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賽複試結束迎來了寒假,英華國際學校進行了一年一度的封校,所有學生都得離校。
青岩跟陸離江同樣,故而不得不面臨接下來的住宿問題。
放假當天,青越約青岩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吃了個午飯,特意跟他商量這事。
幽靜清雅的包間裡,青越放下筷子,抬眸掃了眼對面坐著的青岩,開口:“放寒假了,學校也不能住宿了,晚上跟我回家?”
青岩夾菜的動作頓住,他抬頭回視青越。
沒立刻回答,他將夾起的紅燒小排放在碗裡後,又短暫的沉默了下。
片刻,他垂睫,小聲回:“我住公寓。”
意料之中的回答。
雖然來之前,他已經告知父母九成九他接不回青岩,但父母還是滿懷期望讓他跑這一趟。
為了弟弟,他跑一趟不值一提,但聽到青岩的回答,他更多的還是擔心。
青越偏頭看向窗外的紛紛揚揚的大雪,輕笑一聲。
他沒看青岩,問得輕緩:“是你的公寓,還是他的公寓?”
青岩將頭垂得更低,答得沒什麽底氣:“我的。”
青越握住正在冒熱氣的水杯,盯著垂頭吃菜的青岩。
因為不太能摸清青岩的喜好,他把這家餐廳十個招牌都點了,但青岩只動了四個。
剩下六個他連遞筷子的動作都沒有。
他動過的菜裡,最喜歡椒鹽小排,這會已經差不多吃完了。
青越差不多摸透了青岩的飲食習慣——喜鹹,不喜甜;葷菜偏愛豬肉,牛羊雞鴨肉都不吃。
他這個弟弟,對飲食都能做到“喜歡便格外偏愛,不喜歡則堅決不碰”,更何況是人。
他怕適得其反,只在心裡歎了口氣,妥協了。
他順著青岩的話繼續:“我給你安排個保姆?”
“不用。”青岩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椒鹽小排吃完了,他也放下了筷子,端起溫水輕抿了一口。
前世的他常年獨居,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動手,不需要保姆照顧。
更何況,雖說他答應哥哥住在自己公寓,但中途肯定會見陸離江,他不希望哥哥安排個人時時刻刻盯著他。
青越不動聲色地望著已經停筷的青岩,並沒松口。
如若他弟弟跟陸離江是單純戀愛,也罷了,頂多在弟弟心裡他排名靠後這事,讓他生生悶氣。
但現在他知道陸家的病,而他弟弟也很可能隨時會因此丟命,他不敢不重視。
雖然他撒謊說發生關系時要陸離江的命,但弟弟跟陸離江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天天吃住在一起,難保不發生情不自禁的事。
他不敢賭。
思及此,青越轉眸,靜靜盯著青岩的眼睛。
只看著,什麽都沒說。無聲的凝視最為致命。
青岩幾次閃躲都被青越精準捕捉,他便不躲了。
他自然知道哥哥是什麽意思,思慮良久,最終還是心虛地松了口:“……行吧。”
在不能跟陸離江在一起,和兩人在一起被盯之間,他寧願選擇後者。
“嗯,我來安排。”青越應道。
兄弟倆就此達成協議,青越沒再強迫青岩回家,付完錢直接離開了。
當晚,學校放寒假,所有學生全部離校。
青岩跟陸離江一起收拾行李,回了校外的公寓。
兩人各一隻行李箱,在公寓分岔路口停住。
下午出了太陽,雪也停了,隻路上還有些許積雪未化。
陸離江瞟了眼路左邊自己的公寓,先開口。
是低聲試探:“岩岩,要不,你去我那?”
青岩側身向右,抓著行李箱扶手筆直地立著,低著頭看腳下的青石板路上的雪。
他沒同意,沒把話說死,低聲道:“我哥會發現的。”
仔細聽,有幾分羞澀,但卻有松口的跡象。
陸離江心裡有了譜。
他往青岩身邊走了一步,從大衣口袋裡掏出空閑的手,直接牽住了青岩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摩擦,細致溫柔。
他道:“那要是我突然發病怎麽辦?”
語氣輕緩,還帶著一點委屈,一絲後怕。
聞言,青岩被陸離江握著的手蜷了蜷,垂著的睫毛也跟著顫了顫。
他抬眸,對上了陸離江滿是憂慮的眼睛,慌了慌神。
只要想到前不久他遲回來的晚上,青岩都覺得後怕,心有余悸的感覺會在他每一次想到陸離江的病時出現。
如果他的作用只能緩解陸離江的痛苦,他自然希望有他在日子,陸離江都再也不用經歷痛苦。
回公寓前,他其實都想好了。
——白天跟陸離江一起備考競賽決賽,晚上到點再回自己公寓睡覺。
這樣也只有睡覺的六七個小時是分開的,而且兩個公寓是挨著的,真有事他也可以第一時間過去,應該不會再出現上次的情況。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給陸離江答覆的:“我白天都去你那。”
可陸離江卻牽著他不松開,依然細細地撫摸他的手背,凝視著他繼續問:“那要是我晚上發病呢?”
