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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冥府之後》第13章 “教你做人”
等溫白再從場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小時後了。

 一行人正嚷著要去學校附近KTV唱歌。

 溫白心裡一直掛著吳躍說的那件事,也沒太注意其他人的動靜,一入神,腳步不自覺越來越慢。

 還是方樂明和周偉沒在隊伍裡看見人,回頭一找,才看到落了一大截的溫白,趕忙跑了過去。

 “小白,白白?”方樂明伸手在溫白面前揮了揮,“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老楊他們都快走到校門口了。”

 溫白聞言,抬頭看著方樂明,久久沒說話。

 “古畫鬧鬼”這事,吳躍起先並不知情,李教授也沒告訴他的意思。

 還是他自己發現了不對勁,覺察到老師最近總在翻一些亂七八糟的志怪雜談,這才起了疑心。

 李教授架不住他軟泡硬泡,最後雖妥了協,但也只是簡單提了一下。

 所以吳躍自己了解得也不算具體,跟溫白說的時候,就更稀裡糊塗了。

 溫白正沒頭緒呢,方樂明就這麽撞了上來。

 他怎麽把他給忘了。

 “樂明,你知道鄭博昌這個人嗎?”

 溫白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這個鄭博昌這個人,除去他文物收藏家的身份,還是南城有名的富商。

 而方樂明他們有個二代的圈子,平日哪家有個風吹草動的,多少也都會了解一些,或許會知道一點吳躍他們不知道的。

 方樂明長松一口氣。

 之前溫白一直不說話,隻盯著他看,他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差點沒把他盯毛起來。

 現在聽他總算開了口,點了點頭:“鄭博昌啊,是不是那個專門收藏古董的?”

 見他真的知道,溫白立刻點頭。

 方樂明疑惑:“怎麽突然問起他了?”

 溫白打了個馬虎眼:“沒什麽,就今天跟吳躍聊天的時候,說起他了。”

 “聽說收藏了一幅古畫?”溫白試探著把話題轉到畫上。

 方樂明知道溫白和吳躍的關系,也知道吳躍學歷史的,對這些東西挺上心,也就沒懷疑。

 “有這麽一回事,半年前就開始說了吧,說從某個地方淘到的。”

 方樂明“嘖”了一聲:“聽說是真的。”

 方樂明本身對文畫並沒有興趣,可畢竟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就算什麽附加價值、欣賞價值他品不出來,但一張紙能抵過一棟樓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因此之前聽別人說起這事的時候,留了點心,剛巧溫白又問了。

 方樂明又仔細想了想:“我聽說鄭博昌專門去了一趟鑒定機構,花大價錢核驗了一下那古畫的年份,之後還不放心,又專門請了專家鑒別了一下。”

 這點溫白倒沒聽吳躍說起過,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方樂明不太清楚溫白問的這句“然後呢”指的是什麽,腦海中卻忽地靈光一閃,他一拍腦門,“請的那專家,好像就是李教授來著。”

 溫白:“嗯。”

 溫白也能理解鄭博昌的心思。

 像他們這種收藏家,不管賣方怎麽保證東西的真實性,不自己親眼鑒鑒,是不可能放下心來的。

 畢竟最後萬一收了個贗品,還當真品藏著,說出去就成笑話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托人專門聯系了對古畫主人生平頗有研究的李教授去一趟。

 方樂明原先不知道溫白為什麽突然問起鄭博昌了,現在一聽跟李教授有關,心懸了下:“不會是李教授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吧?”

 “沒有,只是…”溫白頓了頓,繼續道,“聽說他最近要辦古畫展,想著有機會的話,可以去看看。”

 方樂明拖長音調:“啊,這……”

 溫白:“怎麽了嗎?”

 方樂明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之前有聽說要辦,最近好像沒了。”

 溫白眼睛一亮。

 方樂明湊過來:“我聽說,畫好像被人偷了。”

 溫白看向他:“被偷了?”

 所以外頭是這麽傳的?

 “嗯,陣仗挺大的,”方樂明說道,“好像找了一圈沒找到,開始寄希望於玄學了。”

 “家裡一波一波來人,道士和尚什麽都有。”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丟的古畫,據說價值連城,誰不急啊。”

 溫白:“鄭博昌他們那邊這麽說的?被偷了?”

