一眼︰“你不喜歡麼?”
“喜歡,”秦毅被沈暮看得指尖一酥,無端地松開了緊握住他手的手,嗅著從他身上飄出來的香味,挑起他下巴,又問,“除了陪酒助興可還會些別的?”
“自然是會的,”沈暮的手一松,臂膀下滑落在秦毅的肩膀上,他的指尖沿著衣物縫合線不斷地下滑遊走,最終落在衣角末端,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地用指尖打著圈,在秦毅耳畔輕啟唇瓣地蠱惑道︰“小大夫什麼都會,尤善吹簫,可要一試。”
秦毅朦朧的眼眸中被挑起簇簇烈火,他滿是繭子的拇指攀上沈暮的唇瓣,在上面輕輕摩挲了一下,而後附上自己的唇,像是打下烙印一般,深吻著沈暮。
一個纏綿的吻畢,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重,沈暮拉著秦毅給的銀絲,吻咬著他的下巴、脖頸、喉結,最後咬上秦毅的衣角。
牙關正要拉開衣帶之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臉上的風情瞬間飄散,都從對方的眼神從看到了驚慌。
情急之下,秦毅隻得扯過掛在一旁的披風披在身上,將沈暮結結實實地藏在披風裡。
下一刻,房門被人用力地推開了,沈溪站在門口,左右打量了一下房裡,要哭不哭地問秦毅︰“我小舅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