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持續不斷的進餐過程中,耿心愛食量最小最先停筷,嚴淵繼續吃了一陣子後也停了下來,只有洛十方還在孜孜不倦地享受著新奇美食。
“哎呀……我的裙子被弄髒了。抱歉,我先失陪一段時間,廚房那邊之後會把空盤收回去,再上新菜,希望能合十方你的胃口。”
耿心愛打了聲招呼後,便離開了海灘返回套房。
但是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更換禮服,而是抱著枕頭躺在床上打了個滾,不斷發出壓抑的尖叫聲。
少頃,她給遠在國外的閨蜜打了個電話。
“啊啊啊——姐妹,我跟你說!你今天沒來我的生日晚宴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我看到洛十方和嚴淵了!十方吃東西的樣子真的秀色可餐,嚴總好寵啊我天,一直默默關注十方!那眼神太蘇了嗚嗚嗚,我一個大美女竟然恍若糞土。”
“草啊啊啊!你不知道那兩人的眼神交互有多甜!是嚴總帶洛十方過來參加晚宴的!你說嚴總多高冷一人啊,居然帶男伴來參加我的生日晚宴,而且他們一個棕紅西裝一個深藍西裝!自古紅藍出CP啊!!!”
“嘿嘿嘿~我猜他一定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欺負十方,這是在宣誓主權!”
“嗷嗷嗷~我蛇了,我感覺幻肢在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地狂蛇亂舞,‘十裡唯城’算什麽?‘十丈深淵’才是最香的!十丈軟紅,共赴深淵,這境界多麽高深莫測,尼瑪什麽絕美愛情我現在就要嗑死!”
“什麽?你站霸道總裁高冷攻X武林高手天然明星受?……拜托,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當時是十方摟著嚴總的腰旋轉好不好!不要思維定式,認為霸道總裁就只能是攻!”
套房內,耿心愛就CP問題與閨蜜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即使遠隔大洋,雙方依然是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風風雨雨。
……
海灘上,幾個侍者端著新倒好的飲料上桌,其中一人卻不小心絆了一下,紅酒頓時順著桌布流到了嚴淵的鞋裡。
侍者大驚失色,連聲道歉,態度極其卑微。
得罪了貴客,他估計乾完今天就得卷鋪蓋走人了,還可能要賠償洗衣費……
侍者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也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視線突然晃了一下,就出了岔子。
嚴淵皺了皺眉,紅酒滲進皮鞋裡的感覺並不舒服,不過他也無意為難對方,隻道:
“不用繼續道歉了,以後注意,我不會過多追究。”
侍者沒想到嚴淵這麽好說話,當下感激涕零。
做這一行的才知道某些客人多麽難搞,有時候就算什麽都沒做,也會被正在氣頭上的客人找茬,把飲料灑別人身上已經是明晃晃的大錯了。
侍者離開後,嚴淵對正在長桌另一端挑選食物的洛十方說:“我回房間換一雙鞋子,馬上回來。”
“要不我陪你去吧。”洛十方道,“我看你臉上的水難之相越來越重了,口鼻處彌漫著散不開的黑氣,額頭青白青白的,這就是大難臨頭的症狀!”
嚴淵拿出手機照了照,並不能從自己的臉上看出什麽,隻道:“我並不走遠,套房離這裡很近,用不著這麽小題大做。”
洛十方滿臉寫著不讚同。
“總不會我去一趟洗手間,你也要一起吧?我很快就回來了,你繼續用餐。”
嚴淵的語氣難得帶上了些許無奈,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次有人把他一個一八幾的成年男子當做需要貼身照顧的小孩兒看待的。
“那好吧……”洛十方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態度如果太強硬,可能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關心也是要有個度的。
在嚴淵離開海灘後不久,曹臻龍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的後頭。
等到兩人遠離了海灘後,曹臻龍突然從旁邊衝了出來,將一枚符咒拍在了嚴淵背上。
符咒瞬間化作灰燼,一股無形的力量順著嚴淵的呼吸進入了他的體內。
“抱歉,我肚子痛,跑得急,打擾了。”
曹臻龍在注意到嚴淵奇怪的視線後,連忙給自己找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很快便跑得沒了影。
在計謀得逞之後,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這笑容襯得他恍若惡鬼般邪惡。
——好好被鬼纏著吧,這是今天害他丟臉的報應!
“那是曹家的。”
嚴淵的記憶力很好,曹臻龍雖說入不了他的眼,但他還是能記下對方的大致相貌與姓名。
就是對方看著有些反應過度,或許是身體不適的緣故?
嚴淵獨自思量了一秒,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他還沒有空閑到要將思考放在一個擦肩而過的無關人士身上。
回到套房後,嚴淵將鞋襪褪下,將腳上的紅酒衝洗乾淨,打算換一雙備用的鞋子就出門。
不料他還沒來得及穿上鞋子,就聽到了門外傳來沉穩有力的敲門聲。
“是我,嚴先生,請開一下門。”
門外響起的是洛十方的聲音。
他們兩人不住在同一間套房內,因此洛十方的手上也就沒有嚴淵房間的鑰匙。
——洛十方跟過來了?
將門打開後,嚴淵便看到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你怎麽過來了?”
“宴會快結束了,我覺得吃得差不多了,就過來了……要不要一起去海灘上逛逛?”洛十方說著便拉住了嚴淵的手。
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後者顯得不太適應,心下也覺得非常怪異:
現在不到晚八點,宴會結束了?剛才看對方也就吃了幾斤東西,這就吃飽了?突然就表示要和他一起去逛海灘,這似乎又與先前謹慎的態度相反。
洛十方:“怎麽了,不去嗎?我覺得機會難得,嚴先生應該從工作中解放一會兒。或者說,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讓嚴先生感到困擾了?”
