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其實還有鏡頭要補,杜瀚的突然離場就變得有些古怪。
杜瀚是很敬業的演員,一般來說,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顏鴻運和石志峰正在監視器後討論剛才的鏡頭。兩個實力派演員合作完成的一鏡到底,簡直酣暢淋漓,尤其是鬱時青對情感的把控,從開場到結束,情緒變化都非常飽滿,讓兩人看得愛不釋手。
突然聽說這個消息,兩人對視一眼,也感覺很莫名。
不過人已經走了,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石志峰忽地想起一件事,笑著說:“從我手裡搶走這麽好的演員,真是便宜你了。”
顏鴻運疑惑:“搶走?誰?”
“當然是鬱時青了。”石志峰說,“要不是先接了你的末日營救,他怎麽會沒檔期演我的黎明。”
顏鴻運更疑惑了:“你說什麽檔期,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跟華澤邀約鬱時青小半年了,直到開機前不到一個月,華澤才肯放人,開機當天才簽約啊。”
“什麽?怎麽會這樣?”石志峰皺起眉頭。
顏鴻運好奇:“那是鬱時青不肯接你的戲?你讓他演哪個角色?”
石志峰說:“杜瀚的角色。”
杜瀚的角色?
那就是主角了。
顏鴻運頓時也滿臉驚愕。
他的劇本他當然清楚,石志峰的主演,和一個戲份不多的平面反派,傻子也知道選哪個。
大家都不傻,很快就聯想到其中的關系。
但話說到這裡,畢竟還在人多眼雜的片場,兩人都不再深聊。
只是對於華澤傳媒招牌下的這攤渾水,他們止不住深想。
顏鴻運看著不遠處的鬱時青,唏噓不已:“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所有人都以為這顆星星黯然隕落是時運不濟。
結果原來是人為導致。
石志峰眉頭皺得很緊。
這幾年,他兩度邀請鬱時青都被拒絕,之前只是遺憾,現在卻有些悲哀的憤怒。
華澤簽約鬱時青,本該是強強聯合,誰能想到,鬱時青遭受的竟然是這種不公平待遇!
“老石,你想什麽呢?”顏鴻運回臉時看到他的表情,嚇了一跳。
石志峰搖了搖頭:“心裡不好受。當年在風和日麗,我就很看好鬱時青。”
顏鴻運歎了口氣,勸他說:“別想了,還是好好拍戲吧。”
“拍戲。”
石志峰把這個詞重複一遍,眼神深沉。
顏鴻運和他沒聊兩句,場地收拾好,可以開拍了。
補拍完鬱時青戲份的細節鏡頭,正好杜瀚回來了。
他回來時臉上帶著歉意的笑,仿佛恢復了以往的彬彬有禮:“實在不好意思,剛才出了點急事。”
眾人心照不宣。
之後拍完剩下的鏡頭,大家中午抽空陪石志峰和杜瀚吃了個飯。
臨走前,杜瀚和鬱時青走到一旁。
任柏立刻跟了上去。
“我承認,你的演技確實比我好。”杜瀚扯著笑,對鬱時青說,“可那有什麽用?只要你在華澤一天,就一天沒有戲拍,這次就算你走運,但主角是江虞也不是你!讓江虞和我拚演技?明年的最佳男主角,有石導加成,我拿定了!”
鬱時青還沒開口。
任柏忍不住噴笑出聲。
杜瀚惱羞成怒:“你笑什麽!”
任柏咳了兩聲清嗓,才說:“我只是不太明白,你這些話是在對鬱時青說?你確定?”
杜瀚冷冷問:“你什麽意思!”
“你想要的最佳男主角,鬱時青早就拿過。”任柏強調,“不好意思,拿了五次。”
他嘖嘖稱奇:“你真是和以前一樣沒出息,一次都沒拿到,屁話倒是有一籮筐。”
“你——!”杜瀚臉色漲紅。
他喘了兩聲,竭力平複呼吸,“我不管你怎麽說,反正今時不同往日了,鬱時青,我們走著瞧!”
鬱時青隻笑了笑:“我拭目以待。”
杜瀚最恨鬱時青的輕描淡寫,好像現在佔據上風的是鬱時青而不是他。
可現在周圍還有別人,他只能咬牙咽下這口氣,冷哼一聲,和石志峰一起離開。
這個插曲過後,片場回歸平靜。
唯獨沒過太久,忽然傳出石志峰執意退出《黎明》劇組的消息。
他要走,他的班底勢必要跟著走,還有無腦跟名導的投資方,大大小小加在一起,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華澤百般留人都沒能留住,據說鬧得很不開心,還上了一趟熱搜。
最後以石志峰發了一條“人在做,天在看”的微博、華澤開始撤熱搜為結束。
任柏知道之後,還想著要不要致電杜瀚去恭喜一番。
杜瀚本來想借石志峰的東風扶搖直上,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特意零片酬搶了鬱時青的機會,不僅放棄了原本的電影片約,還白白摳腳三個月,現在石志峰不幹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任柏不用猜都能想象出杜瀚現在臉上的豬肝色。
越想他越高興!
鬱時青也沒想到。
之前被多方看好的《黎明》,還沒開機就接連受挫,甚至四分五裂。
不過這些和他已經沒有關系。
再往後,電影正式殺青。
吃完一頓殺青宴,顏鴻運連夜走了。
演員殺青了,導演還有很多活要乾。
鬱時青和江虞照例坐同一輛車回酒店。
上樓開門進了房間,兩人不約而同停在客廳。
江虞把外套隨手搭在沙發背上,往前又走兩步,才轉身看向鬱時青。
他問:“你明天幾點走?”
