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鬱時青腳步一頓。

　“我明白這對你來說會很突然?。”林安謹也跟著他停下，聲音裡有點緊張的顫抖，“可我只是想告訴你， 從風和日麗劇組時起，我就忍不住去?關注你、了解你。那一次我錯過了， 我一直很後悔，所以這一次， 無論如何我都想讓你知道?。”

　“安謹——”

　“請你讓我說完！”林安謹急聲打斷他的話， “我說這麽多?，只是為了解釋清楚，我說喜歡你，絕不是一時衝動。我不要求你立刻給我答案， 而?是想請你認真考慮，再決定要不要接受我的感情?。”

　鬱時青沉默片刻。

　對於林安謹的表白， 他心底意?外居多?， 這是他完全意?料不到的一段對話。

　他在片場外與人的交集不多?，很快想到前不久林安謹幾次的欲言又止， 才心下了然?。

　林安謹在這段沉默裡等待著自己?的宣判， 眼神裡閃著希冀。

　走廊裡的江虞也停在牆邊，側過臉，垂眸看著地上一高一矮面對著面的兩道?影子， 薄唇抿直。

　無意?聽到鬱時青被告白，事關鬱時青的隱私， 他心知應該做的是離開， 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鬱時青和林安謹。他也從沒有窺探旁人私生活的愛好。

　可鬼使神差的，當他再回過神時，已經聽到了這裡。

　普通朋友？

　他不在的這兩個多?月， 看來這個普通朋友的關系有了突破性進展。

　記起之前鬱時青說過的話，江虞的視線釘在偏高的影子上，眸光凜冽，心裡鼓動著似有若無的煩躁。

　沉默很快結束。

　鬱時青對林安謹說：“抱歉，安謹——”

　只聽一個開頭，林安謹眼裡的亮光已經黯然?熄滅。

　“——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林安謹彎唇，試圖一笑而?過，讓自己?看起來灑脫一些，不要惹人煩厭。

　可聽到這句話，他的嘴唇忽然?顫抖起來，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你已經有心儀的人了嗎？”

　聞言，正要收回視線的江虞又側臉看過去?。

　鬱時青道?：“沒有。”

　林安謹又追問：“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不。”鬱時青看著他，“你很好。是我還沒有做好接受一段感情?的準備，與你無關。”

　林安謹勉力克制住躲避的本能，和他的眼睛對視著，卻沒有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任何猶豫，甚至看不出波瀾。

　鬱時青確實沒打算接受這段感情?。

　他連一瞬間的動心都沒有過。

　林安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可既然?決定說出口，他不想就這樣放棄：“還有一個小?時散場，時青，我就在這裡等你。在這一個小?時裡，如果還有回轉的余地，請你隨時回來找我。”

　鬱時青說：“沒必要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林安謹表情?柔軟又堅定，他的想法很簡單，“時青，只要你對我哪怕有一丁點好感，我保證，剩下的所有難題，都有我來補齊！”

　話音落下，兩人同時聽到身旁走廊裡傳來聲音。

　“江老?師？真的是你！終於單獨和您見面了，一直沒好意?思問，能請您幫我簽個名?嗎！”

　氣氛驟然?死寂。

　江虞：“……”

　來人往前走了一步，對江虞站在原地的原因有些好奇：“江老?師？你這是——”

　江虞轉臉看他，沉聲打斷：“簽在哪。”

　“簽在衣服上就好！”來人不疑有他，忙掏出簽字筆。

　鬱時青和林安謹聽著他們的對話，沒過多?久，看到江虞和一個眼熟的beta演員從走廊出來。

　江虞的臉上只有鎮定，出來後看到鬱時青和林安謹，冷靜地說：“你們也在。”

　演員也和兩人一一打過招呼，才揮手離開。

　林安謹臉色微紅。

　第一次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不知道?有沒有被聽見。

　他抬手蹭了蹭滾燙的臉頰，也低頭打招呼：“江老?師……”

