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退下吧。”秦始皇長袖一揮， 讓周圍的士兵全部退下。

　這不是以身試險，而是始皇對自己的自信！八荒六合，可有何人能與寡人敵！

　接下來這一場戰鬥真的是挑戰了孔修明和所有觀眾人的想象極限，二人的戰鬥和剛才與妖族的戰鬥截然不同。

　公輸子一步步走向始皇， 步伐似有千斤重， 公輸子望著秦始皇：

　“為君者， 當有仁愛之心。而天下之人皆相愛， 強不執弱，眾不劫寡。”

　聲音不高卻有讓人信服的氣勢，同時周圍出現虛幻之像——一座城池之中， 房屋鱗次梓比， 期間行人熙熙攘攘， 百姓之間謙讓、仁義， 夜不閉戶、和睦相親， 一派盛世之景。

　觀眾突然想起了之前公輸子、水淮桑遊歷秦國期間所看到的一切，嚴苛官吏、暴/政酷法，這才是墨家所追尋的和睦世界！

　這一幕明顯不是幻覺，周圍的士兵、方士眼中都流露出向往的眼神，然而秦始皇面色不改。

　“寡人謀求人族萬世， 山河永固！”

　秦始皇身邊也出現虛像，不是一城一池，而是秦國的版圖，囊括六國、版圖千裡！

　而這大地之上， 運河已通，千帆競發、百舸爭流；長城萬裡，妖族不犯、安居樂業。

　這就是秦始皇所規劃的大秦帝國！勞民傷財算什麽，他這是為了人族萬世之基業， 為了平定妖族之禍。

　公輸子看到秦始皇描繪的世界，眼神越發的嚴肅，他佩服秦始皇的雄心壯志，但他幾十年所學並不是那麽容易被說服的！

　“兼相愛，交相利。”

　“儉節則昌，淫佚則亡。”

　“義人在上，天下必治。”

　公輸子繼續口出成章，每一句話都是先聖墨子的名言，每一句話都蘊含著龐的人族氣運之力。

　哪怕是公輸子，說起這些話也先相當費力。在他說話的時候，四周的虛像變得更加具體與清晰，這相當於在對墨家思想進行闡釋。

　城市之中，政通人和、河清海晏！

　面對公輸子的咄咄相逼，秦始皇紋絲不動，絲毫沒有感覺到來自公輸子的壓力。

　“百家臣服，戮力齊心。”

　“書同文，車同軌，度同製，行同倫，地同域。”

　“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他們兩人每一說一句話，四周的山川河流，就如同棋盤一般快速演變。

　隨著兩個人距離不斷接近，他們凝聚出來的世界終於接觸，就如同海上漂泊的冰川，碰撞在一起！

　一位墨家聖人，一位千古帝王，他們的理念跨越時空碰撞在一起。

　明明是虛幻的世界，碰撞所產生的余波，卻讓四周的飛沙走石、樹倒木坍，除了少數幾人外，連站立都困難。

　水淮桑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睛，去直視二人的世界。

　很明顯在公輸子所凝聚出來的世界中，人族百姓依然在為妖怪攻擊而痛苦不堪。

　墨家強調仁義之心，需要聖人一般的聖人去統帥他們，人族始才能同心齊力。然而這天下聖人，千百年不出一個，否則墨家又怎麽會淪落至今天的地步呢？

　而在秦始皇的帝國中，人族早就已經大一統，沒有妖族之虞後，人類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時期。

