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麽玩笑……”

　“江虞？”鬱時青沒聽?清他說的話， 隻稍傾身過來看他，“你沒事吧？”

　江虞下意識往後避了?避：“我?沒——”

　察覺到嗓音莫名沙啞，他咳了?一句清嗓， 又沉聲道，“我?當然?沒事。”

　可他的表現分明很有?異常。

　“你確定？”

　江虞移開目光：“有?必要騙你嗎。”

　見狀， 鬱時青抬腕看表：“到影院還有?半個小時，如果你不舒服， 躺下休息一會。”

　“好。”江虞胡亂答應下來。

　他往後倚靠在車座， 闔上雙眼，緊握的拳已經松了?力道，雙手交叉搭在腹前，拇指卻點個不停。他沒有?半點睡意。

　鬱時青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也坐回去?拿起任柏準備的講稿翻看。

　首映還邀請了?不少媒體和影評人，電影放映結束的見面會， 會有?一段時間不短的問答環節。

　不止是他， 江虞手邊也有?一份類似的稿件。

　可能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躺下沒多久， 他又很快坐起身， 隨手把它?拿起。

　久久時間過去?，一頁也沒翻。

　他還在想林安謹的話。

　想這?句話根本沒有?道理。

　他和鬱時青都?是alpha，是朋友罷了?， 同性之間又怎麽會有?什麽“在意”。

　只是驀然?間。

　鬱時青易感期時的意外?也橫衝直撞闖入腦海。

　江虞五指又收緊，紙稿在他掌心揉成一團。

　他不由轉臉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剛看完最後一頁， 正?要拿座位旁的礦泉水， 心念微動，也轉眼看向江虞。但只看到江虞的後腦杓。

　他頓了?頓，才繼續動作， 喝了?兩口水。

　江虞從車窗的倒影裡看他把水瓶再放下，才突然?出聲：“鬱時青。”

　“嗯？”

　江虞慢慢轉回目光，和他對視一眼，不動聲色：“你覺得，同性會因?為什麽選擇在一起？”

　說完立刻補充，“比如兩個omega。”

　任柏和孟晨也在車上。

　剛才兩人聊天的時候他們半個字也沒摻和，聽?到這?個話題，紛紛來了?興趣。

　鬱時青笑了?笑：“同性？怎麽忽然?對這?種事感興趣。”

　江虞猛地坐直：“誰說——”

　話說出口，對上鬱時青摻進意外?的眼神，他一滯，緩緩又坐回去?，表面平靜且鎮定，淡淡道，“我?只是想到圈內曾經有?過兩個omega在一起的事，隨便問問。”

　鬱時青略略回想。

　江虞口中的omega在一起只是偶然?個例，他的確有?些印象，應該是任柏曾經說過。

　不過這?樣的特立獨行從來不被?真正?理解，事情爆出來後，哪怕網上大部分是支持的態度，可兩個人還是都?漸漸消失在了?觀眾視野。

　任柏對這?件事印象深刻：“我?知道！這?兩個omega是同一個公司的藝人，住一間宿舍，據說是日久生情，公司還想過乾預，但沒能拆散這?對小情侶，後來被?狗仔曝光，他們到手的資源連降十八級，未來算是毀了?，現在好像一起轉了?幕後，到現在也沒分開。”

　孟晨捧心：“好一對被?世俗反對的苦命鴛鴦！”

　任柏說：“要我?說，omega在一起怎麽了?？那麽多beta都?在一起，也沒見有?人說什麽同性戀，這?就是性別歧視！”

　孟晨連連附和：“可不是嗎？”

　江虞瞥過兩人一眼，隻問鬱時青：“你覺得呢？”

　鬱時青說：“不論為什麽，都?很難。”

　江虞蹙眉：“為什麽？”

　見他似乎有?些認真，鬱時青輕笑一聲：“信息素對同性的排斥是天性本能，omega和alpha之間的互相吸引則是自然?規律，和beta產生戀情已經很少，更何況是同性。”

　任柏不服：“信息素會是問題嗎？市場上有?各個類型的抑製劑，易感期或是發情期已經不是問題，說實在的，omega或是alpha，用力抑製劑之後和beta還有?什麽區別。beta可以在一起，omega為什麽不行？”

　江虞觀察著鬱時青的神情。

　任柏有?理有?據，鬱時青道：“你說得也有?道理。”

　江虞微微坐正?：“這?麽說，你同意他的觀點？”

　“我?同意。”鬱時青說，“不過這?只是個人選擇，我?沒有?立場評價。”

　聞言，江虞面無表情地倚靠回去?。

　這?算什麽同意？

　這?分明還是置身事外?。

　他沒再開口，聽?著任柏和孟晨兩人一路圍繞這?個問題聊到了?目的地。

　下車後，和劇組集合，和影院安保一起穿過人群，走到主辦方早準備好的休息室。

　顏鴻運進門後手機就沒離手，一直和場外?保持聯系。

　網上的風波還沒結束，雖然?輿論已經形成，可包括江虞工作室和新時代?在內，都?還在想辦法盡力挽回各方聲譽。

　鬱時青沒去?打擾他，走到一旁坐下。

　禹榮很快跟上來。

　自從包廂裡跟鬱時青聊過後，他的心情肉眼可見變好許多。

　“前輩！”

