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陽醒來的第一件事是看床頭櫃上的表， 穩穩指向數字十的時針表示她的早起計劃又泡湯了。

　她歎了口氣。

　這是懷上穆糖糖的第三個月，腹部的變化雖然還說不上明顯，但唐笑陽已經能感覺出這個新生命給她造成的巨大影響了。

　第一件事就是睡眠問題， 以前的唐笑陽就算半夜睡七點起，也依舊神采奕奕，可以抱著穆雪滿屋跑，可現在她即使沒有工作早早休息，那種疲乏感卻依然格外明顯， 稍微休息不好就會昏昏欲睡。

　這對日常精力充沛的alpha而言， 確實是種不適的體驗。

　唐笑陽的歎息聲近乎微不可聞， 但已經足夠引起關心者的注意。

　身邊傳來書被放在床頭的聲音，一個柔軟溫暖的女人身軀抱了上來。

　“醒了？要起床嗎？”

　穆雪聲音低沉而溫柔， 像是身下綿軟的被褥， 叫人又舒適又昏昏欲睡。

　唐笑陽搖搖頭，轉身埋進穆雪懷裡， 額頭摩挲著女人漂亮的鎖骨， 幾分不好意思道：“餓了。”

　第二件事就是饑餓， 唐笑陽自覺自己以前吃的也不算少， 但懷上穆糖糖之後， 卻變得更容易餓了，那個正在發育的小東西大概正貪婪的吮吸著母體的營養，以至於唐笑陽的夥食從一天三頓變成了五頓， 甚至常常半夜餓醒。

　唐笑陽起初試圖自己起來做夜宵， 但她發現自己除非跟穆雪分房睡， 不然是不可能逃過女人的幫助的。雖然她已經勸過穆雪不要太焦慮，但她也能很明顯的感覺出來穆雪現在確實在戰備狀態，睡的很淺， 且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她的動向。

　在連續三天都被穆雪抓包並被女人義正詞嚴的教育之後，唐笑陽終於乖乖的接受了讓穆雪給自己做夜宵的事實。

　穆雪的手藝跟唐笑陽比還是錯了一節，但經過懷孕前緊鑼密鼓的學習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深夜的餐廳裡，唐笑陽裹著毯子一頭亂毛的坐在餐桌旁，像只等食的貓。

　不多時，在廚房忙活的愛人便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番茄雞蛋面來。

　孕期的唐笑陽口味也變了不少，吃不了太油膩的，又嫌粥味道太淡。

　番茄雞蛋面算是她最喜歡的夜宵之一，其實也可以稱之為雞蛋番茄面，因為她第一次見到雞蛋快把面都蓋住了的番茄雞蛋面。

　穆雪一臉理所當然，“你需要營養。”

　金黃色的雞蛋與紅色的番茄汁交融，熱騰騰的湯面上撒著細碎的蔥花，看上去就叫人格外有食欲。

　唐笑陽吸吸鼻子，聞到那誘人的酸香，像餓壞了一樣拿起筷子，開始享用。

　考慮到夜裡吃東西不好消化，穆雪用的細面，綿軟的面條入口即化，溫熱的湯汁安撫了冰冷饑餓的胃，唐笑陽發出一聲滿意的歎息，“好吃。”

　卻見坐在對面的穆雪支著下巴笑盈盈的看著她，深夜的餐廳隻開了一盞微暗的小燈，而女人那雙像神秘寶石般漂亮的眼睛裡，多的是化不開的愛意與溫柔。

　好像唐笑陽吃的開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樣。

　唐笑陽耳根有些發燙，她現在可不是什麽漂亮的模樣，亂糟糟的頭髮，凌亂的睡衣和困倦的面容，肯定不會好看到哪去。

　可穆雪卻這樣癡迷的看著她。

　她放下筷子，強自鎮定的看穆雪，“我吃個飯，你這麽開心做什麽？”

　穆雪毫不在意的笑笑，“我看見你就開心。”

