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
貧民區。
對比外界, 貧民區的人是最敢拚最悍不畏死,同時也是群體中出生異能戰士幾率最小的一部分人。
其實很多貧民區的人並不是沒有異能,而那些覺醒異能的人也不是沒有天賦能夠變得更強, 他們生活環境造就他們之中許多人覺醒異能而不自知,而覺醒異能的人又分成了兩部分極端, 一部分為了活下去拚命, 另一部分因為家庭的困擾甚至不知道如何系統地鍛煉自身異能。
那些變強的人以損壞自身挖空潛力的方式掏空自己, 他們確實變得更強了,但是與此同時他們的壽命也銳減,經常飽受病痛困擾。
而那些覺醒天賦實力卻平平的人,他們試圖在艱難的環境中抗爭,可微弱的實力仍舊讓他們寸步難行。
貧民區的人,除了肮髒、醜陋外, 外界的人對他們認知還有愚鈍、蠢笨。
明明都是人,貧民區的人沒有天賦出色的戰鬥師, 更沒有附魔師,他們就是拉低人類水準的最底層的人。
在貧民區發生災難時, 貧民區所有人都有了一種意識。
就和過去一樣, 他們是被拋棄的存在。
不會有人來救他們。
他們是祭品。
天空中裂開的黑暗裂縫中會出現深淵魔物掠奪他們的生命。
他們本就下賤的身體會被踐踏,他們將永遠埋葬於這個地方。
他們出生於這裡,也會死於這裡。
無法自黑暗的深淵中逃脫,這是他們永恆的宿命。
他們出生便帶著罪惡。
不會有人救他們的。
這是他們的想法,也是根深蒂固的想法。
這麽多年來他們兢兢業業的生存,從來沒有拋棄自己,但是面對絕對的死亡危機時,他們感覺累了。
他們無法反抗,也反抗不了。
貧民區中擁有戰力的戰鬥師們消極地反抗著……
不是, 為什麽要反抗呢?
都是無用功吧?
就這樣去死不是很好嗎?
和家人一起,和朋友一起,永眠於這片土地,這是解脫吧?
他們是這樣想的。
然後,他們聽到了遠處有人發出尖銳的驚叫!
“啊!”
在第一聲的驚叫聲後,許多人接連發出驚叫!
發生了什麽?
不明就裡的人目光疑惑地四處看向那些驚呼的人,發生了什麽嗎?
有一位女子雙手緊緊地抱住懷中六七個月咿咿呀呀發出意義不明叫聲的嬰兒,她頭髮散亂,雙眼通紅,她哽咽著說道:“不要放棄啊,千萬不要放棄啊,我們還沒有被拋棄,尤詩,尤詩他說他會來的!”
“是的,是的,尤詩說他會來!”
隨著他們的言語,許多人在驚慌中通過連接的儀器打開個人光腦,尋找著相關的視頻信息。
網絡上的信息很容易找到,他們很快找到了尤詩的視頻。
他對A城所有戰鬥師發出了請求——
你們願意和我並肩作戰嗎?
你們願意與我一起去貧民區救援嗎?
在所有偏見之前,首先,他們與我們一樣,是人。
…………
……
死氣沉沉的貧民區煥發出了抵抗的勇氣。
能活著,誰願意死?
哪怕在最困苦的環境中苦苦掙扎,他們也願意繼續活著,他們相信,只要活著未來的生活總會越來越好。
他們想到了外界人對貧民區人的評價,每一個貧民區的人肮髒醜陋,他們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無論遭遇了什麽,他們都能夠堅強地活下來彰顯著他們的存在。
這是外界人對貧民區人的嘲諷,但是貧民區的人卻一直將此當成的褒義的言辭。
他們可以將這樣的諷刺當成外界人對他們堅強、堅毅的品性的認可。
如果就這樣輕易地死去,他們過去所遭遇的一切不就像是一場笑話?
人群中有人大聲喊:“再堅持一下,尤詩會來的,再堅持一下!”
