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生活的地方是一片水澤，面積寬廣。

　湖邊堤壩都是用泥土堆成，旁邊生長著成叢的水草。清風吹過湖面，一片粼粼的波紋，水光蕩漾。

　珞珈和葉枝沿著湖邊堤壩走。

　“人魚更適合生活在大海，那裡才是他們的故鄉。”珞珈看著屏光滑如鏡的水面緩緩對葉枝道。

　這種情況葉枝也可以理解，在他原來的世界，動物園裡也圈養著很多本應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動物。

　“是啊，和大海比起來，這個湖泊實在太小了。”葉枝附和道。

　“不過也沒辦法，”珞珈轉回頭望著葉枝，“這裡的人魚受精神暴躁的困擾，無法自己捕獵養活自己 ，他在野外沒有生活能力。”

　葉枝點頭，看來這裡的人魚不是為了觀賞性才被養在動物園裡。

　兩個人默然繼續沿著湖邊堤岸走，沒有注意到水中有一個黑影遊得越來越近。

　珞珈繼續向葉枝講一些人魚喂養的注意事項，就像上次給他介紹熊貓幼崽的習性特點一樣。

　葉枝不由得肅然起敬，珞珈看起來對各種動物的了解都很深，很有經驗。

　葉枝正聚精會神的聽，突然覺得視野側邊一暗，像是有什麽東西擋住了光。

　他還沒來得及眨眼——這是遇到危險時身體的本能反應，身邊的珞珈就動了。

　他的反應更迅疾於條件反射，幾乎是黑影剛衝天而起撲過來的一刻，珞珈就迅速作出應戰準備。

　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層花紋——葉枝在旁邊注意到了這一變化，是的，就是他第一次遇見珞珈時對方臉上奇特的妝容。

　他一開始以為這是特立獨行的時尚潮流，但現在看來這不是。獸人在作戰時臉上會自然浮現出這種花紋。

　只見珞珈和那黑影在空中迅速交手幾個回合，肉l體擊打的沉悶聲響不時傳來。

　然後就見珞珈一個爆發，單手將那黑影拍回水裡。

　葉枝擔憂珞珈在剛才的打鬥中有沒有受傷，上前查看。

　珞珈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把葉枝護住向後帶了一步，兩個人一起看向水面。

　剛才那個黑影被拍回水底又慢慢浮了上來，水中的那一團水影越來越大，然後撲騰一聲破出水面。

　一串水珠在陽光下濺到湖邊泥地上消失不見，水中的黑影完全顯露出他的面容，容光熠熠，眉目清揚，頰側生著銀色的細鱗，一頭長發如月光披散。

　是一條人魚。

　葉枝不由得屏住呼吸，他還從未見過這類幻想中才存在的生物。

　不過這隻幻想生物似乎並不好惹。

　他呲起尖牙，嘴張開露出猩紅的舌尖，指縫間生著蹼的手張牙舞爪，鋒利的指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很凶。

　這是葉枝對他的第一印象。

　“嘶——”水中的人魚再次對他們發出嗤聲，但可能是由於之前在珞珈手下吃了虧，所以這次並沒有直接上來打。

　葉枝側頭去看珞珈，用眼神詢問他下一步怎麽辦。

　珞珈示意葉枝不用怕，有他在，然後也對著人魚吼了回去。

　他嘴巴沒有張開，喉嚨裡卻發出震動的聲音。人魚聽到這種聲音，嘶氣的頻率更加快速。

　兩者之間互不相讓的對峙，人魚周邊水花翻騰，看樣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撕碎珞珈。

　珞珈看樣子也沒有退讓的意思，葉枝在一旁看著，此時拉了拉珞珈的衣袖。

　他們這樣對峙下去沒有意義，人魚沒有智慧思維，只會被挑釁的更加暴躁，不如自己這邊退避。

　葉枝覺得珞珈應該會比自己更明白這個道理，然而他在旁邊看了那麽久，珞珈竟然一直在和人魚對吼。

　葉枝：“……”

　說實話，可能是他不懂獸人的交流，這場面看起來有些幼稚。

　他也只能理解為珞珈突然被人魚攻擊，生氣了。

　“你沒受傷吧？”葉枝又問了一遍，擔心珞珈剛才沒有注意到小傷，“我們還是離水邊遠點吧，這條人魚看起來不喜歡別人接近他的領地。”

