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過手中情報,年輕的帝王一時滿臉凝重。
“怎麽了?”溫訣放下沈寄梅給他的看到一半的孕期手冊,轉而將注意力都放到了殷無咎身上。
“下面來報說,將軍府近日忽然大肆收攬朝中勢力,異動連連,師父您說,溫崇洲他想幹什麽,他難道想造反?”
溫訣:“……”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他應怎麽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論他想做什麽,你多做些準備總不會錯。”默了半晌,溫訣含糊道。
“其實有時候,我挺看不透他的,他要的若是這天下,又何必蟄伏至今?可若說不是,如此費盡心思,又所求為何呢?”
溫決這還是第一次聽殷無咎在自己面前提起“溫崇洲”,心裡說不上來什麽感覺,總之就挺一言難盡的。
他也不可能替自己的反派身份美言幾句,畢竟殷無咎要是對他大馬甲改觀了,到時候手下留情,任務無法完成要怎麽辦?
九月上旬的一天,溫決在街上遇上了一個“老熟人”——偽裝成過往商客的天耀國君衛晴嵐。
與衛晴嵐同行的,則是一位年輕俊逸的公子,這公子溫決也認得,就是幾乎被他滅了族的屠盟行茂。
屠盟行茂當年去天耀國尋求幫助,最後礙於溫訣手中強大的武裝,心知毫無勝算,自行放棄了求援,轉而回西南勸說屠盟戰及時收手收,然而圖盟戰卻一意孤行,堅持抗爭,屠盟興茂無奈之下,決心與屠盟家族共存亡,誰料被前往尋他的衛晴嵐從死人堆裡挖出來,撿回了一條命,聽說後來,他做了衛晴嵐身邊的一個謀臣。
溫訣不知道他們這兩年都經歷了什麽,但從他們之間的相處,卻顯然不止於君臣這麽簡單。
一個照面,溫訣便認出了他們,衛晴嵐見狀也不裝了,甚至還意態悠然的要請他吃飯。
溫訣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了。
“恭敬不如從命。”
不僅衛晴嵐和屠盟行茂,就連飛弧都沒想到他能這麽輕易答應下來,忍不住小聲的提醒溫決:“主子,隻恐有詐!”
溫決:“不必擔心。”
他向來運籌帷幄慣了,一向叫人深為信任,飛弧聞言隻以為他另有謀算,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殊不知溫訣確實另有某算,只是這謀算卻是為了將自己往坑裡算的。
將軍府最近的一系列動作,本就十分惹人注目,這種情況下,再私下會見他國君王,這簡直是在像所有人宣告,他溫崇洲想造反了。
而事實也正如此,溫訣剛同衛晴嵐和屠盟行茂吃完這頓飯出來,消息便傳入了皇宮,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殷無咎終於,決定率先出手了。
當夜,他秘密召了一些信任的文武臣子入宮商議此事。
這一場密談直至四更天方才結束,幾個大臣紛紛起身告退了,隻余江錦安還坐在那裡一副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模樣。
“師兄,你可是覺得有何不妥?”殷無咎問他。
江錦安回過神,欲言又止片刻,道:“陛下當真覺得,溫將軍會通敵叛國嗎?”
殷無咎:“不會。”他雖然很多時候看不透且厭恨溫崇洲這個人,但是對於溫崇洲會通敵叛國這事兒,他卻是不信的。
也不是說在殷無咎的印象當中,溫崇洲有多麽的忠君愛國,而是殷無咎始終覺得,以溫崇洲的能力,若是想叛國早就叛了,又何必等到自己坐上這個位置,並且羽翼漸豐的今天。
只是,就算溫決對皇位沒興趣,殷無咎也真的容不下他了。
“南熙,將軍府裡不日恐有一場大變故,若是出事,屆時你拿著本將軍的令牌,帶他們從密道離開,切不可負隅頑抗,做無謂的犧牲,知道嗎?”溫決說著,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個木盒,向著站在對面的南熙遞去。
南熙遲疑半晌,見溫訣一直不將手收回,隻好將那木盒接了過來,在溫訣的示意下,南熙打開木盒看了看,盒內一塊象征著溫決權利與身份的令牌,令牌下面壓著一碟銀票,最上面是張一百兩,看大小下面應該也一樣,略略看去,估計有幾百張。
看著對面呆怔住的人,溫訣接著剛剛的話繼續道:“你將這些分給他們,讓他們今後各謀生路去吧!”他們這個時代的一兩銀子大概相當於現在的六百元,這一盒銀票每張一百兩,共有五百張,相當於現代的三千萬人.民.幣,足夠安置這些年來衷心替溫訣辦事的屬下們了。
這交代後事一般的行為和話語,讓南熙心中一時之間爬滿了不安,他將那木盒一把放回書案上,然後撲通跪了下去:“公子,贖南熙不能從命!”
