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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妖怪鄰居》第18章
駱主任拄著拐杖湊過去看了眼,“咦”了一聲,奇怪地說:“這不是幼崽讀物的封面嘛?怎麽會被丟在這裡謔。”

 駱主任還搗著手杖找節奏,自顧自地地即興哼唱了幾句——

 *我知道你是人類哦

 *披著柔弱馴良的皮

 *卻有一顆歹毒的心

 *燒死我的爸爸

 *擄走我的媽媽

 *吃我哥哥的肉

 *喝我妹妹的血

 *我被扔進福爾馬林

 *身體輕盈地踮腳尖

 *隔著玻璃窗看著你

 *我知道你是人類哦

 駱主任大概是為了符合哼唱童謠的聲線,捏著一把粗糲的嗓子偏唱得又細又尖銳,不堪入耳。

 許砳砳聽得毛骨悚然,指尖發涼,手心裡都沁出汗。

 也只有妖怪會拿這種童謠給妖怪幼崽當成兒童讀物。

 唱畢,駱主任又回頭張望,皺著眉頭道:“所以到底是誰亂丟垃圾謔。”

 四下無人,只有雞棚裡的母雞咕咕叫喚。

 許砳砳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心慌地瞥了眼駱主任,然而駱主任的眼睛被小圓框黑墨鏡徹底擋住,鏡片完全不透光,他看不到駱主任藏在墨鏡後面的眼神。

 許砳砳謹慎地開口問:“駱主任……這首童謠說的是真的嗎?”

 駱主任詫異地“啊”了一聲,應道:“那當然是假的啊!”

 ?

 許砳砳下意識地皺眉。

 駱主任呵呵笑著說道:“童謠肯定是騙小幼崽的謔,畢竟可以從小培養妖族對人族的仇恨嘛,再說就連我都沒有聽說過福爾馬林這個地方呢。”

 “……”

 許砳砳扯起僵硬的嘴角對駱主任笑笑,附和一句“我也沒聽過”。他驚魂未定,手上捏著童謠手冊的封面,手指不敢太用力,又怕拿不住它,指尖止不住顫,怎麽拿著都覺得太僵硬,生怕被駱主任看出端倪。

 駱主任又日常關心起許砳砳的居住體驗,得到許砳砳僵硬地笑著說“睡得還好”的答覆後,駱主任這才放心地說明來意:“終南洞每個月中都會有一次居民早會謔,主要目的是促進鄰居之間的交流和分享,也能及時解決不必要的小糾紛和小矛盾,你是剛搬來的,肯定不知道這個事,我特地來通知你謔。大家一般吃過一點早飯就會過去集合了,還能一起喝個早茶嘮嗑兩句。”

 許砳砳點下頭,又遲鈍地補充一句:“好。”

 駱主任通知到位,就準備去問候下一家。

 他拄著拐杖轉身,許砳砳剛想松口氣,就見駱主任又回過頭來。駱主任縮著脖子低著頭,小圓框墨鏡微微下滑,露出一雙眼皮拉聳的小眼睛,他瞅著許砳砳,笑起來沒有上門牙,說:“小同志,你差不多就可以過來了謔。”

 許砳砳呼吸一窒,至今還會被駱主任醜陋的外貌嚇到。

 他艱難地點點頭。

 等到駱主任離開,許砳砳關上門,背靠著鐵門,大口喘氣。

 銅版紙具有一定硬度,攥在手裡,紙片的邊沿刮得手掌心生疼,「我知道你是人類哦」八個印刷字體刺得眼睛更疼,字體旁邊的簡筆小人畫穿著小裙子,咧著嘴巴笑,露出一口尖牙利齒。

 這張卡紙,明顯是有妖怪在警告他。

 可是是誰?