這下,嚴淵隻覺自己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他看不得洛十方這副無辜的樣子。
於是,維持著被拉住手腕的姿勢,嚴淵沉默地向前走著,不時迎接旁人詭異的目光。
反倒洛十方對周遭的一切視若無睹,就連嚴淵低聲呼喚了好幾聲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媽媽,那個叔叔走路的姿勢好奇怪啊,好像有人在牽著他走一樣。”
在路過一條清幽小徑時,一個孩子好奇地看著嚴淵,但很快就被身邊諱莫如深的大人給抱走了。
短短一瞬間,嚴淵通過孩子純淨的目光,注意到對方的眼中僅他一人而已。
沒有人拉著自己,動作卻跟被人拉著一樣,毫無疑問這有些滑稽。
最重要的並不是這一點。
——洛十方的身影居然消失了?那麽身邊拉著他的人是誰?
嚴淵眉頭一皺,手上一個用力,便打算掙脫對方的手腕,可無奈那隻手就跟鐵鉗子似的牢牢箍住了他!
這下,嚴淵對靈異方面的研究再怎麽缺乏,也知道自己又一次遭遇了常人無法預測的事情,心下發涼。
——究竟是他撞鬼了,還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所致!
“……”你是什麽人。
嚴淵張了張嘴,嗓子卻發不出一絲音節。
就這樣,嚴淵距離酒店另外一側的無人海灘越來越近,和洛十方卻相隔漸遠。
雙手都被束縛,又無法憑借力氣掙脫,現在連他的喉嚨也不是自己的了……明明能夠遇上人,他卻連自救都做不到,這是何其諷刺!
但很快,嚴淵遠離了酒店人群最密集的園區,被逼著到了一個積滿碎石的海灘。
這個海灘除了路燈亮度不減外,只能看到漆黑的海浪拍打礁石的景象,完全可以用“荒無人煙”四個字來形容,是最適合小情侶約會討論感情的場所。
遺憾的是,現在是工作日,又不在寒暑假日期內,酒店處於淡季,現在這附近一公裡內都沒有別人經過,以至於嚴淵那掙扎的反應而已沒有別任何人看見。
“洛十方”拽著嚴淵逐漸走向海水之中。
“嚴先生。”
在進入海水中的刹那,“洛十方”回過了頭,然而那一張臉卻並非是洛十方,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的臉。
那張臉的皮肉逐漸溶解,稀裡嘩啦地掉入了水中,不知名的青黑色液體順著它幽黑的眼眶簌簌直下,讓人無比作嘔。
嚴淵便是膽子再大,遇事再沉著冷靜,可親眼見證了一個人腐爛溶解的全過程,不由呼吸一滯。
尤其是當他感受到禁錮自己雙手的東西變成了關節分明的手骨,而自己的手上還沾滿了滑膩的液體時,向來愛好整潔的他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很高興你能和我一起在海灘漫步,你很漂亮,相信在皮肉溶解之後,你的骨骼也會美得出奇。海裡很冷,又黑又冷,你也下來陪我吧,陪我們,永遠陪我們……人多就不孤單了,大家都不會孤單了。”
“唔……”
嚴淵從鼻腔中發出了一絲聲音,努力地向後退去,可他的掙扎在對方面前卻是不值一提。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腿上開始纏繞起類似海草的東西,“海草”不斷蔓延,很快就將他的四肢與軀乾包裹,只剩下一個腦袋浮出水面。
在徹底被拖進海水中時,不知是否是嚴淵生死之際爆發的力量太過強烈,在某個瞬間,他的喉嚨裡發出了聲音。
“洛十方……”
一股大浪襲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海浪聲中。
“嘩啦~嘩啦~”
海浪無情。
……
洛十方將餐盤往桌上一放,望了一眼嚴淵離開的方向,面上露出些許憂色。
——只是換個鞋襪的話,似乎有些太久了。
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洛十方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龜甲便開始佔卜。
恰巧一個侍者撞倒了冰桶,冰桶融化出的水浸濕了龜甲……那個侍者,可不就是先前害得嚴淵換鞋襪的人麽。
眼瞅著自己居然又惹禍了,侍者又是一陣道歉,而洛十方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龜甲表面浮現起的“殺”字。
佔卜,有時候結果並不代表全部,反而是佔卜過程出現的變動非常重要,極有可能預示著某種契機,這點是佔卜師們冥冥之中的感應。
洛十方也有同樣的感應,酒瓶所指的方向、水跡滲透的形狀與冰塊的數目都有講究。
侍者撞到冰桶卻顯示出生機,說明此事雖因他而起卻錯不在他身上,正所謂此一報還一報,侍者的因果便是借此得到了結。
在侍者與周遭眾人驚駭的眼神中,洛十方一瞬間就脫得只剩下運動背心與短褲。
“幫我保管一下衣物,我下個水就回來。”
不容旁人阻攔,確切來說旁人還沒意識到應該做什麽,就見洛十方膝蓋彎曲,縱身一躍,化作一條敏捷的遊魚,跳入海水之中。
賓客本以為是洛十方飲了酒,發起了酒瘋下水游泳,不過這裡就是度假酒店,走在路上也能看到一些穿泳衣的人,因此並不奇怪。
但是時間過去半晌,海面上都沒有浮現出洛十方的身影。
人們這才開始慌張:“天!有人下水了現在還沒浮上來!該不會是被海浪衝走了或是溺水了吧?誰會游泳快點去救人啊,不會游泳的去找酒店管理方求救!”
海浪似乎愈發洶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