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大的聲音響起在圓台,有人將靈劍拿上場,所有人都注視著場中央,唯有洛今宵悄悄從座位上站起,貓著腰離開。
唐嵐兒一把拉住洛今宵,小聲道:“喂,你去哪?”
“找人。”洛今宵用氣聲道,然後往後走去。
唐嵐兒想追上去,但很快被白月宗的人攔住,勸她留著,等她再一抬眼,洛今宵早就沒了身影。
前幾樣寶物都被人用銀子買了,並沒有比試,所以進行得很快,洛今宵繞著四周慢慢走,不斷搜尋著曲微吟的身影。
只是地方太大,她連無悔門的青衣都沒看見。
路剛走了一半,她面前忽然跑來幾個神色匆匆的人,險些撞上,洛今宵連忙後退一步,身體貼緊牆壁,給他們讓路。
誰知那些人跑到她身邊時停住了,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上前拉她手臂,帶著滿臉的汗水,氣喘籲籲道:“李女俠,您怎麽跑這裡了,讓我們一通好找啊!”
洛今宵懵了,她指向自己,開口道:“諸位想必認錯了,我不是……”
她話沒說完,就被那男人拖著往前走,一面拖一面叨叨:“誒呀,該給你的銀子一分不少,不就是來了個曲微吟麽,她雖然凶了點,但又不打你,她若上前奪寶,你就認輸唄!”
洛今宵一聽見曲微吟的名字,就不再說話了,想看他們到底要做何。
男人一直將她拽進了一間多人看守的暗室,然後拿起一把成色還算不錯的靈扇,塞進她手裡,急急忙忙道:“你拿著這個上去,打得過你的人才能有奪寶的資格,你盡力而為就成,也別出了什麽差錯。”
洛今宵打眼一望,原是這裡守著的人都穿著黑衣蒙著面巾,唯她是面紗,怪不得能將她認錯成什麽李女俠。
不過她思緒一轉,既然曲微吟在這裡,那她上去後,一定會被她認出來,那時候不就自然能夠找到她。
於是她也沒多說,任由一群人將她拉拉扯扯帶到台上。
洛今宵拿著扇子出現在圓台中央時,坐在座位上的唐嵐兒和窮奇差點蹦起來,唐嵐兒拍拍窮奇,驚訝道:“你快看看,那是不是洛今宵?”
窮奇不需看,光聞便知道,她點了點頭,站起身就要往上衝,唐嵐兒伸手拉她,卻差點被她的力道甩了出去。
“喂,你看著是個小姑娘,力氣怎麽如此之大。”唐嵐兒四肢並用拖住窮奇,然後用手緊緊抱著座位。
“你傻啊,她又沒危險,現在不能上去!”唐嵐兒氣喘籲籲扯了半晌,窮奇腳步動都沒動,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洛今宵看不清台下密密麻麻的人,隻得站在原地,一旁有人揚聲道:“此扇名為疾風扇,骨為玄玉,面為蟬翼,是不可多得的靈器。”
他話音剛落,便不斷有人舉手上場,一聲令下便衝著洛今宵而來,洛今宵見狀,連忙閃躲。
台下,曲微吟正興致寥寥地看著自己手指,一旁的常斯羽小心翼翼道:“曲小師叔,我看這靈器不錯,要麽讓他們上去試試看。”
曲微吟抬眼看了下圓台上的黑衣人,搖頭道:“他們打不過她。”
“曲小師叔,不讓我們試試,您怎麽便知道我們打不過!”身後那個方臉少年不滿地高聲道。
“柯濤!”常斯羽回頭呵斥。
柯濤不說話了,他黑著臉坐回去,同剩下幾個少年少女小聲嘟囔:“你們瞧,我就說她凶得要命,還這般獨斷專行。”
“噓,你小聲點。”百裡霄連忙道。
“她是不是天生就是這般,對誰都沒有感情?”柯濤又道。
曲微吟聽見了,但只是頓了頓,未曾言語,眼底湧出一陣感傷。
她歎了口氣,抬眼看向圓台,只見方才那隻閃躲的黑衣女子,突然伸手在面前結了層冰,擋住了那些人的攻擊。
銀白色的靈力,倒是和她很像,曲微吟心道。
下一刻,她便睜大雙眼,猛然站起。
同記憶中一樣的黑發,還有高挑的身材,只是她並不瘦弱,反而已有成年女子的曼妙,一舉一動都十分利落,同時也帶著些玩笑之意。
曲微吟突然覺得心中湧起一陣波濤,心臟仿佛有人掄著大錘,咚咚地敲著,令她雙腿發軟。
她忍不住便往前走,常斯羽察覺到了不對勁,伸手拉她,擔憂地詢問:“曲小師叔,怎麽了?”
“放開。”曲微吟甩開他的手,如失了魂一般向前小步走著,擠開人群。
“那是何人?”有人問。
“好像是曲微吟,她站起來作何,難不成想要那折扇?”