溫訣面色微凝,語氣裡頓時帶了幾分嚴厲:“你要違抗我的命令?”
南熙那張褪去了少年青澀、愈漸俊朗的面容上寫滿了無法理解:“公子,您分明為陛下做了那麽多,卻為何不讓他知道?您這樣什麽也不解釋,任誤會越來越深……南熙不明白,您到底是為了什麽?”他說著說著,忽然就紅了眼睛。
溫決默然半晌,終是軟下了聲音:“南熙,我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情沒辦法同你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事的,你也答應我,保護好你自己和大家,好嗎?”
“公子,您真的不會有事嗎?”
“不會的。”溫決笑了笑,“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這世上,沒人能傷得了我,起來吧,別跪著了。”
在溫決的再三保障下,南熙終於應下了溫決交代的一切。
幾日後的一天,朝中借故組織了一場宮宴。
絲竹弦歌中,溫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經心的看著場中舞女們翩然起舞,旁邊伺候的內監時不時的給他續上一杯瓊液。
酒過一巡,殷弘玉忽然晃晃悠悠的靠過來,擋開了跪在溫訣身邊的內監,然後歪到了溫決的身上。
溫決伸手想推開他,卻被殷弘玉抓住了手。
“皇上要對你出手,你身邊這內侍,有問題!”
溫訣道:“王爺喝醉了。”
殷弘玉見他一副完全不放心上的樣子,頓時有些急了,直接一把抱住溫訣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脖頸上,壓抑著聲音恨恨道:“溫崇洲,你別以為自己有一身好功夫便能肆無忌憚,你身邊這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皇,傳聞其毒術冠絕天下,縱然你武功高強,亦是血肉之軀,若中了他的招,今日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話落,見被自己抱住的人毫無反應,緊著聲音道:“本王的話,你到底聽見沒有?”他分明的察覺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他們二人的身上,殷弘玉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將自己弄走了,而這家夥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怎能不急?
這一句低吼出聲,殷弘玉忽然聽到被自己抱住的男人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輕笑。
那笑聲,似乎是直接從胸腔裡出來的,讓他不僅耳朵聽見了,身體也感受到了對方的起伏…
“下官聽見了。”溫決輕輕道。
殷弘玉聞言,頓時松了口氣:“你還是盡早……”他想說讓溫訣盡早離宮,結果話沒說完,忽然感覺腦子一頓,然後意識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溫決抬眸,恰恰迎上過來的殷弘陵的視線,於是淡淡道:“寧王似乎喝醉了,還請賢王爺讓人將他送下去休息吧。”殷弘玉是知道溫訣的秘密的,為了防止他破壞自己的計劃,所以溫訣當機立斷,運用配合不破功點了殷弘玉的睡穴。
看著殷弘陵將自己的弟弟弄走,溫訣重新端起杯盞,漫不經心的飲了一口,同時,他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跪在自己身邊的內侍。
其實從這人出現開始,他第一眼就認了出來,正如殷弘玉所言,這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皇毒無倦,曾經讓他吃了大虧的人,他偽裝成太監接近自己,溫訣不用想也知道他想幹什麽,但是他卻並不打算防備。
按照書中記載,溫崇洲正是在這一場宮宴之上,中了毒無倦的藥才慘敗的,可能是因為想讓殷無咎親自報仇,他這次下的只是讓人虛弱的迷藥。
這藥不是下在吃食酒水中的,而是下在溫決的皮膚上。
在毒無倦佯裝不小心的將酒壺掉到自己身上,並且慌亂的拿帕子替他擦拭的時候,溫訣看到,他的指甲劃過了自己的胸口,雖然隻留下了一點紅痕,但從對方唇角彎起的一點弧度,溫決知道,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這很好,如此,在待會兒的對峙中,他的敗落也能大大降低引人懷疑的風險了。
不過片刻,溫決便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弱起來。
這時候,諫議大夫突然站起來,然後向龍位上的皇帝參了溫訣一本。
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一通言語,一口氣數出了溫訣被先帝封為護國將軍至今的幾百條罪狀,比如屢屢違抗聖旨;大殿之上忤逆先帝,將先帝氣到吐血;殘暴不仁,謀害朝廷命官;夥同曾經的四王爺八王爺構陷曾是王爺的當今天子;結黨營私,招攬勢力;私會天耀國君,逆謀造反……甚至連多少年前,溫訣大庭廣眾之下毆打主母長兄這事兒都抖落了出來。
這些罪狀,隨便拎出幾條都能讓溫訣被凌遲處死或者五馬分屍的,稍微輕點的,也能叫他身敗名裂,話音一落,頓時滿座寂靜,寂靜過後,眾人紛紛下跪請求天子賜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2423:00:13~2021-01-2622:20: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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