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 也要給人一條活路。沒必要我走過的橋，就不讓別人走了。”

　甜甜的發展徹底走上了正規時，這一年的寒假也到了。

　薛素易、季小寒、季寒素， 一家三口這個年卻要分成三個地方過。薛素易回薛家，季小寒回季家然後去宋家，季寒素……去首都。

　“兒子，你不跟我們一塊過節啊？”

　“再見， 我走了。”拉著拉杆箱， 季寒素對爹媽兩人擺擺手， 頭也不回的坐上了去火車站的車。

　這個新年， 薛素易被爹媽埋怨老婆兒子竟然都沒能帶回來，薛素易當沒聽見， 為什麽他老婆兒子不回家，他們心裡沒點B數嗎？還有他弟不是也沒回來嗎？

　季小寒回到了季家，他洗了手正準備一家子一塊包餃子， 門鈴響了， 宋家父母穿得和尋常中年人一樣， 提著禮物站在門外。季小寒猶豫了一下， 季家爹媽卻笑著說把人迎了進來。

　“我們的女兒這麽好， 多一對爹媽疼愛，也挺好的。”季媽媽私下裡對季小寒說， 季小寒眨了眨眼，淚水滾落了下來。

　季寒素跟小張哥一塊坐動車到了首都，這裡有人接他們直奔三環內，車拐進了某個有警衛站崗的大院，在大院其中的一個小院子裡，還在車上的季寒素見著了在門口等著他的小豬蹄。

　車還沒停穩， 他就竄出去了！小豬蹄伸展著雙臂等著他，他們互相將對方抱了個滿懷。

　因為胸膛緊緊相貼，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撞擊著兩人的胸膛，也能感覺到對方的胸膛裡有力的心跳，慢慢的，兩個人心跳的節奏統一在了一起。

　季寒素閉著眼睛，要是一輩子都能這麽抱著就好了……

　不過最後，還是得分開。

　“這倆孩子，快放開。”方睿笑著讓兩個男孩分開，她看季寒素的眼神有點不大對——這位母親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只是她暫時還不想相信。

　可一別半年的季寒素和竺昭昭都有些過分旁若無人了，他們拉著走進門去，說話，吃飯，談話，嬉鬧，一舉一動都透著明明白白的親昵。方睿和另外一位孫姐也在房間裡，但沒過一會孫姐就出去了，方睿不斷的用“吃點水果”“喝點水”“你在T市學習怎麽樣”“你爸媽好嗎？”等等問題打斷兩個人的交流，但……

　“小季，你等一會，阿姨找昭昭有點事。”她想和昭昭說，招待季寒素一天，就趕緊讓他走吧。雖然過去季寒素幫了他們很大的忙，但現在他們也已經回報了，不要跟季寒素太親近，這個孩子不大好。

　季寒素一笑，向後靠坐進了沙發裡。竺昭昭跟他坐在同一個雙人沙發上，原本兩人面對面正在說話，現在竺昭昭稍微轉了一下身，是面對著方睿的，但是卻沒有離開沙發的意思：“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寒素是一對。”

　方睿頓時臉色就白了：“什麽一對……昭昭你年紀太小了，你都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同性戀的意思。”

　“你說什麽呢！”方睿一聲尖叫，她雙手攥拳，但沒打出去，“這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你知不知道你有大好的前途，你——”

　“我的前途在於我的大腦，不在於未來我身邊睡著的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

　“你——”方睿眼淚都下來了，她不再對著竺昭昭，而是指向季寒素，“季寒素，昭昭最艱難的時候，你是他的好夥伴，阿姨感謝你，但你不能拉著昭昭走向邪路啊。”

　“方姨，如果你認為這是邪路，那抱歉，我不會放開手的。”

　“你！你有多混蛋你知道嗎！”方睿朝著季寒素就撲上去了，兩隻手毫不留情的抓向他的眼睛，“你為什麽要害我兒子！”

