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後立馬追了出去,邊追邊喊道:“別跑了,你們不要跑了。”只是他喚的聲音不高,倒像是害怕被人聽見似的,可惜的是,兩個高度緊張的小孩,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少年比殷無咎二人早吃了幾年的飯,幾乎高上一頭,殷無咎好在是天天鍛煉,速度都練出來了,只是小胖虎身寬體胖的,沒跑多遠便被逮了個正著。
“別動,再動我可真不客氣了!”少年如是警告了一句,然後看向已經跑出老遠的殷無咎,“喂,前面那小孩,你不要你同伴了?”
殷無咎聽見聲音猛地刹住了車,他轉過身,看見胖虎被那少年壓在地上漲紅了臉的模樣,咬了咬牙,又折返了回來。
有他的加入,“戰局”很快逆轉,眨眼功夫,那少年反而被壓在了身下。
當然了,這是那少年始料未及的——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男孩,會有這麽大的勁兒,簡直是個怪胎!
為了以防胖虎再被抓住,殷無咎這回讓他先跑,而自己則將那少年摁在地上一動不動。
少年見狀有些急了:“你倆到底要幹什麽,這將軍府內戒備森嚴,若被發現,會很麻煩的。”
“呸,貓哭耗子假慈悲!”殷無咎胡亂罵了一聲,揮著拳頭狠聲威脅道,“勸你莫再動了,不然我可揍人了。”
在他看來,能住在這裡的人,必然都是和那個家夥一夥兒的,也不能是什麽好人,更何況,這人剛剛還想抓他們來著。
那少年還要再說什麽,突然眼神一變,殷無咎腦子未轉過來,隻覺後脖頸一緊,然後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從少年身上拎了起來。
“跑到將軍府裡來撒野,你小子只怕活膩歪了。”
殷無咎艱難的扭過頭來,看見了一張帶著漫不經心的表情的面容,在他的身後幾米處,還有一個高壯的男子,而他的同伴小胖虎,也如他一般被那人拎在了手裡。
那無助的模樣,讓殷無咎第一次從胖虎身上聯想到了弱小這個詞。
小央無視殷無咎的掙扎,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年:“還不起來?”
江錦安慌忙從地上爬起來,他看了看被小央與和耿長青拎小雞似的拎在手中的倆小孩,問道:“小央哥,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啊?”
“如何處置?”小央微鎖著眉頭想了想,惡聲惡氣道,“私闖將軍府,亂棍打死。”
殷無咎面色一瞬變得極為難看,至於胖虎,則是嚇的大叫了起來,叫了半晌見沒人搭理他,直接就哭了,哭的時候嘴裡還喊著:“我不想死,你放我下來,我要回去我想我娘了,我想我娘做的肉包子鹵豬蹄兒了嗚嗚嗚……”
小央:“……”
一旁的耿長青:“……”
江錦安畢竟年紀小,見他倆這麽可憐,忍不住求情道:“小央哥,您就繞他們一命吧,他們也許只是好奇貪玩才跑進來的。”
小央半點不松口:“這我可做不了主。”將軍現在情況未卜,整個將軍府都處於戒嚴狀態,且不說這倆小孩如何混進來的有待調查,關鍵他們前日還在將軍府外鬧了事兒的。
這麽輕易放了,他這邊不好交代。
江錦安聰穎,立馬明白他這意思是要問過上面再行處置,反而是松了口氣,他轉而看向吊在耿長青手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胖虎,安慰道:“你別怕,將軍其實人很好的,不會把你們怎麽樣的。”
胖虎哭聲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哭的更傷心起來:“你騙人,他才不是什麽好人嗚嗚嗚!”
不僅他不信,就連一旁的小央都不信:“小子,你從哪兒瞧出來的?”
江錦安被他問得噎了一下,揚著聲音說:“樂天山上被困的鄉親們,都是將軍救出來的。”
小央看著他那副崇拜與維護的模樣,心道這小子聰明是聰明,但還是太單純了,官場是利益場,哪有那麽多正義。
他不再多說什麽,與耿長青遞了個眼色,然後帶著殷無咎率先進了那方他們之前就想進去的院落,然後把殷無咎交給耿長青,自己則朝著正對大門的那間主臥走去。
他站在外面,輕叩了三聲木門,半晌,門從裡面打開,出來的是殷無咎他們之前看見的那個長了一張精致娃娃臉的少年。
殷無咎眼瞅著兩人站在廊下說了些什麽,然後那少年轉身進去了,不一時又出來,說道:“將軍吩咐,將人都帶進來。”
小央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主子這是要見他們?”
