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的事情就這樣稀裡糊塗提上日程，沈暮沒有父母婚事自由，秦毅也是自己當家做主的人，拍板了就拍板了。

不過，令沈暮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把此事告訴沈溪的時候，卻遭到了沈溪的強烈反對。

沈溪兩眼淚汪汪地看著秦毅，一字一泣地訴控道︰“你為什麼要跟我搶小舅舅！”

秦毅哭笑不得︰“我沒有跟你搶。”

“你就是搶了！”沈溪不依不饒地哭喊著，“你把我小舅舅娶了，我就沒有人要了，你是個壞人！”

“不會，”秦毅對這小孩頭大得緊，“你小舅舅嫁給我他依然還是你舅舅。”

沈溪咬著唇，淚水不要錢地掉︰“不一樣，那不一樣了！”

“一樣的，小鬼，”面對沈溪秦毅不得不耐心起來給他說道，“你小舅舅嫁給我，我不僅可以照顧他，還可以照顧你。”

沈溪頂回去︰“你連飯都做不好，誰要你照顧，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我還可以把我小舅舅照顧好！”

秦毅揉了揉額頭︰“不一樣的。”

沈溪瞪著眼問他︰“有什麼不一樣的，沒有你，我和我小舅舅也一樣過日子。”

秦毅本就是不善言辭之人，與沈溪說了半天，見都說不通，隻得坐在石階上，平視他道︰“這樣吧，只要你肯把你小舅舅嫁給我，以後我所有的家產都歸你，如何？”

“不如何，”沈溪把頭一扭，抱緊沈暮的大腿，“誰要你的家產了，我只要我的小舅舅。”

這下秦毅是真的無可奈何了。

沈暮見秦毅與沈溪說了半天都說不通，出聲道︰“我來吧。”

沈暮蹲下身來，先替沈溪擦了擦淚，而後問沈溪道︰“為什麼不願意舅舅嫁給平安叔叔？”

沈溪抽泣道︰“你嫁給他，就不會要我了。”

“怎麼會，”沈暮溫柔地拍著他的後背，怕他被自己哭嗆道，“就算舅舅嫁給了平安叔叔，舅舅也永遠都是小溪的舅舅呀。”

“不會的，”沈溪剛哭過的眼楮通紅︰“我聽人家說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你要是嫁了，也回不來了。”

沈暮被沈溪說得忍俊不禁︰“這是那些人亂說的，舅舅和平安叔叔成婚後，還跟現在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沈溪揉了揉水霧朦朧的眼楮，很天真地問︰“那為什麼是你嫁給他，而不是他嫁給你。”

沈暮︰“……”

沈暮慢條斯理地與沈溪說道︰“這是因為小舅舅喜歡平安叔叔啊，以後你若是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你也會想嫁給他的。”

沈溪再問︰“那他是不喜歡你嗎？”

沈暮笑得溫柔︰“喜歡的，所以他才會傾盡所有來娶舅舅啊。”

沈溪低垂著眸不說話了。

沈暮也不逼他，只是摟著他挨著秦毅一塊坐在小木屋的石階上，慢慢問他︰“小溪，你覺得平安叔叔平日待你如何。”

沈溪偏著腦袋瞥了眼秦毅，想了想道︰“除了凶我的時候，其他時候對我都挺好的。”

沈暮又問他︰“都好在哪兒？”

“嗯……”沈溪想了想，細細說道，“會哄我睡覺，會給我留飯，還會帶我去抓野雞和捉魚，還有幫會幫我乾活。”

沈暮面容愈發柔和︰“那是不是這些裡面有許多事小舅舅都辦不到。”

沈溪點點頭，沈暮不會抓野雞也不會捉魚，乾活能不拖後腿就算好的了。

“你看，”沈暮雙手一攤，“小舅舅辦不到的事平安叔叔能辦到，小舅舅嫁給他不是不要你，是想多個人來疼你。”

沈溪懵懂︰“疼我？”

“是啊，”沈暮說，“小舅舅嫁給平安叔叔後，平安叔叔就是我們的家人了，他會和舅舅一樣疼愛你的，以後舅舅辦不到的事他會幫舅舅辦，也會幫你辦，你看這樣舅舅也有人疼，你也多了一個疼愛你的人，是不是很好。”

沈溪順著沈暮的思路想了想︰“的確是很好。”

沈暮把他說通後，再來問他︰“那你現在同意舅舅給平安叔叔了嗎？”

沈溪抿抿唇，既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但人也不鬧了。

沈暮驀然松下一口氣，這就是默認了的意思。

說通沈溪後，沈暮和秦毅的婚事就正常提上了日程。

兩人都是男子，且家裡都沒什麼親眷，簡單辦一下就行，但沈暮還是扯了紅布回來，打算自己繡嫁衣。

大慶女子出嫁前都是要自己繡嫁衣的，他是男子可以不用弄這些，可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盡力給秦毅最好的。

他在忙碌的時候，秦毅好像也神神秘秘地在忙些什麼，這極大的勾起了沈暮的好奇心。

這日，沈暮趁秦毅不備，突然推開了他的房門，想探探他究竟在做什麼。

門一開，秦毅就忙不迭地把手中的東西往背後一藏，沈暮微微眯了眯眼，問他道︰“藏什麼呢？”

秦毅輕輕抿唇，不慌不忙地回道︰“沒什麼。”