隨著喊叫聲,貧民區所有人試圖反抗掙扎,心態煥然一新。
一場無垠絕望,簡簡單單被一個視頻一句話輕易打破。
應和他們的期待,尤詩和雲浮加入戰場。
再之後,A城各地的傭兵隊,身為普通人的戰鬥師,甚至是一些自認為實力還算不錯的學生們也組團來到了戰場。
跟拍球、無人機等等在這一片區域盤旋,將許多戰鬥場面直播了出去。
一隻魔物朝著一位身穿光鮮亮麗的少年發動攻擊,眼見少年即將被魔物傷到,一個身穿破破爛爛的七八歲小孩堅強地跑出來,他用自己弱到可以忽略不記的微弱的特殊異能籠罩住少年,大汗淋漓地讓他進行了短距離空間跳躍,避開了魔物向他發動的致命攻擊。
魔物一雙腥紅的大眼看向小孩。
小孩全身撲簌簌顫抖,卻不退縮,也不跑,他挑釁地對魔物吐舌頭做鬼臉,之後轉過身就跑,吸引了魔物的全部注意力。
通過直播看到這一幕的人們知道,小孩是故意的,在他的判斷中少年比魔物弱,所以他想要以自己為誘餌支走魔物。
他不怕死嗎?
他怎麽可能不怕死啊?
他的身形很瘦弱,奔跑的速度卻很快,他的身體因恐懼一直顫抖,一雙大眼滿是驚恐,短短幾十秒的時間衣服汗濕,可是……
他不退縮。
許多觀看到這一幕的人不由眼眶濕潤。
他們曾聽說,貧民區的小孩自小便比同齡的小孩懂事,過去他們聽到這種話時,他們會不懈地說,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貧民區出生的人天生心眼多,他們擅長欺詐欺騙,他們的心就是黑的。
這是他們的認知。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裡的小孩其實也是知恩感恩,並且能夠戰勝心中恐懼直面生死的,人。
他們是人。
他們之中許多人第一次意識到,他們過去對貧民區的人的認知似乎過於片面了。
更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像小孩這樣的人竟不僅僅一個。
他們之中又有人想到了古玉樹說的話。
古玉樹說,10月7日那一天,他在百川商城,遇到了魔蝶,許多雇傭而來的人都在恐懼中丟下雇主跑了,唯一留下來的只有出身於貧民區的一位戰鬥師。
直到現在,評論區都有人勸古玉樹醒醒,那位貧民區的戰鬥師不過是在進行一場賭博,貧民區出身的人都心機深沉,事實證明那個人賭贏了。
貧民區最激烈的戰場。
尤詩抹掉臉上綠色的血液,他道:“所有戰鬥師注意,每一位戰鬥師……”
尤詩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道緊急通訊響起,尤詩用手指示意其他戰鬥師將貧民區的人保護起來,他隱藏式接通了通訊。
通訊的另一端是蔚溫書,他眼睛有些紅,眼眶微濕,臉上是明顯的疲憊,他聲音沙啞地詢問:“尤詩,對你來說,宮黎比不上貧民區的人嗎?”