南熙點了點頭。
得到確定的答案,小央心裡雖有些意外,但也不再多說二話,抓著殷無咎就往屋裡走去,耿長青帶著胖虎跟在後面,江錦安正站在原地不知進退,便聽見南熙喚了自己的名字。
“錦安,你也進來。”
江錦安眸中閃過一絲錯愕,回手指著自己,道:“將軍讓我也去?”
“是。”南熙隻回了一個字,其實他和江錦安的想法一樣,也不太明白溫訣為何要讓他也一起進去,將軍總不會覺得,是錦安放那倆孩子進來的吧!
這間臥房面積很大,內置清幽雅致,也不見什麽刀劍弓弩之類的兵器,反倒是那上通房梁的書架尤為顯眼,看起來不像是武者的屋子,倒像是文人的居所。
入得門內,迎面便是一陣撲鼻的清苦藥味,還真叫胖虎說對了,這裡面有人生了病。
殷無咎被摁在地上跪下,下意識四下看去,卻見之前進去的那幾人都在房中,那個大夫模樣的男子,恰從山水的屏風後面出來,正將手中最後一根銀針收入針包內,他身邊的小童端著一個小銅盆緊隨其後,盆中一汪清水,一抹濃色暈開,透著股淡淡的血腥味,然而那顏色卻又不是正常血液該有的顏色,而是烏青的。
殷無咎正猜測這屏風之內的人是誰,裡面便傳出一道聲音:“前日驚馬,我饒你一命,當時說過什麽?”那嗓音沙啞又熟悉,只是透著一股以往少有的虛弱。
殷無咎一瞬就聽出了對方的身份,他身子一彈就要從地上站起來,但是剛起到一半,就被小央壓著肩膀摁了回去:“老實跪著,別亂動。”
無力反抗,殷無咎便緊緊的抿著唇,乾脆一言不發。
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僵硬。
南熙摸了摸床頭櫃上的湯藥,見溫度差不多了,雙手捧著端到溫訣面前,說道:“將軍,藥快要涼了,您先把藥喝了吧。”
溫訣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下去,他面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捏著碗沿兒的指節有些泛白。
內裡的動靜透過屏風傳到外面,胖虎忍不住偏頭小聲的問跪在自己旁邊的江錦安:“他這是得了什麽病?”
江錦安老實的跪著,隻當沒聽見他的話,現在哪裡是交頭接耳的時候!
但是他有這自覺,胖虎卻沒有,沒得到回應他就不罷休:“喂,我問你話呢,他到底怎麽了?”
江錦安怕他再問下去驚動了裡面的溫訣,終於回答道:“前日午宴上,將軍不慎被刺,身中奇毒。”
護國將軍入府那日,將軍府中來了許多賓客,酒過三巡,在眾人都或多或少的醉了之後,宴席上上演了一場刺殺。
組織那場刺殺的人,可謂是做足了功夫,舞姬是經過專門訓練的,指甲裡藏了毒,發簪上也投了毒,就連衣服上也下了迷魂散,溫訣千防萬防還是著了道,不過吸了一嗓子便覺得頭腦發暈,迷糊間,那女人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著他刺了過來。
雖說創面很淺,但劇毒很快便蔓延開來,溫訣強撐著離席之後便徹底昏迷了過去,在沈寄梅的醫治下,直到今日天微亮時方醒了過來。
這醒來還沒多久呢,溫訣就聽說了殷無咎闖進將軍府的事兒。
他想了想,決定掰一掰這孩子魯莽衝動的性子,所以便讓南熙將他們喚了進來,至於為什麽連著江錦安一塊傳入,則是因為另外的打算。
“刺客!”原本跪在那裡精神不振的殷無咎,一瞬挺直了脊背,脫口問道:“那刺客現在人呢?”
江錦安對於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了:“被侍衛們當場誅殺。”
“死了!”殷無咎一屁股跌到了地上,看起來像是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
他反應這麽大,讓小胖虎也聯想到了什麽,當即失聲道:“那刺客不會是……”
“砰——”一計清脆的瓷器破碎聲,打斷了胖虎的話。
南熙看著落在地上被砸成幾半的藥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胖虎在那聲音中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話,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管那刺客是不是殷無咎的師父,那一句話都會給對方抹上嫌疑,而身為那人徒弟的殷無咎、與身為殷無咎朋友的自己,肯定也脫不了乾系了。
可若那人真是殷無咎的師父,那他以後該怎麽辦啊!
胖虎不由得為殷無咎操了一肚子的心,一張胖胖的肉臉幾乎也要皺成個大包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一章,下一章估計得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