　季寒素和竺昭昭都是第一次遇見這中情況的家人，竺昭昭立刻擋在了季寒素面前，季寒素的手抬了一下，沒推開小豬蹄，保持乖巧的躲在了小豬蹄身後。對於這位母親來說，他畢竟是個外人。

　竺昭昭抓住了方睿的兩隻胳膊，方睿發現是兒子也立刻收斂起了抓人的兩隻手，她推著竺昭昭想把他推到一邊，但卻被竺昭昭攔腰抱住了，她只能伸著腿去踹季寒素，用凶狠的眼神去把他千刀萬剮：“你為什麽要害我兒子？！為什麽？！”

　一個很和善的女性，現在她聲音淒厲的卻如同惡鬼。竺昭昭把方睿拽開了，方睿發現碰不著季寒素，就在竺昭昭懷裡哭：“昭昭，你跟媽媽去治病好不好？你那麽聰明，前程遠大，把這個毛病治好，好不好？”

　“媽媽，這不是病。你還跟我說過，gay是正常的。”

　“這怎麽不是病？這……我……嗚嗚嗚……”方睿也會看一下小腐的劇，還跟兒子開過玩笑，但她怎麽能想到，這事真的發生在自己了身上，“昭昭，你如果是、是同性戀，那你一輩子都沒法升職，別人都會用異樣的眼神看你。你看媽媽就是個一個好例子，事不關己的時候怎麽說都行，可事到臨頭，不是也不行了嗎？昭昭，我知道你沒病，但是真的別做同。”

　“媽媽，我剛才也說了，我的未來是靠我自己的腦子，我做出的成果。你覺得國家會因為我是個同，就讓我回家嗎？可我就算回家一樣能夠出成果啊。那到時候還會把我接回來。我有一把子手藝，無論什麽時候都餓不著。”

　“我、我有點暈，我……”竺昭昭把方睿放在了單人沙發上，不過就算放手他也一直擋在方睿和季寒素中間的位置，慢慢朝後退。

　季寒素的手忽然卡在了他腰上：“小心點，別被絆倒了。”

　方睿的眼神頓時再次凶狠了起來，竺昭昭一臉無奈，而季寒素則一臉無所謂的站在了竺昭昭身邊，手還摟在他腰間。竺昭昭偷偷的把手伸到背後去拽季寒素的胳膊，然而根本拽不動。

　“阿姨，放寬心，我是個好兒婿。”

　“你……”

　季寒素扭頭，在小豬蹄的臉上就是“mua”的一口！

　“昭昭！”

　╮(╯▽╰)╭方睿氣暈了過去。

　從昏迷中醒過來時，方睿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了，看著在床邊守著自己的兒子，有靈感在方睿腦海中一閃而過。但還沒等她將靈感付諸實現，竺昭昭已經開了口：“媽，把你氣暈是他不對，但如果你裝病，就是你不對了。”

　“……什麽裝病？我是真病了，我……”方睿眼淚流下來了，“就眼下這情況，我能不病嗎？病死了，眼不見心不煩才好。”

　“媽，對我來說，他比你重要。”

　“！”致命一擊！方睿差點沒又暈過去。尤其兒子不是氣急敗壞說出來的衝動之言，他很冷靜，他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你……”

　“你是我的合法監護人，如果你堅持不同意，在十八歲之前，我也沒辦法。”

　“我、我不管你了、我……”方睿大喘著氣，哆嗦著伸出一根手指，“方--昭昭，我得告訴你，季寒素現在這麽追著你，確實是因為你有腦子，你能給他們利益。但是，這只是一時的。如果你因為這個毛病被國家踢出來，你又江郎才盡了，你看看他還會要你嗎？”

　“他要。”竺昭昭回答得特篤定，方睿是一位好母親，他也不想下重藥氣她，但不這樣，以後會有很多麻煩。

　“行，他要，那你就讓他要去吧。”方睿的眼淚忍不住了，她拉起被子蒙住頭，竺昭昭聽見了她嗚嗚咽咽的哭聲。

　“媽媽，對不起。”方睿聽見她兒子的聲音，但這聲道歉裡，卻沒有歉意，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很平穩，這更像是一個沒說完的通知——媽媽，對不起，你要求的我這輩子都做不到。