　沒能堅持幾秒鍾，公輸子的世界便開始崩潰，剛才還栩栩如生的世界，如同夢幻泡影，轉眼皆空。

　而秦始皇的世界，在獲得勝利之後，竟然將公輸子借助九鼎所凝聚的世界碎片吞噬一空，然後重新納入體內。

　這就是這個世界最恐怖的戰鬥方式，以天下氣運之力去推演未來的世界演變，據說最強大的聖人，如同老子、孔子甚至可以推演千年之變。

　此乃世界之爭、氣運之戰，個體顯得如此的渺小。

　很明顯，公輸子所堅持的儒家思想和秦始皇的大一統思想比起來，終究差上不少。在世界崩潰的同時，公輸子臉上滿是痛苦，因為力竭的身體之苦，更是因為信念崩塌的絕望之痛。

　二人比拚的可不是單純的力量，當力量龐大到一定程度後，便是他們各自對於世界大道的理解。

　但很明顯公輸子輸了不止一點半點，直接後退了兩步，他所幻化出墨家所崇拜的“兼愛”、“非攻”、“仁義”的世界，也瞬間消失和崩潰。

　他已經意識到哪怕墨子在世，也不一定能夠壓製住始皇，因為墨家的學說有無法回避的弊端。

　雖然墨家所描繪的世界足夠美好，但這世界上像墨子這樣的心胸寬闊的人又有多少？

　偌大一個墨家，在墨子死之後竟然找不出一個足以號令整個學派的人物出來！導致墨家四分五裂。

　賢王之治，是最好的制度，同時也是最差的制度。

　從這一開始便就注定了墨家的理想，在現實世界中根本沒有辦法實現。

　而秦始皇不僅沒有任何虛弱，反而更進一步！

　始皇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盯著公輸子。因為早就勝券在握，自然不會有得勝之驕。

　————

　看到這一幕孔修明感覺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一直在想象華國的神話傳說要怎麽表達。像西方魔法一樣朗誦一段魔咒嗎？還是像科幻作品，有自然科學作為依據的爆炸？

　如果是妖獸、神仙的戰鬥，或許這些表達方式也還算滿前，可如果是諸子百家的戰鬥，始終差一點感覺。

　用特效去闡釋文明，何其困難。

　但秦硯做到了！他用超乎想象的特效，在短短的一分鍾，展現了兩個驚心動魄的世界！

　卡爾表情更加誇張，他死死拽住孔修明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他完全不需要文字的解釋，只是看兩個世界的虛影，就能夠看出兩個世界的理念分歧。

　秦硯當初為什麽要給這部電影取名叫做《百家》，就是因為那是華國文明最為燦爛的時代，每一個學派的學說或許不是完美無缺，但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閃耀光芒。

　為了在短時間內用畫面來表達學派觀念，秦硯和整個美術、特效團隊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雖然受限於技術的原因，還不能讓秦硯徹底滿意，但足以給15年的觀眾帶來視覺上的衝擊。

　別的不說，光是這一個鏡頭，孔修明就覺得自己今天晚上此行不虛。

　————

　此時，公輸子面如金紙唇如蠟，顯然是命不久已。

　公輸子也知道這一點，但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痛苦，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始皇臉上終於流露出明顯的情緒，名為欣賞，他說道：“沒有想到你居然可以影響寡人的大道。”

　什麽叫做“影響大道”？難道說剛才的戰鬥之中還發生了什麽他們這些觀眾不知道的事情嗎？

　這明顯就是一個伏筆啊！就在孔修明卡爾他們都以為秦始皇，或者說是電影旁白會解釋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雙方都沉默下來。

　他大爺的！要憋死我們嗎！

　在旁邊的水淮桑，隨著公輸子生命力的衰弱，總算是擺脫了公輸子在他身上所留下來的束縛。

　他立刻跑到公輸子身邊，死死抱住公輸子，痛苦說道：“老師。”

　雖然平時水淮桑都稱呼公輸子為“句子”，但實際上他把公輸子當做自己的老師、自己的父親看待。墨家講究“兼愛”，水淮桑就是墨家在戰亂的年代撿回來的孤兒，一直撫養至今。

　公輸子握著水淮桑的手說道：“傻孩子，這墨家終究要交付給你了。”

　然後公輸子在水淮桑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誰也聽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麽，但可以看到水淮桑瞳孔放大，臉上滿是痛苦色，與此同時水淮桑望向秦始皇的雙眼也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雖然觀眾們都很想誇獎謝北楊的表演實在是太棒了，仇恨、害怕、複雜，在一個鏡頭中就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觀眾們現在更多還是憤怒，恨不得把秦硯和謝北楊給“殺”了。

　明顯《繁榮》的劇情就要結束了，你要不要埋這麽多的伏筆啊？

　雖然之前在看到秦始皇真正的目的，甚至從一開始《百家：繁榮》的名字開始，他們就猜到了《百家》肯定不止一部，但秦導你也不至於在電影的最後留下這麽多的懸念吧！

　等你第二部電影拍出來，起碼是一兩年之後的事情了，誰還記得你的劇情呢？

　只希望接下來的幾分鍾，電影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秦始皇突然開口對水淮桑說道：“跟寡人走吧。”

　畫面戛然而止，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

　銀幕突然變暗，開始播放演職人員表的時候，孔修明和卡爾他們都覺得有一些不真實。

　電影就完了？

　在場很多的觀眾甚至拿出手機看了看，已經02:07了。原來真的已經過去了127分鍾了，這已經是一部商業電影的標準時長，可是為什麽給他們的感覺是時間過得這麽快呢？

　而且觀眾們現在的情緒也很複雜，感覺自己肚子裡一堆的話，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電影的確好看，但其中引人爭議的問題也實在太多了。歷史的改變、劇情的過分誇張、神話元素的引入，還有最後不明不白的結局。