 他的腦海裡一下子就跳出好幾個可疑的嫌疑犯,是戴著微笑假面的慈善家蝙蝠精,還是表面上撚著佛珠撞鍾禮佛卻有一雙狠厲的捕食者眼睛的獒犬精,還有至今沒見過面的三號房鄰居和七號房鄰居……

 許砳砳頭腦發熱,嘴唇發乾,白開水在他手中的水杯裡一個勁地晃蕩,卻遲遲沒能湊到嘴邊。

 他抿住了蒼白的嘴唇,喉結滾動。

 許砳砳努力冷靜下來,盡管他對於是誰留下這張紙條毫無頭緒,但是起碼他能明確一點——在這宣揚團結友愛,鄰裡互助的終南洞裡,善良是維系鄰裡平衡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指標,留紙條的那個妖怪不會也不敢對他下手。

 就好比蝙蝠精疑似知道牛嫂的孩子死於醫術不精的鹿幾小神醫之手,他在口頭挖苦鹿幾醫生,卻不敢聲張,因為打破善良的平衡之後,就會造成雪崩式的恐慌。

 而且他剛穿越到終南洞的時候,駱主任曾說過,終南洞有妖口指標,剩下十二戶妖口太吉利,要麽招新住戶,要麽內鬥弄死一家,所以現在除非有新妖怪住戶入住終南洞,否則為了終南洞不必面臨被上級勒令強拆的下場,他們還需要許砳砳。

 那個妖怪不敢動他,所以隻留下恐嚇信,而非當面指認許砳砳是人類,又或是將他是人類的身份公之於眾。

 恐嚇信是警告,是威脅,偏偏不是死神的請柬。

 而絕大多數情況下的威脅只是虛張聲勢的最後的殺手鐧。

 許砳砳想通這一點,雙手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下半杯水,他總算冷靜了一些。

 許砳砳噴好香水,隨身攜帶兩瓶口服液大小的九天河源頭水,在一個小時後前往駱主任的街道辦事處赴約。

 門前的仙人掌花圃缺了一角,是因為駱主任昨天挖去給許砳砳的養雞場當刺籬笆。

 許砳砳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屋裡聲音吵雜,很是熱鬧。他推開門,屋內陳設沒有太大變化,唯一的變化是發霉的牆面上除了那張泛黃的大字報「建設特色村鎮文化,共創終南村新輝煌!」,又多了一條紅色的橫幅——

 「生同洞!死同穴!我們是相親相愛的終南洞鄰居!——終南洞月中例會暨致富之路的心得交流分享大會。」

 許砳砳:“……”

 只見十二座的圓桌邊圍滿了妖怪鄰居們,只剩下七號房一個空位。

 就連上次缺席了許砳砳的迎新見面會的三號房鄰居和十一號房鄰居也都來了。

 許砳砳匆匆掃視了一圈,試圖猜出是誰在他的門縫裡塞了恐嚇信。但鄰居們大都是在左右攀談,神情如常。

 許砳砳抿了下嘴唇。

 當前的情況無非就是演技大比拚,他要假裝他不怕,而對方現在會假裝無事發生。

 許砳砳覺得自己被迫玩起了狼人殺遊戲,在一群妖怪裡找一匹狼。

 是稍不留意就會被絕殺的現實版狼人殺。

 三號房的鄰居是鬣狗精,是一個戴著醫用口罩的禿頭小夥,看起來年紀並不大,頭上的棕黃色毛發卻稀稀疏疏所剩無幾,甚至都遮不住他的頭皮。他頭上長著兩隻大耳朵,有一隻耳朵缺了半個角,傷疤猙獰。據說是幼年時期被鬣狗群裡德高望重的雌鬣狗生生咬掉的。

 他神色緊張而拘束地坐在三號位上,縮著脖子,烏黑圓亮的眼睛不安地左右瞄瞄,但是坐在他左右的蝙蝠精福先生與獒犬精不聽先生和他卻幾乎沒有交流。

 住在十一號房的鄰居是昨晚才剛剛結束抱卵孵化期的蜘蛛精,名字叫織織,她妝容豔麗,身穿一身洛麗塔黑色長裙,身前點綴著一排亮紅色的小斑點,底下是一個沙漏形狀的紅色圖紋。