尤詩雙瞳乾澀,一聲不是,但是他說不出來。
蔚溫書給尤詩傳送了一個鏈接,尤詩盯著鏈接看了兩秒,終是打開了鏈接。
蔚溫書關掉了通訊。
尤詩目光專注地看著投影面板,拍攝方式是從上向下,從高處,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門內走出。
半空中的黑暗裂縫開啟撐開,露出了一道粉色的東西。
從樓內走出來的青年仰頭,是宮黎。
那一刻,尤詩幾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他才沒有閉上眼睛,他緊緊地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一切都是瞬間發生的事情。
一道白色光圈圍繞住宮黎,半空中黑暗裂縫原本僅僅只是冒出一小節的粉色,下一刻軟體拉長,那是留著唾液的巨舌,畫面驚人。
巨舌速度極快,瞬間席卷了宮黎。
下一刻許多人自別墅奔跑,向軟體發動攻擊,然而他們的攻擊無法傷到軟體分毫。
軟體的唾液攻擊向眾戰鬥師,他們迅速躲避,卻仍舊有不少人被唾液噴濺到,下一刻被噴濺到的部位皮肉骨瞬間腐蝕。
避免腐蝕部分延伸,憑借多年的經歷他們果斷斬斷自己受傷的皮肉。
緊接著一圈圈光圈圍繞住他們之中許多人,腥紅的巨舌席卷,將宮黎在內的所有人全部帶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視頻終結。
尤詩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坐在地上,他雙手捂住臉,身體顫抖,喉嚨口發出壓低聲音的嗚咽。
雲浮走到尤詩身旁輕輕擁抱住他。
周遭其他的戰鬥師將兩人包圍在中間,他們一邊疑惑尤詩發生了什麽事情,一邊應對鋪天蓋地的魔物。
雲浮輕聲詢問:“阿詩,怎麽了?”
尤詩哽咽道:“阿,阿黎被,被抓走了。”
雲浮沉默了下,“是深淵世界?”
尤詩點頭。
雲浮道:“阿詩,不哭,你要記住,你和宮黎之間的約定,他不會有事的。”
尤詩還是哭。
雲浮道:“阿詩,我們結束這裡的戰鬥,然後一起進入深淵世界,嗯?”
尤詩重重點頭。
尤詩站起身,他眼睛鼻頭紅紅,再次加入到了戰場中。
在戰場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是任久。
兩人目光相對,任久對他點點頭,在吵鬧的環境中對他說了兩個字——
謝謝。
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吵鬧的環境沒能將他的聲音傳遞到尤詩耳中,但是他看出了他的唇形。
任久身上潔白的襯衣染上了汙跡,有魔物的血,也有人類鮮紅的血液。
他掀了下手腕處的衣袖,手腕處的蝴蝶型胎記振翅欲飛,幾近妖異,炫彩又奪目。
尤詩想,他果然……
就是前世第一位從深淵世界來到人間界的人形魔物,後來被稱之為半魔人的恨世。
貧民區的戰鬥結束了。
尤詩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三天,他沒有見任何人,也沒吃飯。
蔚溫書、雲浮等人前來尤家拜訪。
尤詩沒有見他們,在他們想要強行闖入他的房間時,漫天的花雨於無形中進行警告。
蔚溫書是後悔的。
那一天,貧民區之戰結束,魔物屍體遍地,死傷無數,然而……
對那些在貧民區的人而言,他們能存活下來本身就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與此同時。
無處不在的跟拍球等拍攝設備將戰鬥結束後尤詩坐在地上崩潰哭泣的畫面拍了出來。
尤詩長得好看,也長得嫩,像是處於最美年華中的小少年,他坐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上哭得泣不成聲,而絕大多數人不知道他哭泣的原因。
明明他還那麽小,明明他還只是一個才成年不久的學生,他憑什麽遭遇這一切?
後來尤詩是在雲浮的護送下回到了尤家,再之後他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誰也不見,包括他最敬重的尤夫人在內也無法開解他。
當然,也有可能是尤夫人並不擅長開解人。
在尤詩自閉的情況下,蔚溫書不斷反省自己。
從裂縫日到現在,尤詩做了什麽?
製作附魔品,親自指導戰士進行戰鬥,參與一場場戰鬥,甚至是離開親人好友,去H城支援。
憑什麽?他還僅僅只是學生。
他為所有人做了許多事情,包括無償奉獻的魔物晶核,然而,他又得到了什麽?
他的指責?
他惡意滿滿地給他發送的視頻?
讓他意識到因為他的選擇,讓宮黎遇到生命危險?
讓他意識到因為他的選擇,宮黎或許永遠無法回來,時刻面臨著葬送於異界他鄉的命運?
