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微吟正咬牙對付窮奇,被洛今宵這一句話打亂了心神,恍惚間,方才她正護著的少女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出了窮奇的攻擊范圍。
少女的手纖細冰冷,冷得像是帶著冰碴兒,她閃身擋在曲微吟身前,掌心銀白色的光影匯聚,寒風將她發絲吹起,汗水逐漸冰凍,烏黑的發絲像是鑲了銀,晶瑩惹眼。
窮奇赤紅色的雙目似乎淡了些,它微縮著向後退了退,再次嘶吼,洛今宵唯恐傷到曲微吟,便左手將她推了出去,右手迎著窮奇而上,掌心光影同窮奇呼出的氣流碰撞,形成水波一般巨大的氣浪,震得頭頂的夜明珠紛紛掉落,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許久沒有體會過擁有如此強大靈力的感覺了,洛今宵心裡暗爽,卻還有隱隱的擔憂,畢竟這是從未使用過的禁術,若不是情勢所逼,她斷然不會使用這種方式。
原來她的靈力若是強大起來,竟是這般模樣。洛今宵遊刃有余地在窮奇的四爪之間穿梭,企圖用靈力將它束縛。
曲微吟看她看愣了神,此時反應過來,便也幾步上前,殘月星辰劍頓時升空,倏地擋在洛今宵面前,替她擋去一部分攻擊。
大殿的牆壁逐漸有了裂痕,狂風將屋中不重的物件兒紛紛卷起,就連幾把紅木金邊椅都飛到了半空,轟隆隆地朝洛今宵砸去。
洛今宵心道不好,腿腳一蹬凌空躍起,淡青色的裙擺在狂風中翩躚狂舞。
曲微吟看她險些被打到,竟心中一緊,蹙眉便要上前。
誰知電光火石間,洛今宵竟隨手拿過擋在面前的殘月星辰劍,一道殘影閃過,向她飛來的紅木金邊椅頓時被切成兩半,四散崩裂。
曲微吟見狀,可謂是大驚失色,殘月星辰劍乃上古神器,普通人即便是碰都碰不得,洛今宵竟然隨手便將它舉了起來。
用完了還隨手一扔,像是拿了個掃把一般輕松自如。
窮奇抵擋不住她們二人,很快便精疲力盡,方才威武霸氣的模樣全然消失,它開始倒退著嗚咽起來,方才瞋目裂眥時瞪大的雙目也耷拉下去,委屈得像一隻沙皮狗。
洛今宵也早就是強弩之末,畢竟是禁術支撐,短短的時間便可消耗大量體力,她奮袂揮開窮奇吐出的最後一口濁氣,穩穩落在地上。
她落地之時,突然腿腳一軟,便成了半跪著,胸口內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險些吐出來。
曲微吟察覺到了她的不適,幾步跑上前,伸手想要扶她,卻最終沒有碰到,而是收回劍,面不改色問:“如何了。”
“無事。”洛今宵不想被她看出來,便咬牙笑得粲然。
窮奇此時也已收回了翅膀,在原地像個蝴蝶一樣扭扭捏捏地撲扇著,毛茸茸的巨大的爪子捂著臉,像是不敢看洛今宵。
洛今宵正抬起頭,突然面色一變,道:“當心!”隨後身體便同箭一般射出,按住曲微吟的肩膀將她推出了門外。
曲微吟原本可以躲開,被洛今宵這麽一推,反而和她一起跌跌撞撞跌了出去,好在殘月星辰劍護主,猛地擋在了她身後。
二人就這麽一起齊刷刷地倒在瞬間變大的劍鞘上,洛今宵原本扶著曲微吟的肩,跌了一下後,雙手便稍稍下滑。
一陣沉默。
曲微吟被迫壓在身下,她渾身的汗毛驟然直豎,險些直接砍了洛今宵,最後堪堪忍了,隻咬牙切齒道:“滾開!”
洛今宵感受到了身下的柔軟,她莫名紅了臉,連忙爬起,仿佛做了虧心事一樣張開雙手,不敢再碰。
曲微吟此時心裡是又氣又無奈,她剛想開口說什麽,便聽得幾聲穿雲裂石的巨響,面前原本拔地倚天,高聳入雲的無悔宮,竟是從承重柱開始根根斷裂,最後又是一聲巨響,整座宮殿塌了個絲毫不剩。
在場之人無一不懵了個徹底,剛聽到動靜從各地趕來的長老們看了這場景,紛紛愕然,有些個年邁的挺不住,險些暈了好幾個。
洛今宵轉頭看著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如今可怎麽是好,旁人再不靠譜,最多是要清洗無悔宮,她倒好,直接將人家拆了。
中間幾個磚塊動了動,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冒了出來,大腦袋甩了甩毛上的灰,吐出舌頭,開始舔毛。
“那,可是條大蟲?”搖搖欲墜的賀長老總算是憋出一句話。
“不,是個窮奇。”一旁有人告訴他。
賀長老頓時打了一個悠長的嗝,一頭栽倒在地。
洛今宵見狀想笑,眼前卻突然沒了光,她向前踉蹌幾步,跌進了一個馨香柔軟的懷裡。
那人受了驚,下意識向後退,但是過了一會兒,又微微彎下腰,將她纖細的腰肢攬住,穩穩抱在了懷中。
迷蒙中,她同樣抱住扶著她的人,輕輕蹭了蹭,這才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是漫漫長長的五日。
洛今宵做了許許多多個夢,時而被魘住,時而輕松,渾然不顧自己是在昏迷,前世今生夢了個遍,恍惚中還見到了一閻王模樣的人,點著她額頭厲聲道:“這都是命。”
後來閻王變成了曲微吟,一手血淋淋的劍,一手血淋淋的她,雙目赤紅,殺意駭人。
閻王尚可,曲微吟卻將她嚇了個哆嗦,雙目一睜,回神了。
面前是一紅紗帳,枕邊香爐中燃著青煙嫋嫋的香。
入目裝潢雅致,到處放著養起來的花,像個姑娘的閨房。
洛今宵睜著眼睛想了想,如此清新的閨房,必然是個清新善良,溫柔淳樸的姑娘。
她慢慢坐起身,伸展著自己僵住了的腰肢,門開了,清新善良的姑娘走進,咣當把洗臉盆扔在桌案上,冷聲道:“還不滾去沐浴。”
被嚇了一跳的洛今宵看著曲微吟,一時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你躺了五天,謝長老說,今日若是再不醒,過兩日便是你的頭七。”曲微吟說著,看樣子似乎還有些惋惜,她又丟了幾個包子在桌上,“都這麽多日了,連辟谷都不會。”
洛今宵一時不知說什麽是好,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曲微吟的說話方式,內心十分平靜,甚至心裡還有點小竊喜,她既然是躺在女魔頭的房裡,莫不是說,這幾日都是女魔頭照顧的她?
殊不知女魔頭也會照顧人,難不成是心軟了。
她正竊喜著,便看方才還冷若冰霜的女魔頭勾起一個柔和慈愛的微笑,拿著一筐肉包子,朝著角落走去,語氣溫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來,用膳了。”她溫柔地說。
角落的窮奇正在用巨大的爪子擦臉,它瞥了曲微吟一眼,眼神嫌棄,隨後轉了個身,用毛茸茸的屁股對著曲微吟。
洛今宵心中方才那點竊喜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怪不得女魔頭要照顧她,原來不是對她心軟,而是看上了她的窮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