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是在準備去買菜的時候接到青越電話的,彼時他剛出宿舍門
“青岩,在學校嗎?”青越這樣問他。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覺得青越喊他的是“青”不是“秦”,有那麽一瞬,這熟悉的稱呼讓他恍惚了下。
但他很快鎮定,回:“在,有事?”
“我想找你談談道歉跟賠償的事。”青越開門見山。
青岩微怔。
他離開青氏酒店那會,酒店負責人確實跟他說過他們領導會跟他談賠償的事,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青氏集團的掌權人青越。
這不符合邏輯。
更何況當時陸離江對他說過,這事讓他來交涉。
現在陸離江還沒回來。
青岩稍稍思考便拒絕了對方:“現在不方便。”
此時,青越的車正停在英華學校的大門口,他坐在後排跟青岩通電話。
聽到青岩的拒絕,青越眸光深了深。
臨行前,酒店負責人對他匯報:“青董,我跟秦岩同學說這事時,陸家小少爺說他來交涉,秦岩同學是認可的。”
幾次見到陸離江維護青岩,青越已經有點數了。
現在這個電話就是試探。
陸離江對青岩好,他不管。他隻想知道青岩對陸離江是什麽態度。
現在看來,他們之間並非單箭頭。
“我現在就在校長接待室,我跟你說的一切都不需要你立刻答覆我,可以等你有決定再聯系我,怎麽樣?”青越收回神思,放低態度,用商量的口吻問。
青岩猶豫了下。
對方態度很好,也很坦誠。怕他有所顧忌,將地點選在校長接待室,足夠安全,還給了他足夠的思考和決定時間。
陸離江為他這事也夠忙的,青岩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現在青越找上門,他想著自己去聽完,回來再跟陸離江商量也行,便應了:“好。”
他這邊剛答應,青越便示意司機往學校裡面開,先青岩一步抵達校長接待室。
校長接待室就在校長辦公室隔壁,青越來之前做好了萬全準備,自然也聯系過校長。
校長見他過來,問是需要他回避,還是需要他陪同?
青越考慮到自家弟弟謹慎的性子,道:“你就在辦公室忙你自己的,但門別關。”
一牆之隔就是校長,青岩總不至於讓他站在走廊上談,不跟他進接待室了吧。
“好的。”校長應了,將辦公室的門開至最大,進去了。
青岩過來時,首先看到的就是大門四開的校長辦公室,校長見到他,還打了個招呼:“秦岩同學,青董在隔壁等你。”
青岩最後一絲擔憂也沒了,衝校長點頭致謝,遂往前走了幾步。
接待室的門也敞開著,青越一人坐在裡面。見他來,先衝他笑了笑,招招手,語氣溫和:“青岩,進來。”
這次青岩聽清了。
——青越喊的就是“青岩”,不是“秦岩”。
青岩剛想邁入的腳頓住了。
他是青岩這事,連陸離江都不知道,青越這樣叫他是巧合,還是故意?
青越見青岩突然升起的防備心,才猛然察覺自己下意識喊錯了名字。
怕青岩直接走了,他乾脆加快進度。
青越起身,朝青岩迎來,誠懇道:“首先,我要跟你道歉,不止酒店那件事,還有我在你入住青氏酒店期間,讓人取了你的頭髮去做DNA檢測。”
青岩立在門口正準備走,被青越突如其來的一段話怔住了。
青越將手中的文件遞過去:“我喊你青岩是因為你是我弟弟,親的。這是你跟爸的親子鑒定報告,你看看。”
青岩愣愣地望著青越遞至他面前的文件,半晌都不知如何反應。
他不是秦家孩子這事,穿書前他就知道了。
甩掉秦家那會,他想得也是從此以後獨自生活,反正前世的他也習慣了這種模式。
但他從未想過今生的自己還有親人在世,還是如雷貫耳的青氏。
青岩接過文件,掃了一眼最後的鑒定結果
根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支持青城為秦岩生物學父親。
他不覺得青越會騙他,因為得不償失。
確認結果後,他也能理清青越連續幾次對他的“特別關注”是為何。
青岩抬頭,看向面前的哥哥。
青越目光真誠,語氣輕緩,問他:“現在願意跟我談談了嗎?”
青岩不置可否,進了接待室。
“關於你在秦家長大的隱情,我還在調查,相信很快會有結果。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付鴻雁搞得鬼。
岩岩你放心,你在秦家吃的苦,受的委屈,我都會讓他們加倍償還,一個都不會放過。”青越在說這些時,眼裡蘊藏著寒意。
是死去的秦岩吃的苦、受的委屈,不是他。
青岩坐在青越隔壁,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在心裡道:秦岩,你看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你有親人了,不是秦安跟付鴻雁。
你的親人會替你討回公道。
見青岩低頭不語,青越將聲音放得更輕柔:“岩岩,當初你出生時被判定為死嬰,爸媽都非常難過,媽媽因為這事還抑鬱了很多年。
至於為什麽這麽多年才找到你,不是我們不關心,也是另有原因。
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慢慢跟你說。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爸爸媽媽,還有我都一直記得你,我們很愛你,也很想你。
他們知道你還活著都很高興,特意從國外趕了回來,如果可以的話,你願不願意跟他們見一面?
