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的家人得知他只是被罰跪,一直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不少,可終歸還是心疼,另外也摸不準將軍之後會如何處置他們的寶貝兒子,短暫的放松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不安與惶恐。
江錦安斟酌著措辭安慰了一陣,也陪著他們在外面等。
“安兒,你怎會在此,你父親呢?”江伯問道。
江錦安被老人握住的手很明顯的僵了一下,然後一瞬紅了眼睛。
老人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腦子裡的神經頓時就繃了起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輕而緩的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江錦安本想隱瞞,但江伯識文斷字,又教書育人多年,從不是好糊弄的人,江錦安見最後實在瞞不過去了,隻好一點點同江伯坦白了。
長久以來的擔心、憂慮、惶恐與思念,在得知兒子死訊的一瞬間,如洪水般洶湧爆發,氣血直衝腦門,使得老人一下暈了過去。
“爺爺,爺爺您怎麽?您醒醒啊!”江錦安一邊用力扶住老人的身子,一邊連聲的喚道,只是喚了半晌,也沒有得到半絲的回應。
胖虎母親告訴了江錦安江伯如今的住所,並且讓跟著同來求情的那幾個送菜的腳夫將人抬了回去,而他們,仍舊固執的等候在將軍府門外。
如此一直捱到了第二天早上,暈過去的胖虎與殷無咎被侍衛拎小雞似的丟了出來。
“陽陽——”胖虎他娘大叫一聲,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只是因為跪久了腿受不了,走了一步便重新摔到了地上,胖虎他爹見狀,忙上去將人攙起來,然後又親自去將兒子給抱到了她的跟前。
女人抱住胖虎的一瞬間,努力支撐起來的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忍無可忍的大哭了起來。
昏睡中的殷無咎被這聲音吵醒,吃力的掀起眼皮看過去,心中不由有些羨慕,他的眼珠子輕輕轉了轉,下意識在人群中搜尋著,只是看遍了所有地方,也沒有發現心中那個讓他牽掛的身影。
心中一時被漫無邊際的失落與難過蔓延,殷無咎逃避似的重新閉上了眼,腦子疲倦而混亂,可就是睡不過去。
胖虎的母親和爺爺奶奶還在哭著,哭聲引得路人紛紛朝這邊張望,看見被女人抱在懷裡的小胖虎與趴在一邊面色如紙、一動不動的殷無咎,一時以為倆孩子是在將軍府裡被折磨死了,頓時看向那扇朱紅大門的眼神愈加駭然。
連這麽小的孩子也不放過,可真是造孽喲!
自此,溫將軍殘暴不仁的人設算是徹底的立住了,並且有更上一層樓之勢。
兩個小孩被送出去後沒多久,溫訣昭來南熙,吩咐道:“守好屋門,不準任何人進來。”
南熙猶豫了一下,道:“將軍,您身上余毒未清,沈太醫說不能四處走動的。”溫訣每次這麽吩咐時,都是要出門的意思,南熙以前從不多問什麽,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打好掩護,可將軍現在這樣子,出去要再碰上什麽意外該如何是好?
溫訣看出他眼裡的擔心,安撫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數。”這一次,他並未刻意偽裝自己,南熙聽著那久違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清澈嗓音,也不知怎麽,眼睛一酸,險些就哭了出來。
他家公子實在太不容易了——容顏盡毀不說,嗓子好了也不敢叫人知曉,雖說是萬人之上,可其實不過刀口舔血,哪裡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呢?
溫訣有些錯愕:“怎麽還哭了?”
南熙胡亂的抹了把眼睛,道:“將軍,您要保重!”
溫訣淡淡笑了:“我只是出去辦些事情,又不是上戰場,府裡若有什麽事情你就看著辦,實在拿不定注意的,便等我回來。”
聽著他溫溫和和地一番叮囑,南熙心中的不安漸漸散去。
南熙時常覺得,公子自從那場火災之後,性情變了很多。
比如之前當著眾人毆打大夫人和大公子,昨日重懲那幾個孩子,且他之前一直對江錦安挺好的,可是這一次卻因為對方替那兩個孩子求情,便一點情分不顧的直接將人趕了出去……從這種種表現看來,公子似乎變得十分喜怒無常,可是若單從公子的情緒來觀察,就會發現他其實並不是一個暴躁易怒的人,更甚者,他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沉穩與平靜。
平靜到猶如一汪蓋著厚重井蓋的井水,任他外界驟雨狂風,也掀不起他半絲的波瀾。
而也正是這種波瀾不驚的沉穩,讓南熙總會不自覺感到安心,甚至覺得,只要公子在,就算天塌下來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
南熙走到外間不一會兒,看到屋內某扇窗戶飛快開闔了一下,就像是一陣風吹過造成的動靜,但是等他再回到屋內,果然,裡面早已不見了溫訣的身影。
昨夜罰跪殷無咎,溫訣成功的又給自己拉了一波仇恨值,與此同時,反派實力與各項屬性與技能皆有一定程度的增長,穿雲踏月也進階到了第三重。
溫訣並催不破功與穿雲踏月,轉眼便到了離將軍府不遠的那座別院,並且在這□□之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溫訣從角落中閃身出來,方行幾步,便撞見了領著大夫走出正房的江伯。
江伯正和大夫說話呢,一抬頭步子都停了,聲音也有些抖:“公、公子!”
