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今宵聞言,收了揶揄,擔憂地坐上床榻。
“什麽夢?”洛今宵問。
“一些畫面,前世,今生,還有我滿身是血,一地的屍體。”曲微吟輕聲說,她伸手拉住洛今宵的衣角。
洛今宵任由她拽著,同她一起躺下,二人面對面,凝視著對方。
“無妨,我陪你。”洛今宵抓住她手,綻開笑靨。
曲微吟也踏實了不少,她忽然伸長脖子,在洛今宵唇上蜻蜓點水般印上一吻。
“你會不會覺得,現在的我十分軟弱。”她輕聲說。
洛今宵將腦袋重重搖了幾下,認真地說:“你是我見過最為堅強的人,也是最好的人。”
誰能像曲微吟這般,承受如此多的東西,命運多舛,被世人遺棄,視為仇敵,還能保持善意。
若是換成洛今宵自己,雖說是神,但她想她做不到。
她並不深明,也不大義,或許還多了偏執。
“下次再要同人爭鬥,你隻管安心坐著,要殺的人,我替你殺,要沾的血,我替你沾。”
“我不想管什麽正道魔道,凡是傷害你的,都是我畢生之敵。”
曲微吟感動之余,忍不住笑出聲:“那世間豈不是要有兩個魔頭?”
洛今宵咧嘴嘿嘿笑了。
曲微吟借著如豆燈火,輕描洛今宵的眉眼。
過了一會兒:“你能不能變回來?”
洛今宵愣了下,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用的是別人的臉。
白光閃過,洛今宵烏黑的眼眸才出現,她披散著黑發,清清冷冷,曲微吟看著心裡舒服多了,伸臂抱過去。
女子婀娜的身體就躺在身旁,洛今宵若說不心猿意馬,那便多少有點問題。
但縱使心裡貓爪撓成了一片,洛今宵還是像塊木頭一樣躺著,而且愈發僵直。
曲微吟身上的花香味似乎迅猛地在她鼻尖亂竄,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你攥著拳頭作何?”曲微吟忽然道,她柔軟的手輕輕握住洛今宵的拳頭,將她掌心撫平。
“沒,沒事。”洛今宵結結巴巴道。
天知道她如今腦子裡已然成了一團漿糊。
曲微吟忽然發出一聲輕笑,她用藕臂撐起自己,發絲搭在肩頭,擋住白皙的肌膚。
“抬頭。”她說。
洛今宵下意識聽從,隨後,香甜的唇瓣已然沿著鼻尖下滑到嘴唇,如同盛夏最香的花,凝著一滴滴清甜的露水。
她感受到曲微吟側在她身邊,所觸碰之地皆是一片柔軟。
燭火帶著昏黃的光一起晃動,將房間籠罩在一片影影綽綽中,窗外狂風擊打窗棱,呼呼作響,屋中氣溫逐漸上升,洛今宵忽然抬手,窗子上的紗簾瞬間合上。
屋子裡便更為溫熱,如同蒸籠,洛今宵感覺自己額頭沁出了汗滴,又被曲微吟擦掉。
二人唇齒相碰,洛今宵忽然抬手握住她肩頭,帶著她翻了個圈兒。
曲微吟頓時橫臥,不知是熱的還是怎樣,她眼底一片紅霞,帶著濕氣,媚眼如絲,手也逐漸有了溫度,慢慢將洛今宵頭上的簪子抽離。
如瀑的烏發垂落,將二人包裹在一處。
“我的今宵,真好看啊。”曲微吟半是呼氣辦是歎息,睫毛帶著露珠,合在一處,從眼角滾落。
洛今宵仿佛被她擊中心臟,滾燙得疼,她不由得擁抱曲微吟,試圖解下她一身的防禦。
一身紅衣的女子熱烈又孤寂,讓她憐,也讓她惜。
她喜歡看她站在藍天下,肆意張揚,狠戾驕傲,而不是躲在這昏暗魔宮,消磨銳氣。
“什麽眼神?”曲微吟指尖在她身上輕點,抬眸問。
“覺得我沒能逃過命運,心疼我?”曲微吟說著,手掌觸碰洛今宵的咽喉處,這是弱勢所在,洛今宵隻覺得一陣酥麻,卻沒有躲。
“沒有。”洛今宵啞著嗓子道。
“可是這輩子有你啊,我心滿意足了。”曲微吟淺淺笑了,她收回手,火紅的外衣散落在床榻。
“今日像不像我們成親那天?”曲微吟說。
“像。”洛今宵啞著嗓子道,她將頭埋到曲微吟耳邊,輕輕吻向她精致的耳骨。
白光瞬間籠罩了整間屋子,六角冰霜蔓延過每一寸牆壁,白霧散去後,屋中已然煥然一新。
燭台換了紅色喜燭,滿屋子都是,將一切照得溫暖和昏黃,地上灑滿了剪碎的紅紙,牆壁上都貼了巨大的囍字。
洛今宵身上的衣裳也被婚服取而代之,同成親那日一模一樣。
陰暗的魔界,瞬間變得熱鬧十足。
曲微吟驚訝地偏頭,神情欣喜。
“厲害吧。”洛今宵自豪地說,眯著眼討誇獎。
“厲害。”曲微吟溫柔地順著她道。
“那,還有更厲害的呢。”洛今宵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與此同時,床榻上掛下一塊紅布,將裡面的溫玉軟香遮得嚴嚴實實。
曲微吟被她在耳骨上咬了一口,她猛然仰頭,緊緊咬住下唇。
“你屬窮奇的?”曲微吟從耳朵紅到全身,責備道。
“我好喜歡小師叔,別離開我。”洛今宵忽然委屈巴巴道,她吻住曲微吟,將她親得氣息不穩。
曲微吟潮濕著眼眸,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能開口,她豐潤細長的身子忍不住繃緊,小聲道:“只是喜歡麽?”