 許砳砳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不管怎麽看她都不像一個對臥病在床的丈夫不離不棄的善良淳樸的癡心少婦,更像個暗黑系病嬌少女。

 而坐於蜘蛛精旁邊的唐四娘正在安慰這位織織姑娘。她此次提前結束抱卵期,是因為蛛卵裡面全是壞胎,原因有極大的可能性是父體孱弱,遺傳給胎兒的都是劣質基因,所以存活率太低。

 唐四娘握著她的手,撫著手背歎氣道:“我聽說你們黑寡婦蜘蛛繁育後代要吃了雄蜘蛛才能為胎兒提供更豐富的營養……”

 織織姑娘從唐四娘的手中抽回手,雙手的中指按在太陽穴上,其余四指翹成蘭花指,生怕蹭掉臉上的妝容,塗滿指蓋的黑色指甲油尤為矚目。

 只見她低著頭左右晃著腦袋,垂淚道:“不……我做不到,我下不了口……我真的好愛他。”

 許砳砳:“……”

 唐四娘歎息道“我懂我懂”,眼裡滿是對織織姑娘的憐惜。

 但許砳砳知道唐四娘的心理活動,必定是瘋狂唾棄織織姑娘已然無可救藥,甚至還會是她宣揚雌權主義道路上的絆腳石。

 唐四娘就在這時看到許砳砳來了,連忙起身熱切相迎道:“砳砳,你來啦!”

 唐四娘笑盈盈地挽著他的手,在唐四娘的眼中,許砳砳是區別於其他雌性的存在,他是她的優等門生,也是她那套雌權主義思想的最佳接班人。

 唐四娘熱情地介紹許砳砳和蜘蛛精認識,雖然蜘蛛精的胎兒沒能存活下來,但蜘蛛精的孕期經驗還熱乎著,她希望蜘蛛精能分享經驗給許砳砳。

 牛嫂和寡婦A 也過來和許砳砳打個招呼。

 三位有過孕婦經驗的雌性一扎堆,聊的都是孕期的辛苦和不容易。

 蜘蛛精剛結束孕期,消耗了太多元氣,身子虛,法力也還沒恢復,需要再養段日子才行。

 許砳砳的肚子被牛嫂和織織姑娘輪流摸了一輪,一聽到許砳砳要懷胎百年才能到預產期,個個都對許砳砳心疼不已。

 織織姑娘緊緊地拉著許砳砳的手,招呼其他雌性道:“單親媽媽懷著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你們看,砳砳連衣服後領撕破了還在穿……”

 許砳砳聽織織姑娘這麽一說,反手摸了摸衣領,這才發現校服外套的領子有兩個小破洞,但由於被向下翻的領子遮住了,許砳砳換穿外套的時候也沒有留意。

 因這衣服上的破洞,許砳砳又收獲了織織姑娘和寡婦A 的雙聲道唏噓感歎。

 只有大大咧咧的牛嫂笑道:“砳砳這才發現衣服破了吧?還真是一懷了孩子就連自己都顧不上了。”

 織織姑娘聽了就幽幽歎息,她不當面反駁牛嫂,而是對許砳砳說道:“也只有你會這麽疼孩子了。你懷孕期間孕吐吃不好,夜裡會睡不著,這時又有誰會來疼你呢……”

 牛嫂啞然,她作為全場唯一一個有恩愛伴侶的雌性,談及這類敏感話題總是太失禮。

 織織姑娘戳及自己的痛處,丈夫臥病在床和單親家庭沒有區別。她越說越傷心,紅著眼眶牽著許砳砳的手說:“我今兒回去就織一套新衣服給你送過去,咱要好好疼自己,你還有我們這些姐妹。”

 許砳砳內心別扭地謝過姐妹。

 直到駱主任招呼大家回到圓桌坐下,許砳砳才從雌性的包圍圈中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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