　哪怕是孔修明作為一個秦硯忠誠的影迷，他也覺得《百家：繁榮》最後的結尾過於潦草，讓他有一種想罵秦硯“斷章狗”的衝動！

　當然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提前購買電影票的機會，他們的答案肯定不會改變。

　但總覺得電影的結局稍微有一點的瑕疵，如果懸念稍微少一些，整體劇情會顯得流暢很多。

　孔修明甚至都可以想象，接下來網上會爭吵成什麽樣子。

　不過孔修明他們可有特殊的待遇，他們在首映見面會現場，他們都等待著一會兒向秦硯提問。

　秦硯老賊！不要想跑。

　所以大家都在耐心的等待演職人員表的播放結束，順便再看一看有沒有彩蛋。

　大家都知道秦硯是那種最喜歡在電影結尾播放彩蛋的導演。

　果不其然，這一次的《百家》也沒有讓大家失望，銀幕再次變暗——

　之前在片尾還滿臉複雜情緒的水淮桑，現在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面無表情宛若枯井。

　在幽暗的房間之中，唯有燭光跳躍，將他的影子投映在身後的牆上，一靜一動，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有一個特別深沉的聲音，對水淮桑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大秦巡令司之主。”

　水淮桑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面具，一張青銅鑲金的面具，綠與金相互勾連，充滿妖冶的美感。

　水淮桑直接將面具扣在自己的臉上，把他的五官徹底遮住，只剩下如同死水、波瀾不驚的雙眼，在黑暗之中與燭火交相輝映。

　————

　這是什麽神展開！？

　水淮桑不是和秦始皇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嗎？為什麽水淮桑會突然選擇加入秦國，並且擔任一聽上去就很厲害的官職。

　其實有些人都可以猜到最後的劇情預示著水淮桑不會找秦皇拚命，但這轉折未必也太突兀了一點。

　該死的秦導，你是要幹什麽，留這麽多的懸念，你真的就是準備把這電影當做電視劇拍唄！

　就在觀眾們罵罵咧咧的時候，畫面一轉，屏幕之上浮現了幾個字——

　《百家：天下》，將於8月10日上映，期待與君重逢。

　所有人全部都愣住了，這些字單個拆開來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自己怎麽就不敢相信呢？

　很明顯所謂的《百家：天下》應該就是《百家》系列的下一部，但你說的8月10號是什麽鬼？

　難道是明年8月10號嗎？總不可能是告訴我是下個月吧。

　現在所有的觀眾大腦都是一片漿糊，請原諒他們這些影迷，人生尚短、見識膚淺，從來沒有看到過，甚至沒有聽說過如此神奇的操作。

　本來在這個時候，影迷們應該給秦硯等一眾的主創人員獻上掌聲，可是因為太過於震驚，整個放映廳內依然鴉雀無聲。

　等到燈光全部打開，秦硯都已經帶著主創人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觀眾們才如夢方醒。

　只不過他們醒來之後，第一件事情依舊不是給秦硯鼓掌，而是瘋狂的嚎叫。

　“秦硯老賊！”、“老賊，你說清楚！”、“坦白從寬”……

　也聽不清楚他們具體在嚎叫什麽，反正就是通過語言來發泄自己的情緒。然後喊著喊著，他們發現還是應該主創人員鼓掌，於是呼喊聲和掌聲混為一體，嘈雜如珠落。

　除了謝北楊、奚芊芊他們外，其他第一次和秦硯合作的演員，哪見過這陣勢啊，一個個都愣住了，歪著頭觀察秦硯的反應。

　然而誰知道秦硯壓根就沒反應，和電影中的秦始皇完美重合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寡人都不驚訝，且看爾等繼續表演。

　秦硯還想看看觀眾們到底能夠嚎叫到什麽地步，或許能申請一個吉尼斯世界紀錄呢？

　站在一旁已經把秦硯壞心思看穿的謝北楊，用手肘撞了撞秦硯的腰側，示意秦硯適可而止。

　從這部電影一開始，秦硯就一直在算計人。

　最開始在算計蔣德山和點金夢公司，到了後來秦硯徹底放飛了自我，甚至連觀眾也開始算計。

　電影宣傳後期，點金夢公司明顯無力反抗，秦硯完全可以調整自己的宣傳方案。

　但秦硯當時的原話就是：“我想看看觀眾們對我產生懷疑後，重新審視我的電影，會不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你不覺得這很有意義嗎？”

