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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的演技大賞》第14章 蕭韞(需要重新看)
晌午剛過,天空又飄起小雨,霧氣朦朧。

 腳下的青石板路仿佛被塗了一層油料。

 秦婈帶著竹心朝慈寧宮走去。

 景陽宮距離慈寧宮並不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隔著整個禦花園。

 路過坤寧宮時,秦婈腳步一頓。

 紅牆黃瓦,葉落閑階,光景依舊。

 令她難以喘息的記憶一瞬間被拉扯出來。

 日降月升,她仿佛回到了延熙元年,八月十五那個晚上,又瞧見了徐尚儀手中那張帶血的帕子……

 那夜坤寧宮上上下下亂做一團。

 徐尚儀在她耳邊低聲,“奴婢的弟弟名喚叫徐秉,今年十九,去年剛參了軍,奴婢有一事想問皇后娘娘,巳州邊境那六萬條人命,蘇家準備拿什麽賠?!”

 她心知徐尚儀今夜此舉定是有人教唆,也明白這是有人要故意刺激她。

 可徐尚儀的話,她也在捫心自問。

 是啊,如今鎮國公府的匾額上全是人血,她拿什麽賠?

 時至今日,她依舊想不通她的父親,那個立下赫赫戰功,在大周官居一品的鎮國公大將軍蘇景北,為什麽會叛國。

 閬州總督傳消息來的時候,她認定父親是被人構陷的,蘇家是冤枉的。

 一定是被冤枉的。

 可緊接著,錦衣衛便查出了蘇家通敵叛國的罪證,鎮國公府內,應該說是父親的書房裡,竟發現了一條修建了十年之久的暗道。

 暗道。

 有了證據,零碎的回憶也接連而來,令她不寒而栗。

 自打鎮國公夫人病逝後,蘇景北便不許蘇菱和蘇淮安踏入書房半步。

 書房裡有一張懸畫,畫中人便是蘇雲氏。

 蘇景北常常坐在懸畫前發呆。

 起初蘇菱以為那是父親對母親一片癡情,可後來又覺得並非如此,鎮國公府雖無主母,可無名無分的妻妾卻有的是。

 絲竹悅耳,紅袖添香。

 記得有一次,大概就是她嫁入晉王府的前夕。

 那時的她總覺得,受萬人敬仰的父親無所不能,她不想嫁給蕭聿,便去書房門前鬧了半個晚上。

 蘇景北的後院雖不清淨,卻無其他子嗣出生,他可謂是把蘇菱捧在手心裡疼。

 然而那個晚上,任憑她怎麽說,蘇景北都沒出來。

 她實在忍不了,便推門而入。

 然而裡面卻空無一人。

 人不在,蘇菱只能原方不動闔上了門。

 她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繼續等,等著等著,竟這樣睡了。

 翌日一早,門“吱呀”一聲在她身後打開,蘇景北衣衫規整地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見她倒在地上,蘇景北笑道:“阿菱,你怎麽還在這兒睡著了?當心著涼,趕緊起來。”

 她揉了下眼睛,半眯著眼睛道:“爹,你昨日去哪了?你怎麽會從書房裡走出來?”

 蘇景北一愣,道:“你個傻丫頭大早上胡說什麽呢?我是剛從東耳房過來。”

 “東耳房?爹你去東耳房作甚?”她揉了揉太陽穴,道:“誒呀,爹,女兒有事跟您說。”

 蘇景北瞪了她一眼,“說什麽?阿菱,你說什麽爹都應你,但有一點,你嫁晉王這事沒商量,我不管立下多少戰功,那都是臣子,你爹沒那個本事抗旨。”

 蘇菱咬了咬唇,用楚楚可憐的目光道:“那若是女兒身子有疾,配不上皇子呢?”

 蘇景北氣笑道:“哦,你身子有疾,配不上晉王,那就能配得上何家小子?你的婚事以後不許再提,也不許和你哥提!”