曲微吟對周邊聲音充耳不聞,她腳步越來越快,終於離那圓台越來越近,年複一年,她沒有一刻忘記想她。
失去她的這些日子,曲微吟獨自一人走遍了大江南北,只因為記得她說過,想去長霂看看冰川,去謫海看海。
但是走到圓台邊緣,她的速度卻慢了,若拉下那面紗,出現的並不是洛今宵呢?
這些日子,這種情況還少麽。
洛今宵突然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她突然停下動作,朝台下望去,同曲微吟對上了視線,她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曲微吟心中冒出一陣希冀,她飛身躍起,落在洛今宵面前,盯著她看,眼眶很快便一片通紅,脹脹得令人難受。
旁人都不知發生了何事,皆從四面八方向她們投來探究的目光。
“喂,你是何人,別擋道!”一旁正同洛今宵交戰之人伸手來拉曲微吟,卻被洛今宵伸手攔住,她手掌一張,氣流便充斥了圓台,將那人打得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掉下去。
洛今宵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時竟忘了將面紗摘下,還是曲微吟慢慢伸出手,捏住了她面紗一角。
隨著面紗的脫落,洛今宵的面貌終於出現在她面前,人群中有些認識洛今宵的,當即發出一片吸氣聲。
看到洛今宵臉的那一刻,曲微吟頓時淚如雨下,她一動不動,隻站在原地,僵直著身體,任憑淚水嘩嘩地流。
洛今宵見了心疼不已,伸手想替她擦淚,曲微吟卻突然撲向她,雙臂緊緊抱住她的腰,整個人都埋進了她懷中。
“洛今宵。”她不斷說著,環抱得愈發緊,生怕這是場夢,再醒來,眼前的人便不見了。
“你到底去哪了,為何不來找我。”曲微吟小聲說著,指尖攥得青白。
洛今宵心頭一緊,也紅了眼眶,她反手抱住曲微吟,一手環繞她肩頭,另一手伸直,攔住氣急敗壞衝上前質問的胖頭男人。”怪不得非要進來,又不好好坐著,原來是找人的。”台下的唐嵐兒依舊扯著窮奇,氣鼓鼓道。
另一邊,無悔門的人也都驚愕了個遍,百裡霄去敲柯濤的頭,小聲說:“你瞧,曲小師叔是不是哭了?她竟然會哭?”
柯濤還沒說話,就見常斯羽厲聲呵斥:“住口!”他回身看著洛今宵,攥緊了拳頭。
她竟然還活著!
洛今宵找到了人,便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多留,她暗自念了心訣,二人便一同消失在圓台之上。
外面春和日麗,街道上人影寥寥無幾,曲微吟這才推開洛今宵,鳳目一面流淚,一面緊緊盯著她,不肯移開眼神。
“說,這五年,你是不是在南鬥峰。”她低聲道。
洛今宵雖被推開,可還是一手拉著她衣袖,點了點頭。
曲微吟打開洛今宵的手,自己擦掉眼淚,這才後知後覺覺得丟人,於是臉也紅了。
“那你為何不來找我?”
洛今宵看她這樣,心疼得直抽,她老老實實答:“門主不許。”
“門主不許,你可知我這幾年是怎麽過的!”曲微吟壓抑了五年的情感,終於在此刻爆發,眼淚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她恨不得將洛今宵痛打一頓。
“我死了就死了,你救我做什麽,還用自己來換,讓我平白欠你條人命,你要我怎麽還!”曲微吟攥著手道,憤恨地瞪著洛今宵。
她幾千年的時光,都不曾覺得這般難熬,數著葉落的每時每刻,都心如刀絞。
洛今宵被她罵得莫名愧疚起來,忽而想起下山後聽到的傳聞,果然,她脾氣愈發暴躁。
可看在她眼中,卻還是覺得心疼得緊。
“你可知道我多想你。”曲微吟又咬牙說,這次聲音極小,若不是洛今宵耳朵好,這話便消失在風中了。
洛今宵聞言,心像是被誰錘了一拳,酸疼痛脹。
她不顧曲微吟的躲閃,用手替她拈掉眼淚,然後彎腰去拉她因情緒激動而冰冷的手,握在掌心揉了揉。
“對不起,小師叔。”她小聲說,“可就算你罵我,我還是會救你。”
“因為我自私,若是你死了,我恐怕會疼死,難過死,所以為了不讓自己難過,我必須救你,哪怕以命換命。”
“你不用還我,我只要小師叔安安全全地活著,我就一切如意。”
曲微吟抬眼看著洛今宵的雙眸,忽然迷迷糊糊發現,洛今宵真的長大了許多,不再是一副青澀的少女模樣。
她頓時心如擂鼓,便是有再多脾氣,都化在這一句道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