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嶺早就知道小徒弟今夜要來,?因此並未睡著。不過此時因為記得自己還是城主,他眉梢微微動了動,聲音冷冽了些:“你是何人?”
還沒等顧懨反應過來,?那人便道:“你是趙家的人?”
顧懨記起自己過來城主府之前偷聽的,那個有人服用了鬼泉之後起死回生的趙家。因為不知道這裡究竟是記憶回溯還是鬼像,?顧懨現在在這城中是沒有身份的,便乾脆認領了趙家人這個身份。
此刻警惕的回過頭去,?一副被抓住認命的模樣。
“城主不是已經認出來了嗎?”
他嘴上這樣說著,?但是卻沒有暗自放松警惕,顧懨刺空之後手腕一直被人捉著,?那人手上冰冷之意通過腕間滲透,?刺.入.筋脈之中竟然有些疼。
他心下覺得這城主說不定是個鬼王級別的,深吸了口氣做好準備抬起頭來,卻發現面前是一個感覺和外面的人有些不一樣的男人。
那人臉上戴著一個面具,?看不清面容來。
鴉羽鶴氅,長身玉立。
竟是個風儀如霧的神仙人物。
那人似乎有些病弱,就連伸出的指節都有些蒼白。
顧懨眯了眯眼不合時宜的想,這個城主這樣的人物要是沒有死一直活到一百年後,一定是自己喜歡的那一類型,?他說不定一開始克制渴膚的時候就不會找虞白塵了。
當然,?被城主氣質驚到只是一瞬間。
顧懨在承認自己是趙家人之後微微垂眸,?見那城主一副思索的樣子,?眉梢輕抬,手下迅速翻轉又重新拿回了匕首。
這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外面巡邏的侍從還不知道裡面多了一個人。
傅寒嶺收回手來,微微皺眉,剛才他沒有看錯的話小徒弟絲毫看著他這模樣眼睛亮了一瞬。
阿懨喜歡他這麽穿?
不對,?傅寒嶺看向顧懨目光深了些。
阿懨好像喜歡柔弱一些的。
他無意間發現小徒弟的一個小.癖.好,垂眸時眼中多了絲笑意,卻沒有表現出來。
顧懨正尋找著機會脫身,剛才從和這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城主交手來看這人修為至少在元嬰後期以上。
而進入淮陰城之後他本身的修為卻已經沒了。
妖身是除非等到萬不得已之時顧懨才準備拿來保命的。這種時候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能暫時先離開。
正當顧懨準備脫身之時,那位城主似乎受不住一般低咳了聲,微微彎腰露出蒼白的唇色來。
顧懨發覺他身上的危險氣息散了些。
他腳步不由停了下來,那位剛才還製住他的城主道:“可以扶我到榻上嗎?”
怎麽可能。他好不容易脫身,怎麽可能又接近他。結果那城主就像是會讀心一般,在他走到窗前時淡淡道:“我再咳一聲,外面的暗衛就會進來了。”
而暗衛進來,他此時多半是逃不過去。
顧懨轉過身來與那位體弱多病的城主深深的對視了一眼,最後在利弊之間掙扎了一番,還是走過去將人扶到了榻上。
然而剛將人扶到榻上,那城主又道:“從桌下暗屜中取一瓶藥給我。”
顧懨眯了眯眼,雖然討厭威脅,但還是拿出了藥來,不過在遞給那城主之時,他忽然手中的匕首又再次出鞘,放在了那人脖頸上。
“你現在動不了手?”
他返身之後觀察了半天,發現這個城主好像生了什麽重病一般氣息一直衰弱,剛才製止他的一擊很可能是最後一擊。
顧懨微微眯了眯眼,想到今天一趟不能白來,便順著之前的話問了下去:“鬼泉在哪兒?”
匕首下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瞬,就在顧懨以為城主不會回答時他垂眸道:“後面你會知道的。”
“回趙家去吧,你們都會知道的。”
窗外侍從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顧懨心中一緊,看了那戴著面具的城主一眼,最終還是轉身跳窗離開了。
一直到人離開之後,傅寒嶺才看了眼銅鏡中映出他脖頸上被匕首劃過的血痕,眼眸略微深了些。
不過他看著打開的窗戶又輕笑了聲。
這個地方處處與他有關,他和小徒弟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顧懨剛從城主府逃出去就發覺之前熱鬧的街市又沒有了。就在他停留在城主府後,整個淮陰城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月亮徹底隱去,現在便如同他剛進來時一樣。
這地方空蕩的如同死城一般,顧懨乾脆進旁邊白天去過的晏府又去看了眼,也是一個人也沒有。
那些擺設裝飾上蒙了一層灰塵,至少已有多年沒有人來過了,可是分明在一個時辰前這裡還有人。
顧懨原本以為這記憶回溯是與淮陰城分割開的,可是現在看來卻並非這樣。
這記憶與淮陰城日月交替交叉在一起。至於分界線,顧懨抬起頭來看了眼天上,記起自己看的出現街市時是在月出之時,而一切消失便是在月隱之時,也就是說記憶裡的鬼城只在夜晚才有。
天色已經亮了,不過街頭還破爛的掛著幾盞燈籠。正在此時,鈴鐺響了起來。晏遲暫時得到了些.喘.息之機,詢問顧懨那邊的事情。
顧懨將鈴鐺對準淮陰城給他看了眼,以晏遲的敏銳應當也能發現這日月交替的鬼城事情,不過他說的卻是鬼泉的事情。
“我聽晏家家主提到了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鬼泉。”
“不過具體如何,還得繼續查下去。”
晏遲應了一聲,顧懨剛準備說什麽卻發覺他那邊氣息好像變了。
晏遲好似很狼狽,顧懨不由挑眉。
“你那邊什麽情況?”
