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看到了……洛今宵心想，心神微動。

　“你，過來。”謝長老歎了口氣，招招手。

　洛今宵最後朝曲微吟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順從地走回謝長老面前。

　“不是要拜老夫為師嗎，來，將這牆給為師重新砌好。”謝長老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院牆。

　“是，師父。”洛今宵回答，她心中還有些隱隱的興奮，至少她如今才是真的拜了師父。

　忙忙碌碌了大半天，她這才將曲微吟弄塌的牆面修補完整，事情了結後，已是落日西沉，余暉將天空映得火紅一片，洛今宵灰頭土臉地將工具放下，手臂一抖，就是塵土飛楊。

　她屏息看了看自己，前去沐浴了一番，這才鑽進自己的屋子，換上曲微吟給的衣裳。

　銅鏡中的她影影綽綽，依稀能夠看到一個束發的少女，淡青色的深衣擁有極好的垂墜感，穿在她身上竟剛好合適，行走之時裙擺搖晃，更顯身姿纖長挺拔。

　洛今宵看著看著入了神，她將手伸出，企圖同往常一樣在掌心聚集豐沛的靈力，然而掌心銀白色的光不過淡淡閃了閃，便如同將滅的火苗，迅速消失不見。

　洛今宵皺眉握緊了拳頭，心中閃過一絲悵然。

　不過這種惆悵於她而言是短暫的，洛今宵深吸一口氣，便隨手關上門，去找謝長老。

　她小心翼翼叩響了門，聽得謝長老道了聲請進，這才敢推門入內，屋中的裝潢同她想象的一般無二，如同一座普通的山居，屋中唯有一桌一椅，十分簡陋。

　“老夫雖答應了教你，但你我之間並無契約，並且無論如何，你都不許說老夫是你的師父。”謝長老坐得筆直，神情嚴肅。

　洛今宵雖不理解，可是只要能學到東西，有沒有名義於她而言無所謂，於是甜甜一笑，垂首應了。

　“你有何想問的，問罷。”謝長老似乎看出了她內心所想，身子向後一靠，道。

　“弟子的仙脈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測不出段位，所謂特殊，又是怎麽個特殊法？”洛今宵倒也不扭捏，她很快收起笑容，認真問道。

　謝長老似乎沒想到她能問這個，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回答：“修仙之人，仙脈大多無甚差別，唯有一種人可區別於眾生，便是至陰或至陽，萬物至極便成奇，至陰仙脈對於修煉來說用處不大，但對於旁人來說用處卻大極了。”

　至陰……洛今宵想起了前幾日在曲微吟房中時，賀長老說的話，看來，她倒是瞎貓撞到死耗子，巧了。

　看來她如今這副身體，果然正是什麽至陰之脈，玲瓏冰心。

　這麽說，她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能進這無悔門了。

　洛今宵眉頭越皺越緊，謝長老在旁咳嗽了一聲，這才將她思緒喚回。

　“那，對修煉無異的意思是，即便如今有仙脈，卻仍然是廢物之軀？”洛今宵又問。

　“可以這麽說。”謝長老點頭。

　“那曲小師叔，豈不是同弟子一般，可她……”

　“她是至陽之脈，天璿金身，自然與你不同。”

　洛今宵聞言，頓時覺得如同生吞了顆石頭一般噎得慌，同為修仙之人，怎麽人和人的命運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她一時悲切，不知說什麽好。

　“那，弟子的仙脈為何會測不出等級？”洛今宵又問。

　“老夫不知。”謝長老搖頭，看神情不像做假。

　“弟子明白，多謝師父。”洛今宵低頭說，她心中隱約覺得還有些不對勁，卻不知是何處不對。

　“老夫既然答應了那丫頭，就必會做到，至於你這般資質能學到幾分，便不是老夫能夠控制的了。”謝長老一邊說，一邊百無聊賴地把玩一個古樸的茶盞，隨手從身邊拿來本書，“此書記載了所有的功法心訣，均能提升靈力，這才是你如今的要緊之事，旁的不需多想。”

　“是。”洛今宵說。

　她如今確實需要大幅度提升靈力，至於其他的，她本就不需多學。

　洛今宵拿了書籍，便回房修煉，她一目十行地將書瀏覽了一番，發現裡面記載的大多是些普通的功法，並無什麽用處，但有些被墨跡遮蓋的，反而從未見過。

　她連忙點了一盞油燈，這才將上面的字跡逐一看清。

　“天地匯聚，萬物歸墟。”她小聲念道，雖不解其意，卻牢牢記在了心中。

　又是幾日過去，洛今宵白日裡在這間小院裡打坐修煉，夜晚便偷偷溜去曾經見過曲微吟的那水池中，修為雖說變化不大，但靈力總算是充盈了些。

　這些天她偶爾同其他弟子一同修煉，卻再也沒見過曲微吟。日子愈發逍遙平淡起來，若不是總記著曲微吟的話，洛今宵都要覺得自己就這般在這裡歸隱了。

　這日清晨，洛今宵像往常一樣將頭髮束起，神清氣爽地來到院中掃地，便看見那日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來，在她耳邊喊了幾嗓子。