 她低頭,她放棄,她灰溜溜地回了房間。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可她無比清楚的記得,門是在她身後被打開的。

 腳步聲也是從她身後響起的。

 最怕不過是後知後覺。

 “美人在看什麽呢?”竹心道。

 秦婈回了神,眼前的一切如齏粉一般被風吹散。

 她撫了撫心口,隨意道:“我這頭回見太后娘娘,難免有些緊張,待會兒我若是出神,你可得提醒我點。”

 竹心一愣,隨即笑開,應是。

 起初,寧尚宮把她和竹蘭分到淑蘭苑時,曾囑咐過,要注意秦美人的一言一行,有任何可疑之處,都得告訴盛公公。

 可這麽多天過去了,在竹心看來,秦美人不設城府,落落大方,根本沒有可疑之處,

 竹心小聲囑咐道:“美人不必擔心,太后待人和善,從不會為難誰。”

 “那就好。”秦婈點點頭,道:“對了,你可知太后因何病了?”

 竹心回道:“太醫院說是受了風寒,不過已無大礙。”

 秦婈本想開口問大皇子是否養在太后膝下,可忽然想起在秦府時,那位陳司籍的警告。

 “這大皇子的事,恕老身不能回答,老身也勸秦姑娘,今日這話,不可再與旁人提起。”

 “該你知道的時候便能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便不能問。”

 秦婈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走。

 再等等,再等等就是了。

 都已經入宮了,沒什麽不能等的。

 半刻之後,他們來到了慈寧宮。

 沿途的一草一花、一木一石,都與她記憶中一般無二。

 果真應了太后與她說那句話,“這宮中的景色從不會變,變的只是住在這宮裡的人罷了。”

 說這話時,還是三妃剛入宮的時候。

 在慈寧宮殿前候著的不只她一個,還有新入宮徐淑儀和何淑儀。

 秦婈朝二位行禮,“臣妾見過徐淑儀,何淑儀。”

 二人也連忙道:“美人不必多禮。”

 徐淑儀身著一襲湖藍色緞面襦裙,雖算不得傾城之姿,但也稱得上婀娜動人。

 站在徐淑儀身邊的何淑儀,若她沒記錯,她是何家三姑娘,其父是戶部尚書,其母是穆家女,這等身份,比之當年的薛妃也是不逞多讓。

 不過看她目光柔和,語調也輕,性子應該不似薛瀾怡那般跋扈。

 不一會兒,小太監便將她們引進了正廳,還沒進門便能聽到說話聲。

 想來三妃已經到了。

 三人進門後一齊福禮,“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而後又依次給薛妃、柳妃、李妃請安。

 楚太后笑道:“快、快起來,都抬頭讓哀家瞧瞧。”

 話音墜地,眾人的視線毫無疑問地落在了秦婈身上。

 秦婈抬眸的一瞬,三妃的表情與見鬼無異。

 薛妃瞪圓了眼睛,柳妃抬手捂住了嘴,李妃的反應最大,手上的杯盞“哐”地一聲滑落在地。

 在殿中央轉了個圈。

 就連一向波瀾不驚的楚太后,都不免怔住。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誰也猜不到,竟然會這般像。

 仿佛看見她,就會相信,這世上真有轉世一說。

 也難怪選秀那日,皇帝會離開絳雪閣了。

 楚太后緩了緩,笑著對著章公公道:“快賜座。”

 三人連忙道:“謝太后。”

 秦婈入座後,除了李妃收回了目光,薛妃和柳妃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身上。

 薛妃攥緊了拳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楚太后依次問話。

 問過了徐淑儀和何淑儀,太后看向秦婈道:“哀家聽聞,今早秦美人換了院子,住的可還習慣?”

 秦婈連忙起身,道:“多謝太后娘娘關心,臣妾住的甚是習慣。”

 聞言,薛妃的目光愈發晦暗。

 竟連聲音都是如此像?