多大的實力擔多大的責任,這種話雖沒錯,但是沒道理讓一個人一直無私奉獻,就好像現在……
尤詩拒絕接他的通訊,拒絕見他,他能做什麽?
尤詩願意戰鬥,是他們的運氣,尤詩拒絕,他們也沒有資格指責他。
蔚溫書意識到了現實。
現實是,在他們之間的關系中尤詩一直是上位者,然而長年以來的習慣他將自己當成了上位者。
源自於裂縫的末日時代中,不是尤詩離不開他們,而是他們離不開尤詩。
雙方能一直相安無事到宮黎出問題的那一刻,是因為尤詩的善良。
就是因為他的善良。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尤詩已經做得很好了,換做別人,大概很難有人做得像他這麽好了。
蔚溫書又想到了宮黎。
不久前,宮黎曾對他說,其實他對成為戰鬥師沒什麽興趣。
那時,宮黎目光認真地看著他,詢問他:“蔚長官,您知道我為何會成為戰鬥師嗎?”頓了下,他道:“雖然我沒有任何戰鬥力,但是我的預知力算是異能的一種吧?”
蔚溫書道:“任何人對成為戰鬥師,是一種本能追逐,這需要理由嗎?”他認為這個問題本身便不成立。
宮黎搖搖頭,他雙瞳波光流轉,眼底熒光閃爍,“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力量,我其實和我的父親一樣,喜好和平,愛好和平,我始終認為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要用武力解決,而且,即便真的需要動用武力,也不需要我動手。”
蔚溫書想到了他們將宮黎接入軍部保護時,宮父聯系他,對他說的一句話,他對他說,宮家有皇位等著宮黎繼承,所以讓他們一定要保護好宮黎。
蔚溫書沉默了下,說道:“那麽,後來您為什麽服用異能覺醒藥劑?”
宮黎道:“因為阿詩。”
蔚溫書:“……”
宮黎與蔚溫書雙瞳對視,他道:“您看到了吧?阿詩,他是最優秀的人。”
蔚溫書不說話。
宮黎繼續說道:“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善良強大又暖又可愛,我想成為能夠與他並肩的人,您懂我的這種心情嗎?”
蔚溫書想,他或許懂,又不是很懂。
宮黎道:“想和他並肩,想保護他,想幫助他,這是我想擁有異能的唯一原因。”
宮黎拿起桌上茶盞喝了兩口,他望向窗外,說道:“預知類異能,對於擁有異能的人來說其實並不會很高興,比起這種異能,絕大多數人喜歡的是單兵作戰異能,如阿詩的異能,又或者雲浮的異能。”
關於這點,蔚溫書能夠理解。
宮黎繼續說道:“但是我認為預知異能也挺好的,不是因為這種異能會對我帶來多少便利,而是因為,我能幫到阿詩。”
宮黎將將茶盞放到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所以,蔚長官,可以請求您一件事嗎?”
蔚溫書道:“您說。”
宮黎:“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希望您能明白,阿詩是我最珍惜的人,他也僅僅只是十八歲的學生,我希望您適可而止,不要因為他的實力而過分期待他做出更多超出他能力范圍的事情。”
宮黎又道:“阿詩他雖然強大,其實他很脆弱,過大的壓力會將他壓垮。”
蔚溫書輕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了。”他回。
蔚溫書想,當時他對宮黎說,他知道了,然而當事情真正發生時,他對尤詩仍舊過於苛刻了。
或許早在過去擁有預知力的宮黎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他提醒他。
然而,他終是沒能理解宮黎當時的苦衷。
連續三天,尤詩不曾從房間裡出來。
在絕對實力的差距下,也沒人能夠突破重重花雨進入尤詩的房間。
再這樣下去,尤詩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尤家,年邁的尤老爺、藏鋒學院的老師、尤詩的同學……
他們都對尤詩充滿了擔憂。
最終,突破重圍的是雲浮。
一片片花雨在雲浮身上落下血痕,室內尤詩沙啞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你們走,我想靜一靜,能不能不要煩我?”