　江虞落座的動作微頓，但這?一次，他沒有?轉身離開。

　禹榮走近時看到他，還沒打招呼，腿已經發軟了?。

　江虞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左臂曲肘搭在扶手，右手隨意搭在膝上，指尖輕點的節奏平白叫人緊張，尤其那雙刀尖一樣鋒利的眸光，讓禹榮每次看見都?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禹榮乾笑：“江虞哥。”

　江虞挑眉，微一擺手，唇角似有?笑意：“坐。”

　禹榮眼皮狂跳：“那個……”

　江虞抬眸：“嗯？”

　禹榮嘴角一抽，趕緊到鬱時青身旁坐下。

　“前輩。”他盡量不去?看坐在對面的江虞，對鬱時青說，“電影馬上就要結束了?吧？”

　鬱時青說：“對。”

　禹榮捏著衣服上的拉鏈，矜持地說：“第一次上台，好緊張啊。”

　鬱時青還沒說話，對面傳來一句：

　“怎麽，青源沒給你辦過個人演唱會？”

　禹榮：“……”

　被?無情拆穿，他乾笑兩聲，很快找補回來，“辦過演唱會，但是電影見面會還是第一次。”

　見江虞不再說話，他才松了?口氣，重整旗鼓，對鬱時青說：“不過前輩肯定有?過很多次了?，我?還想向前輩多學習一些經驗呢！”

　鬱時青又沒開口。

　江虞先說：“跟你的新歌發布會差不多，你的經紀人沒告訴你嗎。”

　禹榮：“……”

　這?個人到底是有?什麽毛病！

　他隻想單獨和鬱時青說兩句話啊！

　可這?種話，他死也不敢在江虞面前講，只能又乾笑兩聲：“原來是這?樣……”

　之後思來想去?，覺得問題應該還出在當初他進組後說錯的那兩句話上。

　可是他的錯連前輩都?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江虞這?個人未免也太記仇了?吧！

　沒過多久，禹榮的助理走過來。

　禹榮自知有?江虞在，和鬱時青的聊天不一定會很愉快，也就順勢和助理一起離開。

　他走後，江虞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回看著他：“有?話要說？”

　江虞說：“看不出來嗎？”

　鬱時青問：“看出什麽？”

　江虞絲毫不拐彎抹角：“他喜歡你。”

　“怎麽會這?麽想。”鬱時青說，“你忘了?當初的事？”

　江虞面不改色：“你是說？”

　這?裡左右沒人，鬱時青也直言道：“他接近我?，是因?為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當初禹榮進組，在顏鴻運擺脫他指點表演前後的態度差異巨大，也差異得十分坦然?。

　可能是年紀還小，名氣又比大部分同行要大，禹榮性格裡的小心機和功利都?表現得不算隱晦，他也沒有?收斂的必要，因?為大部分人都?不會拒絕他，這?很正?常，圈子裡都?需要資源互換。

　禹榮想轉型，而在《末日營救》劇組裡，只有?他一個人是真正?的演員。

　江虞看著他，凌厲黑眸裡透著說不清的詭異：“你真的這?麽想？”

　鬱時青說：“不然?呢？”

　“我?不知道。”江虞皮笑肉不笑，“說不定是omega和alpha之間互相吸引的自然?規律。”

　鬱時青略一停頓，像在思考：“有?道理。”

　江虞唇角倏然?拉平，正?要坐直起身。

　又聽?見鬱時青說：“不過可能性太小，忽略不計。”

　江虞大起大落，暗自咬牙。

　很快，顏鴻運接到消息，電影首映即將結束，他們需要抓緊時間登台。

　第一場見面會，因?為觀影的大多是媒體，早就定好是全員謝幕，之後才需要各自分組趕場。

　江虞和禹榮名氣最大，本來應該是話題度最高的人，但今天出人意料的一場風波，把鬱時青推到了?風口浪尖。

　上台之前的通道裡，顏鴻運特意和鬱時青聊了?幾句，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任柏早已經做過相關準備，講稿裡也有?一些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鬱時青並不意外?，看到他沉穩如初，顏鴻運也就放下心來。

　江虞走在兩人身旁。

　顏鴻運走後，他照舊和鬱時青並肩往前，只是一路走來，一語不發。

　鬱時青以為他是在擔心電影。

　畢竟幾乎投進全部家當，江虞對這?部電影的期待再高都?不過分，上映前發生了?這?樣的事，連顏鴻運都?擔心票房會受到影響，何況江虞。

　“鬱時青。”

　鬱時青看向他，等他開口。

　“你更喜歡omega，還是——”江虞停了?停，“beta？”

　鬱時青沉默片刻。

　這?話題實在和他想的千差萬別。

　江虞說：“很難選？”

　鬱時青不知道他今天哪裡來這?麽多關於?情愛的問題，隻道：“我?沒想過。”

　江虞又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鬱時青笑了?笑，淡聲道：“這?要看緣分。”

　他以前沒想過，現在也不會去?想，感情的事沒有?標準，也不該設限，何必拿來自找煩惱。

　江虞眉心一動，終於?停下追問。

　他已經想明白“在意”，現在只要鬱時青的回答。

　緣分？

　江虞眸光微凜，看著鬱時青的側臉。

　很好。

　既然?這?是鬱時青的答案。

　他已經有?緣。

　就只差一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