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玄放回家去的那群士兵，果然引起了曦城又一輪的混亂，畢竟這回是證據確鑿了。尤其是舒陽省只是掛了個名頭的官員們，更是被炸了窩。部分人選擇立刻就逃，部分人做好了留下當漢奸的準備，只剩下一些糊塗蛋還想著要去大帥府問一問大帥究竟。

　大帥是見不著的，只見到高放了。高放這回倒是沒用含糊的話搪塞他們：“大帥已經決定歸順大倭帝國，消息放出去與也是給大家一個選擇，要麽走，要麽就留下當順民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還有糾纏不休的，就全都被趕出了大帥府。

　莫郤投敵叛國的消息飛快的傳遞向了各方各面，周圍得到消息的副團以上軍官當然也不例外。

　他們同樣是被隱瞞了的人，從這就能看出來莫郤是真的沒打算近期內投降倭國，他想做的實際上是個騎牆派，否則早已開始清理高層軍官了。

　現在又是在情況暴露的情況下召集軍官進城，可想而知這些軍官不可能全部都老老實實進城來。

　收到消息的人基本上分三種情況：不相信大帥當了漢奸，準備進城問一問。先一步整肅自己軍中，鐵了心也要一塊當漢奸。同樣是整肅自己的軍中，不過是準備帶著部隊離開舒陽省，打死也不當漢奸。

　命令發下去，一直當天下午五點，才開始有軍官進城。

　現在已經掌握了曦城的高放一直在關注著各方的反應，但凡進城的，他都先一步去見人，要跟著莫郤一條道走到黑當漢奸的，當場殺掉。

　不想當漢奸，但也不想背叛大帥，兩難中的，那就先讓他去見見大帥，看他態度再做決定。基本上這些人都很快有了決斷，最多是要求能保住大帥一家的性命。

　那種不聽命令，就要全軍逃亡的，一部分高放派了親信去說服。對方自己不進城可以，也派個親信進來，看看情況怎麽樣。

　但有一部分卻沒派人過去：“劉十香為人魯莽暴躁，治軍如治匪，他雖然不願做漢奸，但不是共謀大事之人。李啟英……”

　高放規規矩矩的向季寒素匯報，季寒素趕緊讓他打住：“高營長對這些軍官們，必然是比我熟悉的。這些必然是就一群不足以謀的人，而且也只有亂子出來了，才更像是真的。一切全聽高營長吩咐。”

　高放就像是得了上官誇獎一樣，挺高興的笑了起來。

　過去這樣的人季寒素也見過類似的，但嚴重到這個地步的，真是獨一份。

　軍官陸陸續續進城，第二天早上，本田櫻子就要求面見這些進城的軍官。

　“現在？進城的軍官還不足三成。”

　“足夠了。這些人，加上衛胡子和權有根的人，你們從南路向拓城進攻，與倭軍南北呼應，一舉佔領黎薑省全境！”

　“……本田小姐，這不是倭國給你下達的命令吧？”高放第一反應是有內奸向本田櫻子傳遞了消息，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了。他確定沒有人能在他已經徹底警惕起來的情況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是不是上級的命令有這麽重要嗎？這是我的命令。”本田櫻子伸出手，搭在了高放的胸口上，“你不是說過要效忠於我嗎？”

　所以，這是本田櫻子要為她自己搶奪功勞。只是策反一個省還不夠，帶著這個省打下另外一個省才能滿足她。

　“不行。”

　“怎麽？你說的都是假的？”本田櫻子收回手，臉色陰沉了下來。

　“即便是準備效忠大倭帝國的軍隊，也軍心不穩。現在就把他們拉出去打自己……打藍黨的軍隊，陣前倒戈都有可能。尤其，效忠於大倭帝國的軍隊都走了，那些帶隊撤走的人又還沒走遠，萬一他們打回來怎麽辦？到時候反而會跟大倭帝國增加麻煩。”

　“……”本田櫻子露出沉思的表情，她是個受過專門訓練的女間諜，但她的訓練都集中在如何美色、話術、刺殺、偵查、盜竊情報上，連戰鬥訓練都很少，因為那會使體態改變，讓人起疑。戰鬥、戰略、大局觀這些，更是她十分缺少的東西。

　但高放說得沒錯，不是這些人歸順了她就是她的了，還需要一個穩定的過程。

　“情況真有你說的那麽糟糕？”莫郤出事後，本田櫻子隻離開了一次大帥府，並不知道外邊的情況——大帥府佔地極廣，主宅又在最中間，城中有地方著火了，她都不一定能看得見煙。

　“十分的糟糕。”