　江虞看他一眼，視線已經轉向?鬱時青，在鬱時青臉上停留稍久：“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鬱時青的神情?和平常沒有區別，反應和林安謹正相反，十分平淡：“沒有。”

　他的平淡讓林安謹捏緊了拇指，失望地說：“沒關系，我和時青已經聊完了。”

　“那就好。”江虞說，“我去?拿點喝的。”

　林安謹看了看鬱時青，才說：“我就不去?了，我要留在這裡。”

　江虞想起他剛才說過要在這裡等鬱時青回心轉意?，於是又看鬱時青一眼，徑自轉身走向?吧台。

　林安謹看著他的背影，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江虞對他帶有敵意?，可這完全沒有道?理，可能只是他的錯覺……

　鬱時青沒注意?到江虞的視線，見狀，隻對林安謹道?：“早點回去?吧。”

　林安謹掌心微涼，唇色抿得?發白，還是說：“我會在這裡等到散場。”

　鬱時青頓了頓，不再勸他，也轉身離開。

　江虞正在吧台煮咖啡，聽到他走近，側身倚在台上背對著他。

　空氣裡只剩微苦微甜的醇香，和熟悉的詭異安靜。

　鬱時青笑道?：“江虞？”

　江虞說：“不好意?思，我明天還有一場演唱會，要盡早休息，想聊天，去?找你的普通朋友吧。”

　鬱時青看著他動作：“想休息還喝咖啡？”

　江虞回臉看他，冷聲道?：“我樂意?。”

　鬱時青及時察覺到他語氣裡危險的氣息，轉而?說：“明天是第幾場？”

　江虞轉回視線：“倒數第二場。”

　鬱時青說：“之後就是最後一場？”

　江虞說：“對。”

　“什?麽最後一場？”任柏這個時候和孟晨從遠處回來，正好聽到這句話，問完才反應過來，“最後一場演唱會？什?麽時候？”

　江虞說：“29號。”

　任柏算了算：“那不就只剩四天？”

　之前江虞就說過，要讓鬱時青做最後一場演唱會的嘉賓，和他合奏《默契》，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

　想到這，他好奇地問：“那鬱時青是不是也要去?彩排？”

　江虞倒著咖啡：“要看鬱老?師有沒有時間。”

　“有時間。”鬱老?師說：“只要江老?師需要，隨時都有時間。”

　水聲一停，很快又響起。

　就好像江虞嘴角微翹，很快又壓下。

　任柏把兩人來回看了兩遍，也沒聽懂這兩個人打的什?麽啞謎。

　他很快又想起什?麽，對鬱時青說：“我看到林安謹一個人坐在那邊，他怎麽不過來？”

　江虞第二杯咖啡倒完，正要一並端起，聽到這句話，收回左手，隻端了自己?的一杯，轉身走到一旁沙發前坐下。

　鬱時青說：“他有私事要處理。”

　話落，隨手端起咖啡，也去?一旁落座。

　“私事？”任柏沒有咖啡，只能從櫃台倒了一杯蘇打水回來坐下，“剛才他說有事跟你談，也是私事？”

　鬱時青說：“嗯。”

　“你答應他了嗎？”任柏腦子裡全是私事，隨便想想也知道?這兩個人會談什?麽。

　鬱時青看他一眼。

　任柏歎了口氣：“大?哥你不是吧，你到現在還有那種?反人類的想法？”

　孟晨問：“反人類？”

　任柏說：“鬱時青的感情?觀念很玄學，別人單方面的感情?他從不接受，必須是他動心才行。”

　孟晨想了想：“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什?麽？”任柏嘴角抽搐，“他從小?到大?都沒動過凡心，到現在一次戀愛沒談過，不論對方是誰，根本不給人發展感情?的機會，就直接扼殺在搖籃裡。這是想後半生跟電影作伴嗎？”