每一天,每一天,前幾日發生的事情一遍遍在尤詩的腦海中重現。
他一遍遍地推演,如果他按照蔚溫書一開始的指示去找宮黎,或許會有不同的結果。
宮黎被帶入了深淵世界,他的未來會變成怎樣?
他……
還活著嗎?
但是,如果他去見宮黎,那麽貧民區的人呢?
或者是以自我安慰的想法,這幾天尤詩經常看那一天貧民區之戰的視頻。
在視頻中,他看到了許多堅強勇敢的人。
保護妻兒的男人,願為前來救援的戰鬥師擺脫魔物糾纏而做幼兒的孩童,誓死保護孩子的女人。
形形色色的人。
如果他去見宮黎,這些人又該死嗎?
還有任久的妹妹和弟弟,以及前世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成為半魔人後復仇的任久。
無法想,不能想。
尤詩抓了抓頭髮,他咬住嘴唇的力道太大,血腥味在口腔彌漫。
尤詩知道,他又把嘴唇咬破了,他隨手用手背擦了擦,手背上一片腥紅。
花雨域的界限內,雲浮沒有聽他的話,仍舊試圖靠近。
花雨在雲浮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尤詩雙手握緊成拳,雲浮是他最珍惜的人,雲浮受傷讓他感覺難受,但是他真的不想見任何人。
他不懂,為什麽他已經這麽傷心了,門外的人卻不給他安寧?
尤詩雙唇微微開啟,他想要說些什麽,雲浮已經走到了門前,他一隻手輕輕抵在了門板上。
作為異能戰鬥師,雲浮只要想,他就可以輕易破開門板,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
他一隻手貼著門板,似是想要隔著一扇門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給門內的人,他說:“阿詩,宮黎不會有事的。”
門內尤詩哽咽,沒有說話。
門外雲浮說道:“阿詩,你現在並不是應該傷心的時候,你要記得,你和宮黎之間的約定。”
雲浮:“你和宮黎約定過,你會將他救出來,這是你們的約定,他會遵守與你的約定一直等著你,你也要遵守約定,將他救出來。”扭曲的偏執,強烈的嫉妒心,他真正的渴望是宮黎能夠死在深淵世界。
但是,不能是這種方式,這會讓尤詩永遠背負對宮黎的愧疚感。
雲浮說道:“阿詩,我也和你約定,我和你一起進入深淵世界,我們一起將宮黎帶出來,嗯?”
門內尤詩輕聲道:“嗯。”
門外雲浮問:“阿詩,我可以進去嗎?”
尤詩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傳出,他道:“可以,但是只能你一個人進來。”他現在太狼狽了,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雲浮應了一聲好。
雲浮轉身看向眾人,尤深立刻將手上端著的托盤送到雲浮手上。
托盤上是溫水清粥,以及一些琳琅滿目的補充藥劑。
雲浮端著托盤轉身,眼角余光注意到尤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哪怕強勢如尤夫人,面對疼愛的孩子時也終有脆弱的一面。
雲浮推開門進入尤詩的房間,入眼的是縮在地上,背靠床,身穿單薄沾血的衣服,頭髮亂糟糟,眼睛紅腫,鼻頭通紅,唇角、臉頰有著血跡的尤詩。
雲浮感覺眼睛微微發熱,尤詩現在的目光讓他難受,當他反應過來時他竟跟著尤詩一起哭了。
尤詩和雲浮目光相對,他雙唇微微開啟,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雲浮將托盤放到床頭櫃上,他進入室內洗手間拿出濕潤的毛巾,蹲坐在尤詩面前,動作輕柔地為他擦拭臉頰上的淚痕血跡。
雲浮詢問:“疼嗎?”
尤詩的聲音久哭下沙啞:“人不疼,但是心疼。”
雲浮:“我看到你這樣,我也心疼。”
尤詩垂下眼睫,不說話。
雲浮道:“你要相信宮黎,他會等到我們的。”
尤詩頓了下,重重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