當然,如果你需要時間考慮,也可以,一切以你的意願為先。”
青越對他足夠尊重,也足夠包容,有請求,也給了退路。
說是冷漠,喜歡孑然一身,但誰又知道青岩心裡,自始至終無法填平的遺憾,就是前世求而不得的親情呢。
誰不希望自己被愛著、被寵著,被家人包圍著。
那種歸屬感,才是漂泊無依的青岩最缺的。
可他隻把鑒定書遞還給青越,淡淡道:“我再想想。”
他說這話時,始終低著頭,沒敢看青越期盼的眼神。
他怕青越失望,也怕自己本心的渴望暴露了他的想法。
他知道秦岩定然是希望回到青家的,可他身為青岩,卻還是過不了心裡那關。
哪怕秦岩只是一個紙片人,還跟他長得如此之像,他也沒辦法坦然接受別人的一切。
他需要時間,需要思考,才能給青家答覆。
失望談不上,青越有些許失落。
畢竟是唯一的親弟弟,青越總想快點將他帶回家的,更何況家裡還有翹首期盼的父母。
但站在青岩的角度,他也明白他敏感、謹慎、內向的性子怎麽養成的。
是他們的缺位,讓青岩的成長期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這會小心謹慎做決定,才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
這麽想,青越一方面心疼青岩,一方面又對青岩無條件信任的陸離江生出了一絲嫉妒。
“可以,你想好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青越充分尊重青岩的選擇,接過青岩還回來的親子鑒定書。
青岩點頭,起身準備離開。
青越卻忽然出聲喚他:“岩岩。”
青岩回頭。
青越追了過來,在他面前站定,用一種兄長專屬的和善的目光看向他。
他稍稍遲疑,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你那麽信任陸家那小子,是不是前兩天在酒店,跟他發生了……”
青越的話還未完,青岩隻覺得燥意從頭燒到腳。
“沒有,不是,我沒跟他發生關系!”青岩頂著紅透的耳朵,鏗鏘有力地反駁。
畢竟第一次為人兄長沒經驗,看著被自己逼得臉色爆紅的弟弟,青越有些心虛,但更多的還是高興。
他試探著拍了拍青岩的肩膀,用兄長的沉穩口吻道:“嗯,那就好,男孩子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青岩尷尬得簡直想暴走。
恰好,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此時的尷尬。
是陸離江。
陸離江嚴格遵守對青岩的承諾,下午辦完事就早早回了學校,但抵達宿舍卻沒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小室友,便撥了個電話過來。
青岩往外走了兩步,接通:“陸離江。”
原本要離開的青越,聽到這三個字後忽然就停住了。
“岩岩,我回來了。”陸離江語氣輕快。
青岩知道青越就在身後,沒跟陸離江多聊,隻承諾:“嗯,我一會就回去。”
一天半的分別時間,對剛剛弄清自己心意的陸離江來說,那何止三秋,簡直堪比十年八年。
此時此刻,他迫切想見到青岩,遂連引以為傲的耐心都消失殆盡。
他問:“你在哪呢?我去接你。”
青岩用余光瞥了青越一眼。
青越站在門邊,正好暇以整地看著他,連丁點避諱的意思都沒有。
——這是什麽不尊重人隱私的哥哥!
——就這麽怕他跟陸離江有點什麽嗎?居然連電話都要偷……光明正大地聽。
青岩突然生了點反叛心理。
“在校長接待室,跟青越在一起,你過來吧。”青岩掃了一眼青越,回復道。
他不知道,他這句話可不止刺激到了青越,真正快瘋的人是電話那頭的陸離江。
“岩岩,你別掛電話,我這就過來。”陸離江急匆匆地道,隨後便有風聲從聽筒傳來。
青岩只是不爽青越盯著他跟陸離江交往。
見陸離江這麽急,他隱隱有些後悔。畢竟他前兩天剛遇到危險,這會一句氣話讓陸離江擔心確實不該。
思及此,他管不著青越了,忙著安慰電話裡的人:“你慢點,我沒事,我就在這等你。”
只是想多了解弟弟一點,卻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狗糧的青越:?
青越怕青岩煩他,又不爽陸離江被他弟弟這麽護著。
思來想去,他還是選擇眼不見為淨。
只是臨走前,他怎麽也要給陸離江添點賭。
於是又拍了拍青岩的肩膀,好言好語地道:“岩岩,我先走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青岩跟陸離江的通話還連著呢。
那聲“岩岩”,陸離江自然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陸離江這兩天在處理秦家的事時,青家一直在插手,不是搗亂,而是幫忙。
下手甚至比他還狠,像是要把秦家三口往死裡整。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青越的安排。
原本,他就覺得青越對他小室友有非分之想,這次更是坐實了這一點。
所以他早早回學校也是想讓青岩提防點青越,現在倒好,他還沒見到他心上人呢,被那人精搶了先。
那人精還喊他小室友什麽?
岩岩?!
岩岩是他喊得嗎?那是他的專屬!
陸離江心中警鈴大作,簡直要被嫉妒衝昏頭腦。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青越那人精確實各方面條件都不差,還善於用手段。
他不能放任他單純的小室友不管。
思及此,陸離江來不及跟青岩見面,直接在電話裡對他道:“岩岩,我有個秘密跟你說。”
青越上完眼藥就走了,此刻隻余青岩一人站在走廊上。
不知道陸離江會從哪邊過來,他站在原地未動。
“嗯?”青岩疑惑。
怎麽今天一個兩個都要跟他說秘密?青越帶來的是關於身世的秘密,陸離江的又是什麽?
不管是什麽,青岩對陸離江終歸更有耐心,也更包容。
他靜靜等著陸離江的回話。
不是陸離江不說,而是他在想怎麽說。
這會,陸離江已經在上樓了,速度慢下來,他才察覺口袋裡還有兩張顧琛送他的電影首映禮的票。
當初易林川大力安利的,吸血鬼的愛情電影。
靈光一閃,他衝電話那頭的青岩義正言辭地道:“我有病,我必須每天吸你才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