他記得晏遲的任務好像是擊退來犯的魔將吧。以晏遲的能力,即使那魔將比他高了幾階也不至於這麽狼狽。
他話音落下,過了會兒晏遲才道:“不是魔將。”
“我遇到了魔尊陸掠羽,他不知為何來了北方戰場。”
晏遲也是無妄之災。本來這次的散金任務確實是擊退魔將,但是陸掠羽知道晏遲吃了成嬰丹之後,因為要查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妖族,便親自來了一趟。
陸掠羽是與傅寒嶺同樣化神期的,兩人相差一個境界,晏遲自然便狼狽了些。不過陸掠羽似乎在與他交手之後便皺起了眉。
“不是你。”
他聲音沉冷似乎是在思索什麽,身旁的魔將在一旁不敢說話。陸掠羽看了晏遲一眼,收回了手。
他之前便查出成嬰丹來,在這個凌霄宗首席與傅寒嶺的弟子之間猶豫。這次北方戰場便先來看了晏遲,沒想到卻不是他。
晏遲是純然的人族,現在結果只有一個了。
在身形化去之後陸掠羽閉目想起了那道紅色身影。
——顧懨。
原來是他。
陸掠羽消失之後,晏遲皺眉有些疑惑,看剛才陸掠羽的模樣好像是在找人?
不過好在他已經走了,魔族暫時停下,晏遲站起身來看了眼鈴鐺。
顧懨沒有找到鬼泉,看現在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便去了那個據說有起死回生的老祖的趙家,也是他在城主面前冒充的趙家。
進去之後宅邸和之前一樣蒙了一層灰塵,顧懨找了半天在底下找到了一個密室。此刻打開密室進去才發覺是趙家祭祖的地方。
香爐已經廢棄了,顧懨看了眼四周,忽然打開蒲團來,下面竟然有一行血字。
——報應來了,都是怪物。
報應來了。
這是指什麽?
怪物難道是指月夜時出現的那些修士?
這淮陰城中十分古怪,雖然滿城死人但是卻沒有一絲怨氣。
顧懨合上蒲團想了想,又轉過頭去在趙家的族譜上加了一個名字。他將自己名字寫上去,試試看晚上的時候這些人能不能認出來。
到了晚上熟悉的場景又來了。
但是奇怪的是在顧懨在族譜上加了自己名字後,這些人都變得好像認識他起來,一口一個小少爺的。
這場景不知道要輪回多久,顧懨此時沒有修為需要在裡面有一個身份,不然這些被困在這裡回溯記憶的鬼魂驚覺後果不堪設想。
“小少爺,你怎麽還在這兒,老祖找你呢。”
顧懨跟著那個修士一路走到之前大堂,發現上面果然坐著一個人,就是那個起死回生的老祖。
不過顧懨在看到那個老祖時瞳孔微縮。
那個人……不太對。
他之前學了破幻術,剛才與趙家老祖對視的時候竟然看見他身上有兩個人,一半是自己,另一半居然是另一個和他長的很相似的人,能看出是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同時存在在一個人的身體裡。
即使心中震驚,但顧懨看清楚之後卻面色不變,很快收回了目光。
“老祖。”
趙家老祖點了點頭,開口道:“今夜城主府設宴,你和我一起去。”
顧懨不知道這老祖是否看出了什麽,為何單獨要自己陪他一起去,但面上還是應了聲。他這一舉動叫老祖眼神松動了些,終於帶上了笑意。
“好孩子,那些人都不相信,只有你相信。”
“放心,喝了鬼泉,便能得到一切。”
他也不相信。
顯然這趙老祖就是喝了鬼泉之後才成了現在這樣,不過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對他旁邊另一個鬼魂注意了些。
趙老祖沒有發現不對,此時道:“你下去收拾一下吧。”
“晚宴馬上要開始了。”
顧懨跟著下人離開,不過在路上時,他特意甩了下人去了一趟暗室。
之前的族譜被重新翻出來,顧懨皺眉看了眼,他總覺得那個半身的鬼魂有些眼熟。在翻到後面之後他才收緊了手,過了會兒後重新將族譜裝了起來。
他就道為何兩人如此相像,那個半魂是趙老祖的兒子。
所以現在的線索就是趙老祖服用了鬼泉起死回生,但是他兒子卻死了。不僅死了還和他綁在了一起?
所以那人究竟自己知不知道?
正當顧懨思索之時下人們已經將參加晚宴的衣服拿來了。
“小少爺,衣服來了。”
顧懨轉過頭去看向盤中,忽然表情有些奇怪。
這盤中的衣服怎麽這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侍從們還在盯著顧懨。
“你們出去我自己換。”顧懨垂眸揮退下人們之後,拿起了衣服。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不是昨夜那個城主穿的衣服嗎,就連上面的花紋都一模一樣,拿來給他做什麽?
這難道是那位病弱的城主的意思?
顧懨此時想到昨夜他口中的話。
——都會知道的。
他眯了眯眼,還是換上了這身衣服。
奇怪的是那城主並不知道他的尺寸,但是這送來的衣袍卻很合身。
顧懨想起昨晚的那道身影,總覺得這位城主和這滿城的人有些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的~】感謝在2021-01-09?23:53:38~2021-01-10?17:54: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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