 “那就好。”楚太后摩挲著手腕,繼續笑道:“你們日後若是無事,可常來哀家這坐坐,說起來啊,這宮裡也冷清太久了。”

 提起冷清,楚太后又像模像樣地歎了一口氣,道:“陛下子嗣少,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替皇家開枝散葉,這才是宮裡的頭等大事。”

 楚太后側頭又對章公公道:“你去太醫院知會一聲,明日讓劉院正給各宮的娘娘請個平安脈。”

 太后這話,無疑是在放箭扎三妃的心。

 秦婈這是無法窺得三妃的心聲,否則,只怕什麽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都能聽見。

 正是尷尬的時候,門外的小太監突然高聲道:“孫太妃到——”

 孫太妃?

 秦婈循聲回頭。

 這后宮裡,她與孫太妃的關系遠遠要好於太后。

 原因無他,孫太妃乃是長寧長公主的生母,倘若當年鎮國公府沒出事,蘇淮安便是駙馬爺,孫太妃的女婿。

 思及此,秦婈的心一緊。

 那韞兒會不會……

 小太監緊接著又道:“大皇子到——”

 秦婈眸色未改,嘴角也掛著笑意,可她渾身上下,無處不在顫抖。

 未幾,只見孫太妃牽著一個小人兒,跨門而入。

 孫太妃身體一向不好,她輕咳兩聲才道:“給太后娘娘請安。”

 楚太后道:“你我之間,怎還需要這些虛禮,快坐。”

 孫太妃勾了勾大皇子的手心,道:“韞兒,給太后娘娘請安。”

 大皇子身著四團雲紋紬交領夾袍,頭戴白玉冠,生的白皙雋秀,眼睛似母,棱角似父。

 秦婈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她的孩子。

 蕭韞一步一步走到太后面前,雙手交疊,唇抿的緊緊的,給楚太后行了個大禮。

 但沒說話。

 連一句“孫兒給太后請安”都沒說。

 然而太后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慈愛地招了招手道:“來,韞兒,讓哀家瞧瞧,你又長高了沒。”

 蕭韞垂眼走過去,也不親近人,眸中的疏離和他父皇一模一樣。

 楚太后摸了一下他的小臉,道:“哀家聽聞你父皇給你找了姚太傅當老師,近來可用功?”

 蕭韞點了點頭。

 楚太后笑道:“如此便好。”

 接下來太后又問了他許多話,蕭韞要麽點頭、要麽搖頭,但一個字都沒說過。

 秦婈的心滿是疑惑。

 更疑惑,為何所有人眼中都沒有和她同樣的疑惑。

 半個時辰後,太后揮手說乏了,要歇息了,眾人紛紛起身。

 孫太妃對大皇子道:“韞兒,咱們走吧。”

 蕭韞一步一步走過去,把手放到孫太妃手裡,小孩子不過三歲,身量很低,理應是看不到秦婈的,可冥冥中仿佛有一根線,拽著他回頭一望。

 視線剛好對上。

 蕭韞停下腳步,轉身,與秦婈面對面,黑黢黢的眼珠,看了她好一會兒。

 孫太妃這才同秦婈對上了目光。

 下意識捂住了嘴。

 隨後想起宮中近來的流言,孫太妃道:“這位可是秦美人?”

 秦婈起身道:“臣妾見過太妃。”

 “免禮了。”孫太妃呼吸微亂,低頭看著蕭韞道:“韞兒,走了。”

 蕭韞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

 只聽孫太妃又低聲道:“韞兒,她不是,走了。”

 回去的路上,秦婈低聲問竹心,“大皇子……方才為何不開口說話?可是生病了?”

 竹心歎了口氣,好似早就料到秦美人會問這個問題,極小聲道:“大皇子不是不開口,而是開不了口。”

 秦婈腳步一頓,蹙眉道:“什麽叫開不了口?”

 “美人小點聲。”竹心拉過秦婈的手臂,道:“此乃是宮中禁忌,誰都提不得,奴婢給您說了,您日後可再別問了,太醫院說,大皇子是母胎裡帶了怪病,三年都沒開過口,應該是,啞症。”

 話音甫落,蘇菱怔在原地。

 竹心疑惑道:“美人這是怎麽了?”

 秦婈硬提了一下嘴角,輕聲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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