　這下唐笑陽的臉差不多就跟番茄湯一樣紅了。

　她什麽時候這麽容易害羞了？

　怎麽想都是孕期內分泌變化的錯。

　時間回到現在，唐笑陽算是體會到之前穆雪被自己照料的感覺了。

　穆雪雖然抱不動她，但幾乎是全程扶著她洗漱完畢，坐到餐桌旁的。

　雖然這樣也不能說不舒服，但唐笑陽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照顧穆雪多一點。

　可惜在穆糖糖小朋友搬家之前，她大概是沒希望這麽幹了。

　吃過早飯後，穆雪陪著唐笑陽在家裡轉了一會，便坐下看電影。

　剛懷孕的時候，穆雪幾乎天天都會帶唐笑陽去城郊的穆家莊園裡散心，直到後來唐笑陽越來越容易疲倦，穆雪怕反而累到她，才改為在家裡稍做運動。

　唐笑陽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穆雪懷裡，由著她揉弄自己的頭髮。

　第三件事是唐笑陽明顯感覺自己變得更加的軟弱和粘人了。

　從前唐笑陽對穆雪的渴望更多是心理上的，心中渴望可以通過意志稍作抑製。

　但現在她對穆雪的渴望，已經變成了一種生理上的渴望。

　每時每刻都想呆在穆雪身邊，恨不得跟她融為一體。

　想聽她的聲音，想埋在她溫軟的懷裡。

　想聞穆雪身上的味道，想被她溫柔的撫摸，甚至是……

　正胡思亂想的唐笑陽突然感到一種惡心感襲上心頭，她擰著眉頭捂住嘴，飛快地起身走到了洗漱間。

　“嘔……”趴在洗漱台前乾嘔了許久愣是什麽也沒吐出來的唐笑陽隻覺的頭上的青筋都被劇烈的乾嘔帶的叭叭作響。

　而跟在她身後的穆雪沉默不語的幫她拍著背。

　終於止住乾嘔的唐笑陽收拾了一下自己，回過身去看穆雪，卻見女人眼圈發紅，強自忍著眼淚笑著看她，“沒事了嗎？”

　她默默的抱上去，“嗯。”

　“那就好。”

　似乎也不必多說寫什麽。

　小羊與糖糖，第93篇。

　今天是糖糖你待在小羊肚子裡的第93天，你還很小，以至於無法很明顯的看到。雖然此刻的你只是個混沌的生命，但我依然要記錄下這些，來告訴你，為了孩子降生母親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我認為這些代價是可以被換算成愛的。雖然你無需為這些愛支付任何，但我想，你應該知道。

　昨晚小羊依然半夜被餓醒，我給她煮了點面，我覺得你是不是太能吃了？難道你媽媽晚上睡覺的時候你也在吃飯嗎？

　早上的時候，她睡到十點十五分才起，應該是有些不開心的，懷上你之後她就變得很容易疲倦，我想你大概是個活潑的小孩吧？

　上午的時候，她又開始乾嘔，我知道她不想讓我看見自己那個樣子，但我不能不陪著她，因為你是我們的孩子。

　即使愧疚如影隨形，我也必須承擔自己的責任。

　我認為責任是很重要的事情，糖糖。

　中午的時候我做了竹筍炒肉，小羊吃了不少，看起來這道菜也可以列為常備菜單了，你覺得呢？

　下午我陪她看了一遍《傾城》，這部電影算是我跟小羊的心結之一吧，你以後有興趣了我可以跟你細說，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小羊罵了半個小時天凌，並跟我難怪我要跑，她怎麽能拿這種人渣跟我比。

　我卻有一些不同的看法，雖然劇本裡沒有明寫，但我想，天凌是愛著落星的，但那份愛不足以讓她舍棄任何東西，所以她的愛毫無價值。

　但即使毫無價值，並不意味著不會折磨自己。

　我跟小羊說，她一輩子都會在思念中折磨自己，而能讓她解脫的人已經死了。

　你媽說：她活該。

　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糖糖，我們對這份愛的重視，往往就體現在我們願意為它付出的代價。

　所以不要輕信別人的海誓山盟，更要看他怎麽做。

　今晚你媽媽想聽小美人魚，不過你大概還不知道什麽是泡泡什麽是大海吧，等你長大點我可以帶你去s國看看，那裡的海很漂亮。

　穆雪合上筆記，把它放在床頭，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裡。

　唐笑陽的身軀瞬間將她包裹，穆雪很認真的把她按平，“小心碰到肚子。”

　唐笑陽撇撇嘴，“300篇狗糧日記，我真怕糖糖看完變小狗。”

　穆雪笑笑親親她的額頭，“哪有這樣說自己女兒的？我要開始講故事啦，小朋友快閉上眼睛。”

　唐笑陽撲哧一樂，但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在穆雪溫柔低沉的嗓音中，沉入美夢。

　隨著懷孕時間的增長，乾嘔慢慢減弱，但隨之而來的是新的問題。

　孩子的重量越來越重，就像在身上掛了個十斤的布袋，就算是唐笑陽這樣身體康健甚至算的上結實的人也不免腰疼。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慶幸懷孕的是自己，穆雪那麽細的腰，還不得被這沉甸甸的小東西墜斷。

　穆雪幾乎每天都給她按摩兩個小時，唐笑陽看著女人揉著酸痛的手臂，心裡不禁又是甜蜜又是心疼。

　但除此之外，還有更叫她難以啟齒的問題。

　欲望。

　她又一次在深夜驚醒，但這次她清楚自己不是因為食欲，而是出於另外一種渴望。

　黑夜裡，女人白皙的耳垂泛著紅意，試圖自救。

　她不想驚醒淺眠的愛人，畢竟現在穆糖糖已經很具有規模了，那些事大概都是不能做的。

　但是事與願違，就在她即將解脫之際，女人疑惑中帶點困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羊？”