　方睿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對於兒子是有愧疚的，如果當年和他父親爭奪撫養權，是不是就不會讓孩子遭那份罪？

　所以在重新得到兒子的撫養權後，她盡了全力給兒子最好的。她發過誓，別人有的，她的兒子也一定要有！尤其，兒子有一個同為單親媽媽家庭的好友。

　方睿承認，她暗地裡是與季小寒有著攀比之心的。而且她認為每一次比較，她和昭昭都是絕對的勝利者。無論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品，還是給他們報學習班，帶他們運動，放假的短程旅遊，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兩個孩子的學習，她和昭昭都穩贏。

　而且，她後來知道，季小寒是未婚先孕的，要不然季寒素隨她的姓呢？方睿甚至陰暗的想過，是不是季小寒都不知道季寒素到底是哪個男人的孩子？這讓方睿更覺得自己處處都比季家強。

　可是薛素易突然出現了，季小寒突然結婚了。

　季小寒婚禮的時候，方睿看著衣著光鮮的來賓，那些連她都認識的明星在那種場合只能站在角落。季小寒穿著綴滿珍珠的婚紗，旁邊的人議論說是某大師的定製款，一件婚紗就要三百多萬，她就像童話故事裡即將嫁給王子的公主，她要嫁的也不是腦滿肥腸飯的總裁，而是年輕英俊的國王。

　至於他們的兒子季寒素，就真的像是個小王子一樣，拎著個花籃，朝他媽媽身上扔著嬌嫩的玫瑰花瓣。

　那場面那麽美，方睿卻覺得無地自容。她看著她的昭昭，那麽好的一個孩子，擁有的卻只是一個人渣父親。所以後來她就疏遠了季小寒母子，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兩人，更怕有一點露出自己嫉妒的臉。薛素易在T市可是跺一跺腳能引起地震的人物，如果季小寒向他告狀，那她可能就要保不住工作了。

　幸好，季寒素轉學了。但知道他去了雅頌學院，方睿就覺得一點都不好了。雖然升學率來說，T市前幾的公立學校不比雅頌差，但誰都知道，雅頌是硬件最好的學校。對於真正的好學生來說，其實老師都可以放一邊。更何況，昭昭要報考神童班了，學校其實更無所謂了，但……她就是氣不過。

　偶爾季寒素跑來找昭昭玩時，她都想大罵著把他趕走！

　那段時間其實非常的短暫，可因為太過痛苦，方睿卻覺得仿佛經歷了十年八年。然後……就是昭昭主動提出來不上學，去做什麽機器人。說服她的，不只是那個可以拿去神童班的成果，還有她聽出來了，昭昭才是這件事裡的主導者，這讓她再次體會到了久違的勝利感——你再有錢又怎麽樣？你就是個白癡，遇見事了還是要求昭昭。

　而事情的結果，比她想的更要美好，昭昭不用去上神童班了。他被國家直接特招了。

　坐在保衛人員開的車上離開T市的時候，方睿的激動，只有她自己能夠知道。

　當昭昭和季寒素展現出旁若無人的親密，進而直接表明了他對季寒素喜愛的時候，對於方睿來說，這不只是兒子性向的問題，也不只會竺昭昭個人的未來，還有關於她自己的兜頭而來的挫敗感。

　方睿的眼淚漸漸止住了，她是不甘心的，她一直都對昭昭那麽好，他們母子的感情那麽親密，她不相信昭昭真的就這麽冷酷無情，為了男人，說不要她這個媽媽就不要了。

　從這天開始，方睿再沒有下樓，她不吃飯，隻喝一點點水。

　“還沒吃飯？”季寒素在的第三天，竺昭昭端著個托盤從樓上下來，“我走吧。”

　“今年有空我就去T市找你。”竺昭昭沒留季寒素，給了他一個擁抱。季寒素上樓很快打理好了自己的行李，對小豬蹄招招手，乾脆的離開。

　竺昭昭目送他離開了小院，轉身重新端起那個盤子走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