 方樂明點了點頭。

 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補了一句:“我說鄭家也是,好好的一個古董,不自己藏好,還說要展示,財不外露這道理不知道嗎?”

 溫白搖了搖頭。

 這還真是冤枉鄭博昌了。

 畫的確是不見了,卻不是被“偷”了。

 如果可以的話,那邊大抵更情願是被偷了。

 畢竟這樣還算是人禍,總好過現在。

 一直待著溫白身邊沒說話的周偉,看著方樂明,冷不丁開了口:“不懂的哪是他啊,明明是你。”

 “這種通過拍賣、購買的途徑獲得古跡的收藏玩家,大致分為三類,一種是將文物贈予相關保護機構,就是我們俗稱的上交國家。”

 “一種就是你說的私藏、傳承。”

 “還有一種呢,”周偉頗懂行似的點了點頭,“則是在小范圍內公開展示藏品,請的也都是像李教授這種志同道合的藝術大家們,來品鑒交流的,不是拿來炒的。”

 周偉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藝術家,你不懂。”

 方樂明不吃他這套,把他那根手指極慢極慢地按回去,扯著嘴角假笑了一下。

 “可現在的情況是,藝術大家們一個沒見到,倒是見到了滿屋子的玄學大師們。”

 周偉:“……”

 溫白:“……”

 “你們快跟上啊,老楊喊我去前頭帶路。”方樂明說完,就跑到前頭去。

 周偉這才見縫插針開口:“那畫出問題了?”

 聽到道士、和尚的時候,他心裡就有底了。

 看著他某種意義上的“同僚”,溫白也沒遮掩:“嗯,畫裡的東西不見了。”

 一個多月前,鄭博昌做好了所有準備,裱畫、絹綾鑲邊、封框、調試好展廳溫度,定好日期,也將邀請函下發。

 可在公開展示前一天,畫卻出了問題。

 畫,不見了。

 不是被偷了,也不是丟了,而是畫中的東西憑空消失了,只剩下泛舊的黃紙一張。

 周偉原先還以為是跟他差不多的情況,畫被偷了,只不過偷畫的是鬼,不是人,所以陽間警察捉不到。

 現在聽到溫白這麽說,腳步立刻頓住:“畫、畫皮?”

 溫白被他逗笑,曲指輕敲了下他腦門:“畫什麽皮,少看點電視劇。”

 周偉絲毫沒被安慰到,想了想,提醒道:“我說真的,如果真是鬼怪作祟,那肯定要在沒出事前報告陰司啊,等真出事了,就晚了。”

 溫白有些不確定:“你覺得這歸陰司管嗎?”

 周偉也不大清楚陰司的職責范疇,掂量了好一會兒,認真說道:“反正不該歸我們陽間人管。”

 溫白心想也是。

 等處理完學校的事情,回到家,溫白便給諦聽打了個電話。

 “畫動了?”諦聽問道。

 短暫沉默後,溫白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電話那頭聽溫白說完,笑了下:“嗯。”

 溫白莫名從那聲“嗯”中,聽出了“就這”的意味。

 他默了一會兒:“這…不奇怪嗎?”

 諦聽:“要看你用什麽角度看了。”

 溫白:“……以我們陽間人的角度看。”

 諦聽:“那是挺稀奇的。”

 溫白:“……”

 諦聽不再逗他:“古物生靈、成精的事其實並不罕見,你手上那盞小紙燈,就是一個。”

 溫白差點都忘了。

 可小蓮燈的情況和古畫明顯不盡相同。

 “它的靈識,不是陸征給的嗎?”一個是古物自己生靈,一個是陸征給的。

 小蓮燈還特意說過,在遇到陸征前,它一點都不記事,是怎麽飄到黃泉去,又是怎麽被擠到岸邊的,完全不知道,都是後來諦聽說給它聽的。

 諦聽:“一半一半吧。”

 溫白:“?”

 諦聽又補了一句:“養它的是陸征。”

 溫白疑惑更甚。

 什麽叫養它的是陸征?

 陸征給了它靈識,照理來說,“生它的”不應該也是嗎?