　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還不就是你想看戲！

　現在想起秦硯當時蠱惑自己那些話，謝北楊都感覺自己肯定豬油蒙了心，否則怎麽會答應和秦硯同流合汙呢？

　事已至此，謝北楊只能亡羊補牢，不能再讓秦硯這樣繼續猖狂下去了。

　以前他和秦硯敢在一起的時候，他怎麽會覺得秦硯這個人特別嚴肅、正值？現在看來都是錯覺。反正謝北楊覺得秦硯越活越幼稚了。

　不過謝北楊自己又何嘗不幼稚呢？比如他下意識的動作。

　他明顯忘了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硯身上，他這一肘子，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所有人看在眼中，觀眾們開始瘋狂地噓聲。

　籲！

　當眾撒狗糧要不要臉啊！還講不講人道啊！

　秦硯倒是臉皮夠厚、不動聲色，反倒是謝北楊被大家的唏噓之聲給弄得面紅耳赤，低頭看腳尖，看樣子是打定主意暫時裝死了。

　本來秦硯還想再玩一玩，但看到謝北楊害羞的表情，他知道如果再不控制局面，今天晚上回家就有得他好受的。

　所以秦硯直接說道：“我們稍微平複一下情緒，一起聊聊電影吧。”

　面對茫茫的觀眾，秦硯先將提問權交給了媒體區。畢竟需要控場，如果一來就讓觀眾提問，誰知道如狼似虎的觀眾會問出什麽問題。

　秦硯可是在網上看過一個帖子，叫做《最想問秦硯/謝北楊的100個問題》。哪怕臉皮堪比萬裡長城的他，也忍不住面紅耳赤。

　秦硯很害怕，這些問題問出來，首映會當場就404了。

　然而《電影藝術》的記者拿甚至連話筒都沒有拿穩，在空中轉了兩圈才接住，看得出來他有多麽激動。

　記者直接開口問道：“秦硯導演，電影最末尾的‘8月10日’到底是什麽意思？新電影下個月就上映了？”

　不是據說你們《電影藝術》是半官方性質的期刊，專業素養、提問水平都特別高嗎？我原本以為兄台必有高論，沒有想到和我們大家想的是一樣啊！乾得漂亮！

　秦硯對於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的意外，如果大家不關注《百家》的下一部，那麽就證明《繁榮》徹底撲街了。

　所以秦硯特別坦誠地說道：“和大家想的一樣，《百家》的下一部《天下》將會在下個月，也就是30天后在院線上映。”

　看著台下又要開始尖叫了，秦硯立刻說道：“對了，你們現在拿出手機，應該可以電影票預購了。”

　聽到這兒，現場觀眾包括媒體人士，紛紛拿出手機打開怪味豆。

　果不其然，在“待映電影”的名單中已經出現了《百家：天下》，同時開放的預購選項。

　秦硯你沒有心！你把我們騙得好慘啊！你這個沒良心的導演！

　一邊在心裡瘋狂罵著秦硯，一邊手指如飛，瘋狂填寫信息。

　孔修明也是如此，一個月之後他雖這不在北京了，但他已經預購老家最好的電影院，而且還是最中央的位置。

　看著台下觀眾們正在忙著購票，秦硯也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讓大家把手中的電影票買完才繼續。

　畢竟他還得著賺錢養老婆呢，當然希望票房越高越好。

　話筒很快交到了另外一家媒體手中，這家《哈密瓜周刊》可是以角度刁鑽為名，大家都很喜歡看他們的采訪。

　記者如同機關槍一樣突出了自己的問題：“秦導，你連續拍兩部電影，是不是有故意水劇情，把一部電影的劇情剪成兩部電影？”

　“你是不是用一部電影的工資，讓演員們給你拍了兩部電影？”

　“還有第三個問題就是，你是不是故意在針對點金夢公司？”、

　這三個問題一出來，秦硯還沒開始回答，現場就一片歡呼聲！

　不愧是《哈密瓜周刊》，這三個問題的視角完全不同，但都命中八卦！

　這位記者語速驚人，別的記者說一個問題的時間，他連提三個問題，而且吐字清楚，秦硯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其實大家對於秦硯的性格也越來越了解，別看網傳秦硯的性格有多麽的暴躁、偏激，實際上只要不觸及到秦硯的原則問題，他相當好說話。

　現在秦硯在聽到如此尖銳的問題後，臉上依然帶著很明顯的微笑：

　“你們就是想害死我是吧，不過我也沒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