溫訣應道:“江伯。”
江伯緊走到他面前,將人上下都打量了一番,見他唇色顯露出幾分病態的蒼白,下意識便問:“公子可是身體不適?”
“一點小問題,並無大礙。”溫訣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然後便轉移話題道,“我幾日未歸,家中可好?”
其實家中好不好,他怎麽會不清楚,只是未免引起懷疑,這些還是要問。
江伯聞言面上露出慚愧神色:“老夫有負公子,未能照顧好無咎。”
溫訣看了眼站在江伯身後的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問道:“他生病了。”
江伯沉默了一下,說:“染了風寒,尚在昏迷當中。”
溫訣聞言並未再多問,只是對江伯說要進去看看,又朝那大夫點了個頭,道了句“失陪”,便邁步往小孩住的房間行去。
殷無咎果然是病的不輕,一張小臉紅的猶如猴屁股,溫訣摸了一下,觸手的溫度滾燙,估計都快燒到四十了。
溫訣掀開被子,檢查了一下小孩的膝蓋,那地方用白布厚厚的纏了好幾層,但還是有血滲出來,看著比他想象中的要傷的重。
門外傳來腳步聲時,溫訣慢慢將殷無咎的褲子拉好,又給他蓋上被子,然後轉過了臉。
江伯與江錦安先後走了進來。
注意到溫訣停留在江錦安身上的視線,江伯忙介紹道:“這是老夫的孫子。”
溫訣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意外:“令孫已尋回來了?”但事實上,對於這祖孫倆的重逢,溫訣並不感到意外,畢竟之前趕江錦安出將軍府時,聽南熙說,江伯就等在街門之外。
“是啊,這事實在說來話長。”江伯感歎了一句,轉而說,“老夫去給無咎煎藥,公子若有何事,隻管吩咐錦安便是。”
溫訣道:“有勞您了。”
江錦安雖然教養好,但畢竟也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見了這家的主人,對方又是這樣一個打扮奇怪人,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安,特別是在江伯出去之後,他站在那裡幾乎有些無措了。
溫訣看出他的拘謹,因而也不刻意去打量,他的視線仍落在床上,開口隨意的說:“別站著了,尋個地方坐下吧。”
江錦安猶豫了一下,走到房內的圓桌邊坐了。
兩人都沒有刻意去找話題聊,所以房內一時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溫訣照顧到小孩的心情,指了房中一面牆邊的書架:“先前常聽你爺爺提起你,聽說你好讀書,那邊的架子上有不少,你可隨意翻翻,看有無得趣的。”
寂靜中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江錦安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他從凳子上站起來,朝著溫訣深鞠了一躬:“公子路見不平,救爺爺於危難之中,錦安還未謝過。”
溫訣說:“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掛懷,你也不用太過拘謹,若覺房中憋悶,出去轉轉也可。”
“錦安知道了。”雖然嘴上這麽答,但江錦安並沒有跑出去,因為他心裡還記著爺爺出去之前的吩咐,他要留在這裡幫忙的。
江錦安走到書架邊尋了本書坐回來,只是卻也無心翻閱,反而忍不住的開始打量起坐在床邊的溫訣。
溫訣身上都被鬥篷遮的嚴嚴實實的,除了一截脖子與下頜,什麽都看不出來,這就讓小孩愈發覺得好奇,奇他為何在家裡也要這般?
溫訣坐在床邊又捋起了小說裡的劇情,由於入神,竟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莫約過去兩刻鍾,江伯回來了,手裡端著治療風寒的藥:“這我用涼水水鎮過一會兒,已不燙了,公子快讓他喝下去吧。”
殷無咎尚處在昏迷當中,自己不會喝,溫訣伸手將人抱起來,任對方靠在自己懷裡,一臂繞過去捏住小孩的下顎,一隻手端著藥碗遞到小孩嘴邊,慢慢給灌了下去。
江伯不知道溫訣的真實身份,但他也無意隱瞞將軍府中發生的事情,所以在溫訣將殷無咎重新放到床上時,他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同溫決說了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詐屍.jpg]感謝在2020-09-1521:51:20~2020-09-1711:41: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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