沈暮朝秦毅背後瞧去︰“那我看看。”

秦毅忙又把東西攥回身前。

沈暮的目光又從秦毅的後背落回身前，大有看定了的架勢。

只見秦毅手中攥著一方小白絲絹，沈暮不知道這有什麼可藏的，伸手想要抽出來看個究竟，誰知秦毅突然把手給抬高了。

秦毅那身量，沈暮隻堪堪到他胸前，這會他把手抬得高高的，沈暮掂腳也夠不到，跳也夠不到，無奈隻得拉拉秦毅的衣角︰“平安，你就給我看一眼嘛。”

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一旦被吊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秦毅見過沈暮各式各樣的模樣，還未見過他撒嬌的樣子，這會看他跟自己撒嬌的樣子，心中酥軟，倒也軟下態度來︰“那你不許笑。”

沈暮眨了眨眼，哄小孩一樣︰“我保證不笑。”

秦毅這才把手放下來，主動把絲帕交給沈暮看。

沈暮接過絲帕攤開，只見奇葩的一角，歪歪扭扭地繡著一條淺黃色的線，他沒忍住笑出了聲︰“你這繡的是條小蟲子嗎？”

秦毅沒有率先回答，只是看著他面上的笑容，抿唇道︰“你答應我不笑的。”

沈暮臉上的笑容頓了頓了，而後笑得更大聲了些，戳了戳秦毅的面頰，笑道︰“怎麼跟個小孩一樣。”

秦毅從背後將他摟住，反駁道︰“你才是小孩，說話不算話。”

沈暮象征性地掙扎了兩下，不服道︰“我哪有說話不算話。”

秦毅的頭在秦毅的肩膀上蹭了蹭︰“你笑了。”

沈暮又笑了兩聲︰“你繡成這樣還不準人笑了。”

秦毅作勢要去捂沈暮的唇︰“就是不許你笑。”

沈暮看著即將要捂住自己的唇，伸出舌頭舔了舔秦毅的手心，安慰他道︰“好，我不笑了，那我告訴你這繡的是什麼。”

說是不笑了，臉上卻還掛著笑。

手心傳來的黏膩敢，迫使秦毅收回了他，他觸及沈暮臉上的笑容，無奈地攤開他手中的絲帕，認真道︰“這是當歸。”

“當歸？”沈暮心裡咯　一下，突然一下笑不出來了，“為什麼要繡當歸？”

秦毅凝視著他的眼楮︰“因為我從未被人期盼過當歸，慕慕，你會盼我歸來嗎？”

沈暮皺了皺眉︰“你要走？”

秦毅頷首道︰“手頭上有點事要回去處理，處理好了我就來娶你好不好。”

沈暮眉頭顰得更深了︰“要處理多久啊。”

“一個月，”秦毅重新摟住他，“馬上就六月了，我七月來娶你好不好。”

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了，沈暮心上一松︰“七月啊，七月好熱的。”

“七月驕陽似火，”秦毅的指尖沿著沈暮的側臉劃了一下，“就跟你一樣，熱情似火，我喜歡。”

沈暮心上一酥，臉上又覆滿笑意，手中握著秦毅剛繡的那方絲帕，笑盈盈道︰“那我就和這當歸一樣，等著你來娶我，以前沒有人盼你歸沒關系，以後你就有我等著，盼著了。”

“嗯，”秦毅全身心都放松了開來，抱著沈暮就像抱著全世界一樣，“能夠遇見你真好。”後背的那三支箭挨得值，若是重新讓他選擇，他還是會選擇受傷。

沈暮享受地閉上了眼︰“我也是，能遇見你真好。”

與秦毅相處的這幾個月以來，是他過得最輕松最自在的幾個月了。

他可以不用去想父母的逝去，也可以不用想京都姐姐姐夫的戰爭，更加不用擔心自己病了小溪要怎麼辦。

他有秦毅可以依靠了，從今往後他有多了一位愛他的家人，他就可以不用一個人帶著沈溪漫無目的的漂泊了，真好。

想到這裡，沈暮不禁睜開眼朝秦毅問道︰“平安，婚後你想做些什麼啊。”

秦毅想了想︰“大概就是帶著你和沈溪在這小山村過日子吧。”

他這前半生過得太累太累了，後半生他就想守著沈暮，哪兒也不去。

“這樣啊。”沈暮點點頭，“也行。”

秦毅聽出他語氣裡的落寞︰“你不願意嗎？”

“也沒有，”沈暮搖搖頭，“人的一生好短暫，我先前的想法是帶著沈溪走遍五湖四海，見識見識大江南北，才不至於讓自己困於一隅，眼楮就盯著那一畝三分地。”

“你這個念頭很不錯，”秦毅覺得沈暮這個想法也挺不錯的，“成婚後我陪著你們的去遊歷。”

“也不用，”沈暮笑得十分明朗，“我也沒說這樣安逸穩定的生活不好，既然你想好好過日子，我陪著你過就是，帶著小溪到處走，其實也挺提心吊膽的。”

秦毅也跟著笑了起來︰“你不用刻意遷就我，以後有我，盡管放心大膽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暮︰“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

秦毅︰“你想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

“……”

這日午後的陽光太和煦，和煦到兩人在摟在一起，把余生的時光都給商議好了，光是這樣說著就好像過完了這一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