“還沒定。”說完,鬱時青問他,“你呢?”
江虞抿唇:“下午一點的機票。”
鬱時青問:“有行程?”
江虞點頭:“嗯。去演唱會場館定布景。”
鬱時青笑說:“票難搶嗎,到時候我和任柏去捧場。”
“到時候我送你幾張。”看到他的笑意,江虞冷硬一整天的臉上才隨之軟化幾分,“不過不著急,要等到年後。”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到年關,其實時間隔得也很近。
鬱時青隻說:“好。”
話音落下,客廳裡恢復安靜。
鬱時青看過四周。
回想起來,竟然在這裡住了三個多月。
這段時間一直和江虞住在一起,習慣了同進同出,想到從明天起就各奔東西,他心裡也悄然劃過一抹異樣。
“累了一天,早點休息。”鬱時青收回視線,看向江虞。
江虞五指收攏,停頓半晌,才道:“你也是。”
鬱時青正要轉身,又回臉問他:“你明天幾點出發?”
江虞說:“十一點。怎麽了?”
鬱時青說:“一起吃頓飯,算是給你餞行。”
江虞眸光微動:“好。”
第二天。
酒店餐廳。
任柏去前台辦了退房手續,回來正好趕上了上菜。
回來看到兩人直接動筷,他輕咦一聲:“就我們三個人?不等譚言飛?”
他仔細回想,“說起來,好像很久沒看見他了,最近很忙嗎。”
江虞說:“他很忙。”
自從上次的調查結果出來,他另找了專業人士繞過譚言飛梳理工作室的資金問題,果然查出了不對勁。
譚言飛私自挪用他的錢不止一次兩次,每次都很小心,只是今年越來越大膽,數額也越來越大。
好在發現得早,沒有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
這段時間他還在取證,但很不耐煩譚言飛留在眼前,早就把人外派去處理演唱會的事。
任柏之前沒聽到結果的內容,所以不清楚設計江虞的人其實就是譚言飛。
事關江虞隱私,鬱時青也沒有告訴他。
但任柏對譚言飛沒太多關心,聽江虞這麽說,沒再多問,就拉開椅子坐下。
昨天殺青,演員們幾乎都有通告要趕,早早就離開了酒店。禹榮也是其中之一。
但三人還是選了一個角落位置,免得被人打擾。
可能是時間還早,江虞顯得食欲不高。
鬱時青也早早就擱了筷。
“以後有什麽打算,話劇有合適的劇本嗎?”江虞拿餐巾擦過嘴角,看了一眼鬱時青,突然問。
鬱時青說:“還沒考慮。年後再看吧。”
“這麽快,又是一年快要過去了。”提起年後,任柏感慨,“幸好鬱時青趕在年前拍完這部戲,否則我沒法兒回家過年了。”
聞言,江虞挑眉:“你們不在一起過年?”
“啊?”任柏看了看鬱時青,摸著鼻子說,“沒辦法,我一年也就這個時候能團圓一下……”
江虞握著水杯的手倏地收緊。
住在一起這麽久,他當然知道,鬱時青交心的朋友不多,可以說只有任柏一個。
這麽說。
鬱時青每年春節,都只是一個人。
江虞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眸光裡的笑意還是淡淡的,叫人看不透這張溫柔假面下,究竟掩藏著怎樣的真實心情。
不會覺得孤單嗎?
“孤單?”
聽到鬱時青的反問,江虞才發覺原來他已經把話問出口。
鬱時青笑道:“習慣就好。”
習慣就好。
聽到他的回答,江虞錯覺心跳稍亂一拍,略微刺痛,但這感覺轉眼即逝,不留任何痕跡。
任柏也聽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最清楚鬱時青的家事,就更不想讓鬱時青多想。
“那什麽,反正順路,不如我跟鬱時青送你一程吧?”把剩下的飯胡吃海塞完,他灌了口水,就趕緊轉移話題。
江虞問:“順路?”
任柏說:“對啊,鬱時青家裡就是機場的方向。”
鬱時青說:“正好,你還有衣服留在那裡。”
一錘定音。
到了住處,鬱時青示意江虞先坐,轉身去臥室去家政洗好的衣服。
客廳裡。
江虞看著牆上的鏡子,隨口問:“鬱時青為什麽在家裡裝這些?”
任柏說:“他是演員嘛,要有表情管理,而且有這些鏡子,隨時隨地都能讓他記錄情緒什麽的。”
江虞回臉看他。
“這都是鬱時青說的,我其實也不懂。”任柏乾笑,“但是有鏡子也不錯,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我氣得發狂,好幾次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樣子,覺得好笑,才能忍住,否則去打了杜瀚事小,我保不準要被他送進去坐牢。”
江虞若有所思。
沒多久,鬱時青從臥室出來。
江虞接過他遞來的衣服,低頭看了一眼,才說:“別送了,你這幾個月不比顏導輕松,我知道。以後,注意休息。”
鬱時青有些意外,但很快也道:“你也是。保重身體。”
任柏站在兩人左側,表情詭異。
他看一眼這個,再看一眼那個。
“你們怎麽跟生離死別似的。”他滿臉的一言難盡,“不是過兩天就能見面了嗎?”
兩人同時轉向他。
江虞蹙眉:“過兩天見面?”
任柏說:“是啊,譚言飛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
“電影殺青之後,你們幾個演員要錄幾檔綜藝,上映之前做宣傳用。”
任柏不賣關子,“有一個過兩天就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