　葉枝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水裡的人魚，害怕他有下一步舉動。

　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人魚反倒安靜下來，兩隻眼睛直直的注視著自己這邊。

　珞珈向側面移動一步，不動聲色地將葉枝擋在自己身後，使人魚完全看不到他。

　人魚這次沒有繼續對珞珈嘶氣，反而是慢慢沉下去。

　葉枝探頭從珞珈肩膀上看出去的時候，人魚已經完全沉進水裡去，只能看得到一張臉了。

　隔著一層薄薄的水層，那張臉在看到葉枝的一瞬間，一串泡泡咕嚕咕嚕的從嘴裡吐到水面。

　泡泡消失不見的時候，人魚也已經完全沉到水底下看不見了。

　“人魚的攻擊性很強，水邊不加個護欄什麽的嗎？萬一有人經過的時候被攻擊了怎麽辦？”葉枝根據前一個世界的經驗給出建議。

　“動物也是自由的，這樣做相當於是囚禁了他們。”珞珈的語氣很嚴肅。

　葉枝馬上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這裡是獸人世界，獸人可以變成獸型，那麽他們對於動物的態度肯定也與自己原先的世界有很大不同。

　這件事是他想當然了，認識到自己的問題，葉枝馬上道歉， “抱歉，我隻考慮到安全性，沒有想那麽多。”

　珞珈又看了一眼葉枝，看他神色誠懇，便也沒繼續揪著剛才的話題不放，搖了搖頭，道：

　“也有我的問題，帶著你走水邊，不過……”珞珈語氣疑惑，“人魚雖然生性凶殘，但即使精神暴動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到岸邊攻擊人。”

　因為岸邊的水太淺了，所有湖泊都是中間深四周淺，人魚喜歡自由的遊動，不會主動去到岸邊。

　“那他剛才是……？”葉枝問。

　珞珈搖搖頭，他也搞不懂。

　他招呼了葉枝一聲，準備一起往出去走。這時候身後突然又傳來了水花翻動的聲音。

　珞珈第一時間戒備起來，臉上又浮現出剛才那種花紋。

　其實人魚對他的威脅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但是他身邊的這個退化人類太脆弱了。

　以至於他如果一個看不住，人魚輕輕的一個爪子，都有可能劃破葉枝的血管，要了對方的命。

　有時候，保護比殺戮更困難。

　葉枝也在快速往後退，他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對抗人魚，留在這裡只會成為珞珈的拖累。

　然而下一刻，他後退的腳步頓住了。

　因為他看到遠處的湖面中，人魚探出濕漉漉的腦袋，手心裡捧著一個大大的珍珠，在對著他笑。

　雖然人魚笑的時候會露出他那一口尖利的獠牙，但眼睛彎起的弧度還是證明他是在對葉枝表達親近。

　葉枝一瞬間呆在原地，後退也不是，前進也不是。

　而旁邊看著這一幕的珞珈，神情可以稱得上是迷幻。

　一向以凶殘聞名的人魚，剛剛還在對他獠牙已對的人魚，竟然轉頭就拿著一顆珍珠來討好他身邊的退化人類。

　還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像一條200斤的傻魚。

　珞珈看著人魚手裡那顆圓潤碩大的珍珠，這淺小的人工湖裡可養不出這麽好的珍珠。

　只能是對方成長期父母贈送的禮物，在他獸化失敗後跟著一起來到了這裡。

　這麽珍貴的東西，竟然主動拿出來想要送給一個才見了一面的退化人類？

　珞珈風中凌亂地想，這人魚是發情期到了嗎？

　看著葉枝停在原地半天沒反應，人魚好像有些急了，他嘶嘶叫了幾聲，卻不是剛才嘶吼珞珈的音調。

　葉枝聽不懂，但能意會到這是催促他過去拿的意思。

　葉枝看看珞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拿。

　珞珈也有些猶豫，最後謹慎地說：“拿了他的珍珠，你就是他的魚了。”

　啊這……

　葉枝退後一步，那還是算了吧。

　人魚因為葉枝退後的這個舉動，肉眼可見地暴躁了許多。

　他好像也能察覺出是珞珈的緣故，他喜歡的人類才遠離他，於是凶狠地朝珞珈呲了一口牙，然後轉向葉枝笑的更友好。

　他又向岸邊遊了幾下，岸邊水淺，人魚上半個身體都暴露在水面上，寬大的魚尾壓著水底的淤泥。

　葉枝害怕自己直接離開人魚再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如果繼續往岸上爬最後脫水就不好了。

　倒也不是葉枝自戀，他只是設想最差的局面，避免人魚有可能陷入到這樣的境況裡。

　他看向珞珈，征詢對方的同意，“我過去看看，會注意保護自己。”

　珞珈無奈，一個退化人類，再怎麽注意保護自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還是沒有一絲自保能力。

　但他沒有打擊葉枝，而是說道：“好，我跟著你，你放心走，我會保護好你。”

　葉枝向珞珈點頭，內心十分感謝，對方幫了他很多，他卻沒什麽好回報的，隻好把這些都記在心裡，想以後有機會還。

　兩個人一起往湖邊走，人魚看著他們一起走過來，一時看看珞珈，哈氣呲牙，一時看看葉枝，又笑又靠近。

　待遇之分明，對比之差距，令人唏噓。

　最後，葉枝蹲在人魚面前，指著他手中的那顆珍珠，“這是送給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