　聽那聲音好似十分激動，說她們終於可以學習三級召喚陣，讓她速來。

　洛今宵知道自己召喚不出什麽東西，故而也沒什麽激動的，便啃著個包子，慢慢悠悠地往無悔宮去。

　她到達之時，眾人都已圍著大殿站了一圈，此屆新弟子不過十幾個，站在穹頂明亮廣闊的大殿中，顯得十分寥寥。

　“洛今宵！這邊！”陸繁枝扯著嗓子在對面喊，洛今宵衝她粲然一笑，便大步朝她跑去，淡青色的裙擺翩躚在身後，她眉眼清秀乾淨，笑起來雙眸如同月牙，看著明朗得緊。

　陸繁枝眨了眨眼，一把拉過她，愛不釋手地在她臉上戳了戳：“你往後多笑笑，前些日子總冷著個臉，看起來十分不好惹，如今笑起來面上還有兩個洞洞，看著才喜人多了。”

　洛今宵一把將她手打掉，赧然翻了個白眼。

　她向來慢熱，同一個人呆久了才會露出些少女心性，陸繁枝雖看著是個寵大的小姐，卻對她多有照顧，反而像個愛操心的老媽媽，她雖不說，心下卻也是感激的。

　“今日是哪位先生授課？召喚靈獸可是大事，往後修煉的幾年內，大抵都是這隻靈獸陪著。”一名少年興衝衝地說，若洛今宵記得沒錯，他名叫百裡青舟，是百裡家這一輩的獨子。

　“怎麽辦，我還沒學會三級召喚陣，若是什麽都召喚不出，可不是太丟人了。”另一名看上去唯唯諾諾的少女，帶著哭腔說。

　“放心吧，總比那廢物要好。”厭鶯站在少女身旁，不懷好意地看向洛今宵。

　洛今宵白了她一眼。

　“噓，曲小師叔和斯羽師兄來了。”有人喊了一嗓子，大殿中立刻野雀無聲，洛今宵站在角落，視線卻也不由得往門口探去。

　只見這次曲微吟穿了一身黑色勁裝，上面有淡淡的花形紋路，腰間系著暗紅色的宮絛，暗紅色的殘月星辰劍牢牢綁在身後，大步走來時，令人忍不住屏息噤聲。

　大殿中的少年少女們，無一不看直了眼。

　而常斯羽跟在身後更是看得起勁，進門時一個踉蹌，險些絆倒在地。

　“曲小師叔，我幫您。”常斯羽上前一步，想要接過曲微吟身後的劍，誰知曲微吟手輕輕一抬，輕巧地避開了他的手。

　“你拿不動。”她淡淡地說。

　常斯羽聞言，臉色微紅，難堪地縮回手。

　“好了，今日召喚靈獸，鑒於總有同門召喚出一些不乾不淨不清不白的東西，故而這次由我和曲小師叔一同陪同，以防萬一。”常斯羽努力擺出鎮定自若的微笑。

　“你們放心，這不過是三級召喚陣，有我看著，定然出不了什麽意外。”他又安撫大家，隨後道，“青舟，你先來。”

　趁著百裡青州畫陣法的功夫，洛今宵偷偷問陸繁枝：“他說的什麽不乾不淨不清不白的東西，是什麽？”

　“據說前幾年，有一名弟子將淤泥潭中的惡鬼喚了出來，當時這無悔宮清掃了數十日，這才清掃乾淨，十分可怖。”陸繁枝一面看著，一面搖頭道。

　“惡鬼？不是靈獸嗎，怎麽會喚出惡鬼？”洛今宵一臉茫然。

　“我也不知，可能有些人實在是與眾不同吧，你瞧，聽說曲小師叔當年僅憑一個三級召喚陣便喚出了神劍殘月星辰劍的劍靈，從而得了殘月星辰劍，不過人家是天才，命數如此，你我就不必多想了。”

　洛今宵頗有同感地點頭，憑她如今的運氣，她更怕自己喚出來的是茅廁裡的惡鬼。

　那時候，她大概會被直接趕出無悔門也說不定。

　“該你了該你了，快上去！”陸繁枝突然叫喊著，猛地推了洛今宵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