　他和鬱時青從小?就認識，也是因此才做了鬱時青的經紀人，工作上也不是單純的合作關系，更像是兄弟家人，所以格外擔心鬱時青的不食人間煙火。

　江虞看向?鬱時青，笑了一聲：“你沒談過戀愛？”

　他一出聲，孟晨恍然?：“沒錯，江哥也這樣！”

　江虞：“……”

　鬱時青轉臉看他。

　江虞移開視線，舉起咖啡微抿一口。

　孟晨正和任柏激情?討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漏了自家老?板的底。

　直到一小?時後，這場殺青宴圓滿結束，各自散場。

　任柏招呼大?家一起上樓，臨走前看到林安謹還坐在原地，問鬱時青：“要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嗎？”

　鬱時青轉眼看過去?。

　林安謹沒有一次回頭，他也不敢回頭，害怕鬱時青早就離開，根本不在乎他這一個小?時的等待。

　任柏從他僵硬的背影裡意?識到什?麽，才會問這句話。

　鬱時青還沒開口，聽到耳邊傳來江虞冷冽的聲音。

　“這麽舍不得?，不如答應他，免得?讓人傷心。”

　鬱時青於是先回過身，再說：“不用。”

　任柏說：“會不會不太好？”

　鬱時青淡聲道?：“這樣對他最好。”

　任柏歎道?：“也是……”

　他最清楚鬱時青對這類感情?的絕情?，就是從不給對方留任何希望。

　鬱時青說：“走吧。”

　不過臨出門的時候，任柏想了想，還是回去?跟林安謹說了一聲，免得?再讓他繼續空等。

　得?知鬱時青已經離開，林安謹強撐著對任柏笑著道?了謝，盡量不在別人面前露出狼狽，也起身往門口走去?。

　他感覺到腳步沉重，卻沒有感覺到痛苦，因為其實在這之前，他就猜到了答案。

　畢竟鬱時青的態度自始至終沒有變過。

　林安謹苦笑一聲。

　這樣也好，就當是結束一段執念。

　正想著，他聽到身前有說話聲，抬頭看過去?，才發現是鬱時青和江虞。兩人沒和其他人走在一起。

　他張了張嘴，上前一步，又默默退回來。

　執念既然?結束，還是不要給鬱時青再添麻煩了。

　不過想到今天之後，可能很少再見面，林安謹悄悄地注視著鬱時青的背影，無聲道?別。

　只是，第一次站在這樣的角度觀察這兩個人的言行舉止，看了沒多?久，他心底倏地浮出一抹異樣。

　是他想得?太多?嗎？

　還是這兩個人比起尋常alpha，真的過於親密？

　林安謹隔著一段距離望見江虞看鬱時青時專注的眼神，還能看到他臉上的笑意?。

　再回想之前的一幕幕。

　林安謹眼神閃爍。

　江虞對他的敵意?如果不是他的錯覺。

　又會是什?麽？

　在他身前。

　江虞眉頭微動，忽然?住腳，回眸往身後左右看了看。

　鬱時青問：“怎麽？”

　“沒什?麽。”沒看到任何異常，江虞收回視線，繼續從鬱時青手裡拿過手機，點擊播放。

　是之前拍外景時，鬱時青租用琴行大?提琴錄播的練習音頻。

　拉的是《默契》。

　外景拍了七天，鬱時青每晚只能抽出時間練習三遍。

　音頻其實就像單曲三次循環，很枯燥，江虞卻把七段全部播放一遍。

　兩人肩蹭著肩，手臂偶爾糾纏。

　江虞只要微轉目光就能看到鬱時青的側臉。

　他聽著曲調婉轉的大?提琴緩緩流淌，在耳邊低吟，總在不經意?時勾唇淺笑。

　終於聽完，鬱時青問：“江老?師，還滿意?嗎？”

　江虞試圖收斂笑意?，然?而?語氣暴露出他的好心情?。

　他隻評價：“一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