　“我要去百貨大樓。”

　這時候去百貨大樓就是明擺著告訴高放，她的接頭人就在那了，可現在對本田櫻子來說既是無所謂又是迫不得已。她不想暴露自己在大帥府的線人，又想知道外邊的事情，只能向外。

　“……本田小姐，外邊現在有亂兵，又有趁亂生事的地痞流浪，本田小姐還是留在大帥府裡更安全。”

　“你要軟禁我？”

　高放歎了一聲：“本田小姐非要出去就出去吧，最好帶……”

　“司機就夠了！我能保護我自己！”本田櫻子已經拿起了自己的小提袋，昂首看著高放。

　話說到這個地步，高放只能無奈放行。

　本田櫻子坐著車，司機是一位看著眼熟的特務營士兵（不是原來的大帥府司機）。一路上還算安全，但高放說的不安全，也是真的。路上都是形色匆匆或者表情可疑的人，一些店鋪大敞四開，那些在店鋪裡進進出出的，可不像是客人。

　有的地方建築已經被燒毀，原主人坐在黑乎乎的廢墟裡，一臉絕望。他們還幾次聽見了爆.炸聲與木倉聲。

　“繞路，去郵電局。”本田櫻子皺眉看著外邊，到了郵電局又讓司機改路去銀行扎堆的小銀街，去市政府大樓，再繞了個大遠路去火車站……

　“哐！”還沒到火車站就出了事，朝那邊去的人太多了，車速不得不慢了下來，有人就被擠得倒在了車左邊，然後這好像提醒了另外一些人，一群人湧了上來，敲打著車窗玻璃，幸虧司機反應夠快，在車屁股也被堵上前，及時倒車出來。

　從後車窗看著那些擠擠攘攘追趕的人呢，本田櫻子都有些心亂。她的小手木倉，在那種情況下，起不到多少作用。

　曦城是亂了，但大體上還在控制內。城內的主要部門，以及各大銀行門口都有士兵站崗，火車站雖然沒能進到裡邊，但應該也有士兵維持秩序，就是外邊已經被放棄了。

　本田櫻子有些不快，這樣下去，幾天之後，倭軍難道要得到一座空城嗎？

　到了百貨商店……這地方也有人站崗，門口還跪著幾個被捆綁結實的漢子，應該是趁亂搶劫在這示眾的。除了他們，還有本田櫻子自己這輛大帥府開出來的車外，百貨大樓的街道上幾乎就沒人了，更別提專門去逛街的客人了。

　本田櫻子沒下車，她隔著車窗看了一樣大樓，就收回了視線。

　“去……去甜水街。”

　司機剛要啟動，本田櫻子突然說：“等等，給我去找一套普通女人的衣服。”

　司機愣了一下：“是。”

　他領命下車離開了一會，回來得到也快。並且沒進車，把衣服遞給本田櫻子後，就站在車外邊，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擋住一邊的車窗，他自己被靠著車門站在另外一邊。

　本田櫻子快速的更換了衣服，敲了敲車窗，司機回去開車的時候，她多看了對方兩眼。

　“太太，還有什麽吩咐？”司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沒著急上車。他稱呼的是太太，不是姨太太。

　“開車吧。”車開了，本田櫻子才又道，“你做事這麽妥帖，怎麽我看你這麽眼生？在大帥跟前都沒見過你，是高旅長把你藏起來自己用了嗎？”

　“太太說笑了。”司機清清淡淡的回應了一句，依然專注於開車。

　當到了甜水街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多了：“太太，這條路不安全，還請小心。”

　甜水街附近街道不能算是曦城的貧民窟，可也相差不遠，三教九流聚集於此。平常就不是多安全的地方，如今全城都亂，這裡就是更亂。他們現在在這，還能聽見有打罵聲和驚叫聲。

　不用司機說，本田櫻子也知道，但不安全也得去。

　“你在這等我。”吩咐一句，本田櫻子沒再多說，關了車門，穿著粗布的短襖，頭上裹著一塊破爛的頭巾，匆匆拐進了路口。

　進了路口之後，本田櫻子左拐右繞，幾次躲在狹小的角落裡等待，當終於確定了背後沒有跟蹤的人，她才向著目的地而去。

　【這就叫反偵察能力吧？】季寒素跟在後邊，他不是司機，不過他一直開著另外一輛車跟在後邊。有竺昭昭的“天眼”，保持在一百多米外跟蹤，可以隔著一條街與對方並行，可以說是十分的安全了。現在這繁雜的胡同裡頭，無論本田櫻子怎麽轉怎麽繞，對季寒素來說，都是徒勞。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