是萬般不舍的姿態。
問完,他垂睫,語氣也更低,“岩岩,你知道的,我發病時很突然,如果你恰好不在身邊,我連打電話都沒辦法。”
隻這麽一句,青岩便想起上個夜晚,陸離江跌落在床下的手機。
他不禁想,當時陸離江是在發病時,試圖給他電話嗎?
結果因為太疼了,手機都握不住?
隻想想,青岩的心就狠狠一縮,疼痛從內至外。
再看陽光下的陸離江
他垂著頭盯著兩人相握的手,睫毛聳拉下來,不知是否周圍一片雪白的原因,高挺矜貴的他染上了孤寂與悲傷色彩。
青岩心頭一軟,更加心疼與不舍。
他回握住陸離江的手,抿了抿唇,低聲跟他商量:“要不你住我那……”
他後面還有話,想解釋給陸離江。
——因為我哥哥給我安排了保姆,如果我天天不在公寓,哥哥會發現的。
可這些解釋他一句都未來得及說,就見陽光下的陸離江彎了眉眼和嘴角,語氣略急地應下了他的提議:“好啊。”
還用上了語氣詞,可見有多歡愉。
青岩愣愣地望著身側的人,不禁有些懷疑陸離江剛難過的模樣,是真是假?
這樣的場景,他印象裡還發生過一次
是陸離江生日那晚,他抱著他,說自己雖時日無多,但別人有的他都會給他,同樣的別人有的,他也希望有。
所以非要纏著他喊哥哥。
聽到他談及僅有的兩年生命,他心疼壞了,雖然羞恥,還是如了他的願喊了。
那時夜太黑,他看不見陸離江的神情,但還是在黢黑的夜裡聽到他輕笑一聲。
也如現在這般輕快歡愉。
隨後,他還緊緊將他擁進了懷裡,像是要把他嵌入骨血裡。
那時他心裡沉重,隻當陸離江也如自己珍視他那般珍視自己,現在想想好似哪裡不對。
很可能陸離江是故意?
青岩還未來得及分辨,陸離江便牽著他的手往他公寓那邊去了,走路帶風,興致頗好。
好似他們不是寒假回家,而是出門度假。
見陸離江高興,青岩的心也輕輕飛揚起來。
他沒再糾結陸離江此前的悲傷是真是假,反正不管陸離江是真的難過,還是對他用了點小計謀,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他都願意迎合他。
思及此,青岩盯著他被陸離江拉著的手,輕輕翹了翹嘴角。
青岩的公寓跟陸離江的公寓裝修風格不同。
——藍白色調,偏地中海風格,乾淨清新,像小王子的歐式城堡。
不用想,這肯定是他學藝術的媽媽親手操辦的。
寒假前,青岩來過一次,對這邊的結構很熟悉。
主臥在二樓,對面就是客臥。
他想得很好,他跟陸離江就住門對門的兩間臥室,這樣即便陸離江晚上突然發病,他也能第一時間趕到了。
他正準備問陸離江喜歡那一間時,陸離江很自覺的,將自己跟他的行李全部提到了主臥。
青岩立在臥室門邊,瞅著兩個挨在一起的行李箱,沉默了。
陸離江走至他身邊,見他沉默,十分不解地追問:“怎麽了?我們不住這間,住對面?”
能怎麽?!
他確實心軟,同意了陸離江搬到他公寓裡,跟他一起住。
但不是一起住主臥,更不是一起住對面次臥!
他是擔心陸離江發病時,他不在。可他更擔心天天跟陸離江睡一張床上,會控制不住自己。
畢竟……他是個連做夢,都能想念陸離江幫他的人。
但見陸離江一臉茫然、認真又純情的模樣,青岩咬了咬牙,違背本心地回:“沒事,是這間。”
——想想陸離江的健康,青岩,你不能亂來。
——只要你控制住好自己,就會跟之前幾次一樣,只是抱著睡覺,沒事的。
青岩在心裡告誡自己,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做好心理建設,他跟陸離江一起收拾了下不多的行李,當兩人的物品擺放在一起時,青岩忽然覺得滿足又心安。
如他所想,他們吃過飯就開始刷題,效率很高,並沒有因為住在一起就影響彼此。
相反跟在宿舍時一樣,遇到難題,兩人還能及時交流,事半功倍。
第一天一切正常,甚至連晚上睡覺,兩人都只是虛虛相擁,沒有任何意外。
但令青岩沒想到的是,意外雖遲但到。
發生在第二天清晨。
倒不是他跟陸離江沒控制住發生了關系,也不是陸離江突然發病出了事。
而是他剛打開臥室門準備去洗漱,就看到了冷著臉,抱臂站在他門口的青越。
青越淡淡地瞟了眼穿著單薄睡衣的他,又犀利地望向床上還沒起的陸離江,繼而衝他冷哼一聲,不陰不陽地道:“怎麽,臥室裡不能洗漱嗎?
大冷天的往外跑,就這麽怕打擾他睡覺?
青岩,你到底是有多疼他,嗯?”
作者有話要說: 青岩:確實比你想的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