洛今宵臉紅了。
她雖活得久,但終究經歷少,稍微一撩撥便手足無措。
曲微吟無奈輕笑,她牽過洛今宵的手,放在自己身上,隨後挺身同她相擁。
微風細柳,嫋嫋輕顫。
燈火逐個兒熄滅,隻留下一盞,將潼潼燈影印在牆壁,旖旎,隱秘。
與屋內的暖風陣陣不同,魔宮之外,露天之處,紅沙漫天肆虐,眼前幾丈就只剩一片漆黑。
沙塵狂風裡,一個女子裹緊了外衣,靈力圍在身周,勉強不被風吹走。
她早已迷失了方向,在外面打轉了不知多久。
唐嵐兒一邊走一邊心中暗罵,早知如此,她就不逃了,在魔殿再關上幾天,說不定能等到爹爹來救她。
可現在別說等人來救,她就是找個能避風的地方都找不到,如此大的風,也無法禦劍。
“什麽破地方,若在這鬼魔界關一輩子,還不如直接下地府呢。”唐嵐兒小聲罵著,眼淚卻忍不住怯生生的溢滿眼眶。
她不會真的要死在這裡吧?
都怪她自己,知道自己膽子小,沒經驗,還要跟著出來除魔。
還有那個曲微吟,都成魔了,還這般和她過不去,唐嵐兒抹了把眼淚,繼續蹣跚。
風沙中女子瘦削的身影,偶爾跌倒,在地上滾幾圈再爬起來,顯得十分可憐兮兮。
她光顧著走,沒注意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巨大的影子,影子左嗅嗅,右嗅嗅,像是在判斷她是否可作為食物。
唐嵐兒又摔了一跤,魔獸被嚇了一跳,忽然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唐嵐兒這才猛地回頭,尖叫聲混著魔獸的怒吼,又被狂風的呼嘯掩蓋。
那魔獸長著圓滾滾的嘴,一張開似乎能吞進兩個唐嵐兒,它口中吐出沙塵,瞬間將唐嵐兒埋了一半。
好在唐嵐兒膽小歸膽小,還沒忘了自己有靈力,她抽出劍,靈力裹著劍化為利刃,橫砍向魔獸。
然而這東西似乎刀槍不入,它外殼上裹著無數沙土,像是鎧甲,被砍後隻撲簌簌掉下一地的沙。
“什麽東西啊。”唐嵐兒一邊哭一邊亂砍,好在段時間內,魔獸還不能近身。
也或許是讓她嚇著了,正躲著試探。
唐嵐兒回頭就跑,邊跑邊迎著風無聲喊救命,這下也不怕風了,頂著一頭的沙子瞬間竄出去幾丈遠。
只是那魔獸太過龐大,她這幾丈遠,不過幾步的距離,就又被追上。
千鈞一發之際,朦朧中又出現個更大的影子,呲著尖牙,一口咬住了魔獸的屁股,魔獸吃痛,忽然仰天長嘯,將無數沙塵噴向天空。
影子上前幾步,獠牙上下分開足有幾人寬,竟然一口將魔獸吞進了肚子,吞下了不說,還打了個悠長而刺耳的飽嗝。
唐嵐兒大著膽子回頭一看,只看見令人驚恐的獠牙,她哭都顧不上,無聲尖叫了一會兒,一頭栽到地上。
嚇暈了。
那影子合上獠牙,似乎有些好奇,她挪了挪腳,用毛茸茸的鼻尖去嗅唐嵐兒的身體,離得近了,背上的羽翅才能看清。
影子變成了人,是個少女,蓬松的棕黃色長發披散在身後,她淡定地刨開地上的沙子,然後拎起唐嵐兒的腳,回身拖著走了。
一高一扁兩個身影,逐漸隱入漆黑中。
風沙持續了一整夜,才漸漸平息,即便是魔界也少有這樣的大風,到處都像是被洗劫了一番,許多塔和房屋都塌成了碎石,隨處可見無家可歸的黑影到處亂飄,重新將碎石堆在一起。
魔殿倒是幸免於難,卻也被吹飛了一個角。
冷月殿中,氣氛一片祥和。
火紅的蠟燭已然燒盡,燭淚在桌上和床邊層層凝結。
一隻嫩白的手從簾子中伸出,慢慢將簾子拉開,露出纖細的藕臂,只是這原本白璧無瑕的胳膊上,如今多出了幾片小小的淤青,殘缺而柔美。
曲微吟倒吸一口氣,費力從地上撿起外衫,將自己裹住。
她眼神既無奈,又繾綣,看向枕邊正熟睡的女子。
真是什麽都不懂,下手也沒個輕重。
她手掌放在心口,淡淡紅光覆蓋,身上酸痛的地方便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