　唐笑陽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此時她倒恨不得自己變成個石人才好。

　在愛人身邊做壞事還被逮了個現行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穆雪的手繞過唐笑陽僵硬的身體，按上了她的手。

　二人俱是一頓。

　唐笑陽閉上眼睛，丟人丟人丟人。

　但穆雪什麽也沒說，只是把她沒做完的事情繼續了下去。

　算不上嫻熟，但配上女人在耳邊的輕喚。

　“小羊，這樣會好點嗎？”

　唐笑陽直接交代。

　穆雪起身去洗手，唐笑陽捂著臉躲在被窩裡，等穆雪都洗完回來了，才終於擠出一句，“你不覺得我……”

　穆雪打斷她的自我貶低，“周舒說了這是孕期的正常反應，考慮不周的是我。”

　唐笑陽整個人埋進被窩裡，多少年了，怎麽又回到了被調戲的原點。

　之後的日子裡，直到懷胎七月前，穆雪幾乎每天都會幫唐笑陽，不管她願不願意。

　唐笑陽算是丟人並快樂著，穆雪不知道從生理書上學了什麽，總之，她一個alpha第一次感受到那個一直被忽略的器官作用有多大。

　能叫人頭皮發麻，能叫人不由自已，能叫人食髓知味。

　穆雪一直一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顫抖的唐笑陽思緒飄散。

　也不是沒有分歧的時候，深夜裡，唐笑陽咬著牙關，一手擋著自己含淚的眼，一手去拉埋在被子裡的穆雪。

　穆雪的位置已經很危險了，離取她老命就差那麽一點。

　穆雪被她拽出來，疑惑的看著眉目含情的alpha。

　“不許。”唐笑陽倔強的把她拽下來接吻。

　穆雪領會了她的意思，於是不再強求，轉而溫柔的開辟新大陸。

　唐笑陽這回終於沒忍住，含糊的哭叫出聲。

　“穆姐姐……”

　她聽見愛人低沉的輕笑。

　“小羊乖。”

　孕期八月的時候，唐笑陽已經被轉進了嚴陣以待的醫院，穆雪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好幾次看著看著唐笑陽的肚子就落下淚來。

　唐笑陽哄她，說這是八百米最後的衝刺階段，勝利就在眼前了。

　穆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把削成薄片的蘋果塞進她嘴裡。

　因為準備得當，唐笑陽受的痛比較少，加上她性格堅強，幾乎是默不作聲的被推進了手術室。

　她看著穆雪被醫生勸在門外，看著女人通紅的眼睛和攪在一起的雙手。

　不要哭，穆姐姐。

　她想說，但她不能開口，她怕自己的痛呼讓愛人更難過。

　很快，很快就好了。

　我們會有一個孩子，希望他能多像你一些吧。

　當然不像我也會愛他的，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啊。

　唐笑陽在麻藥的作用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手術室外的穆雪面沉如水，一手死死攥另一隻胳膊，一句話也不說。

　“再捏就腫了。”穆夏把她的胳膊解救出來，觸到穆雪冰涼的雙手。

　“哥，”她眼神都有點失焦，聲音低啞顫抖，“我好害怕……”

　穆夏從沒有見過這樣無助到快要崩潰的穆雪，但好在他有經驗，“深呼吸，深呼吸，別想那麽多，你就想一會見到小唐怎麽哭就行了。”

　穆雪抽了抽唇，似乎是想笑，但終於沒能笑出來。

　雪白的醫院裡，鮮紅的手術室門燈成了穆雪唯一的寄托。

　時間仿佛停滯，在穆雪看來，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長的半個小時。

　手術燈由紅轉綠，醫生走了出來，對著失魂落魄的穆雪微笑。

　“手術很順利，是個女孩，恭喜。”

　穆雪只看了一眼那個皺巴巴的小孩，朝穆夏點點頭，就跟上了將唐笑陽送往病房的活動病床。

　床上的女人還在沉睡，臉色蒼白，像是受了一場大磨難。

　穆雪呆呆的坐在床前，卻突然想起了若乾年前的那個小女孩，追著她叫穆姐姐的樣子。

　那麽赤誠的愛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她給了她多少愛，她給了她多少劫。

　女人把唐笑陽的手牽起，放到唇邊輕輕吻著。

　聲音顫抖，淚如雨下。

　“小羊……”

　作者有話要說： 穆糖糖來了。

　穆姐真的很攻

　ps：寫太長了，哎，頭禿，求評論，《她的玫瑰》求收藏。另有人看一眼《昭昭明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