 諦聽似乎不願多說,開口轉了話題:“那畫上畫的是什麽?人?”

 溫白點了點頭:“嗯,朱浮的稚子牽牛圖。”

 諦聽悠悠說了句:“朱浮啊。”

 溫白:“……”

 這是什麽“哦,原來是他啊”的語氣?

 雖然聽來有些不可思議,溫白還是開了口:“你不要告訴我,你見過?”

 諦聽聽笑了:“很奇怪嗎?”

 溫白:“……”

 還真見過……

 溫白又一轉念。

 諦聽活了百千年,朝代更迭都見慣了,更別說這些生死凡常。

 誰都要在陰司走一遭,相當於在他跟前走一遭,這麽想,的確不奇怪。

 可還是那句話,諦聽不是人,他是。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陽間人,誰聽了這話不說一句“你有病叭”?

 “除了小孩子畫得好一些,其他也就那樣。”諦聽語氣異常平靜。

 溫白:“……幸好你這話是對我說的,不是對別人說的。”

 諦聽有些不解:“?”

 溫白:“否則怕是能讓你體驗到一回什麽叫‘教你做人’。”

 諦聽:“……”

 不過諦聽這話一說,溫白倒是確信了,諦聽說的見過,應當不是假的。

 因為“破廬山翁,尤擅稚子”,說的就是朱浮。

 朱浮常年獨居山中,自己搭建了一間茅廬,所以自號破廬山翁,甚至比他的真名都要響亮些。

 正史先不提,野史上每每提到他,最愛說的就是“脾氣古怪的小老頭”,因為他自成一派,當時流行什麽,他偏不畫什麽。

 比如不畫山水、不畫花鳥,隻畫一些農耕、春種圖。

 一生未娶妻,膝下也無一兒半女,卻尤擅畫田間稚子。

 “稚子牽牛圖,”諦聽“唔”了一下,語氣波瀾不驚,“是那孩子跑出來了,還是牽的牛跑出來了?”

 溫白:“……”

 “孩子沒跑出來,牽的牛也沒跑出來,”溫白歎了口氣,“只是不見了。”

 如果是別的,鄭博昌倒也不會那麽心驚膽戰。

 但偏偏畫裡頭是人。

 別的都不說,就哪天正睡著覺,一個孩子牽著牛跑出來,哪怕什麽都不做,也不害人,也夠把人嚇精神虛弱了。

 溫白沉思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這歸陰司管嗎?”

 既然諦聽說有可能是古物生靈、成精,那也不知道對不對口。

 諦聽沒回答,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門鎖的聲響。

 緊接著,諦聽才說了話。

 “問你呢,這歸陰司管嗎?”

 顯然不是在回答他。

 跟著,陸征的聲音便透過屏幕響起:“在哪。”

 溫白還不知道接電話的人怎麽突然從諦聽換成了陸征,下意識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目前手上只有電話,要去的話,我得問問地址。”

 陸征頓了下,才道:“我問的是你。”

 溫白:“……家裡。”

 陸征:“明天早上過來。”

 溫白:“嗯?”

 “嗯什麽嗯,”陸征語氣一轉,“我是老板,你是下屬,難道還要我去找你?”

 溫白:“……”

 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忘了原來他還在給陰司打工的事實。

 “好。”溫白輕聲應下。

 聽陸征話裡的意思,應當是要管這件事了,那他總要提前先跟那邊打個招呼,怕時間太晚不好打擾,於是匆匆說了一句“老板再見”後,便掛了電話。

 陸征:“……”

 看著臉色瞬間沉下來的陸征,諦聽還有些稀奇。

 以溫白那性子,這是說了什麽,才能讓陸征露出這種表情。

 諦聽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開了口:“他說什麽了?”

 陸征隻掃了他一眼,沒理會,一把扔過手機,轉身向後走。

 諦聽“唉”了一聲,忙接住無辜的手機。

 低頭一看。

 通話已經結束。

 總共十來分鍾的通話,有九分鍾都是他和溫白在聊。

 也就是說,這兩人滿打滿算就聊了幾句。

 諦聽慢悠悠抬眸,笑了。

 原來不是說了什麽惹急他了,恰恰相反,是沒說什麽,讓某人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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