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商場回家,蘇桉打開書包,把沒做完的作業分門別類的往桌上擺,越擺臉越黑:寒假作業這麽多的嗎?
蘇家書桌還挺大,但老師發的卷子明顯更多,桉哥書包才空了一半桌子就全鋪滿了!更別提裡面還有半根手指厚的練習冊呢。
——要命啊!
假期不足一周,又一次踏入補作業征途的蘇某人悔恨莫及,但他下次還敢。
補作業是真的痛苦,但前兩天蘇桉玩的也真的很爽!
其實寒假開始前,蘇桉給自己定了很多計劃,最多的就是拉林硯一起寫作業。
學習是件讓人頭禿的事,只有林硯在的時候才是享受,可事與願違,由於沈延上門、林奶奶興致一直都不高,後半段假期蘇桉都沒再打擾林硯,兩人隻每天通過手機聯系,蘇桉也第一次盼望開學。
他想早點跟林硯見面。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把所有作業都補完才行。
……
元宵節前一天,遠岱下了一場雨。
淅淅瀝瀝,不大也不小,是天氣回春的新號。
白玲跟蘇今成出門了,蘇桉正趴在桌前對數學卷子埋頭苦乾。
桉哥學習的效率隨開學日期的逼近翻倍上漲,正當他奮筆疾書在大題題乾下寫“解”字時,蘇桉手機響了。
第一反應是白玲,但……也有可能是林硯?
蘇桉確實很愛白玲,可他已經太久沒聽過林美人的聲音了,那人從不主動給他打電話,而沒有要緊事,蘇桉也不好打過去騷擾人家。
可當蘇桉興奮拿起手機,屏幕上備注的聯系人姓名直讓他蹙眉。
——霍穆給他打電話幹什麽?
蘇桉遲疑半晌才接聽,可電話那卻頭久久沒發出任何聲音。
難道打錯了?
蘇桉挑眉,但還是“喂”了一聲,那頭立刻有了回應,只是霍穆聲音有些沙啞:“你今天……有時間嗎?”
“好像沒有吧……我有點忙。”忙著補作業呢。
不清楚霍總攻要乾嗎,但蘇桉是真的沒時間分心去幹別的了。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作業都要上交,寒假作業那麽多,學生也不少,老師沒空挨個檢查,但林硯會。
萬一林美人哪天想起來要檢查他的作業呢?
蘇桉可不想讓林硯發現自己學習態度不認真。
那人那麽優秀,他拚了半條命才跟他拉近距離,蘇桉不允許自己給林硯再把自己落下。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空白。
霍穆身邊嗚嗚泱泱的,聲音有些嘈雜,實際上,蘇桉剛在聽他說話的聲音都是模糊的,也辨不出他聲音裡又什麽情緒。
隔了好半晌,霍穆才繼續道:“那你……現在在哪呢?”
“我在家啊。”
雖然聽不出霍穆話裡的情緒,但蘇桉能感覺到他的聲音愈發沙啞了。
然後蘇桉的電話就被掛斷了。
“……”
所以霍穆打電話來是想幹什麽?
蘇桉滿臉問號,一時間,他手機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被霍穆這一打斷,他多浪費了不少時間才重新專注起來、恢復到作業狂人的狀態,可桉哥才刷完一面卷子,翻個頁的功夫,家裡門鈴又響了。
蘇桉不得不又放下筆,戀戀不舍離開書桌,門一推看見的卻是霍總攻被雨淋濕的臉。
新春第一場雨下的還挺大,霍穆渾身濕的徹底,深栗色發絲沾濕在額前,袖角還往下滴著水,可霍總攻濕身並不顯狼狽,琥珀色瞳孔一凜還有點野?
蘇桉頓了頓:“你怎麽忽然就來了?有、有事嗎?”
“沒事,就是剛好路過便利店。”
話落,蘇桉就手裡一沉,他低頭是一盒巧克力,金燦燦、圓滾滾,是他最常吃的牌子。
蘇桉:……
這……什麽意思?
知道他在家、冒雨找上門也就罷了,但來一趟就為了送他一盒巧克力?
——上世紀純愛劇都沒這麽拍的!
嘴炮如蘇桉,現在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倒是霍穆停頓半晌後又開了口,聲音沉沉道:“仔細想想,我好像是有一件事要問你。”
蘇桉抬眸。
“你為什麽沒有回我消息。”
“啊?”
霍穆什麽時候給他發消息了?他倆根本沒在私下聊過天好嗎?
蘇桉一頓,本能打開手機、搜出了跟霍穆的對話框,沒想到還真有條消息:除夕零點,霍穆給他發了條新年快樂。
“抱歉,我沒注意到……”那會兒他只顧上林硯的新年消息了,其他人發的都沒看。
可霍穆並未介意,淺色的眼睛視線隻落在蘇桉臉上,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慰藉,直到對上蘇桉的目光才稍稍勾起了唇角。
到這時,蘇桉才發現霍穆眼眶微紅。
猛1可能會流淚,但打臉爽文裡的總攻猛1流血不流淚!
霍總攻這狀態……他八成是知道了多年前父母離異的真相了吧。
看過小說,蘇桉知道霍穆並不是難過到眼眶泛紅,比起難過,他更多是憤怒、困惑和不解。
可小說裡孤傲的霍總攻是獨自一人漫步雨中消化情緒的,怎麽可能會跟眼前這個似的登門來找他這種小男配呢?
話雖如此,但因為霍穆剛淋過雨,微紅的眼眶和一身濕衣給他身上蒙了一種微妙的脆弱感,讓人看了無比心疼,蘇桉也沒法把人趕走。
桉哥僵了僵,喉結一滾:“那個……你沒事吧?”
“嗯……”
霍穆聲音很沉,對他來說,霍淵是做了不少錯事,但很久以前,那人也曾是個合格的父親,所以霍穆才能忍受他的支配與呵責,直到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霍穆頭一次慶幸母親離開,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還有他以前唯父命是從做的那些忍耐。
旁觀者視角裡,出軌劈腿是狗血倫理劇的必備元素,看多了就習慣了,但在被波及的當事人眼中,背叛妻子、背棄家庭是不能原諒的打擊。
以前被負面情緒支配的時候霍穆都會去打兩把籃球,可今天他在球場對著籃筐泄憤了一整天,都磨不滅滿腔怒火,也無法緩解五味雜陳的心情。
霍穆煩的頭都要炸了。
所以他扔了籃球,獨自一人坐在球場柵欄邊淋著雨冷靜,後來才慢慢想明白比起發泄,他更需要安慰。
腦海瞬間閃過少年清澈的眼神和溫暖的掌心,霍穆立刻就撥通了蘇桉的電話,可光聽見他的聲音好像還不夠,他想見他一面,迫切的見他一面,所以才帶著那人喜歡的巧克力一路趕跑過來。
看著蘇桉猶豫半張著的嘴唇,霍穆眉梢輕佻,卻半天沒見下文。
霍穆也知道自己這麽來很突然,不過他其實不需要什麽語言上的安慰,他需要的只是眼前這個人。
看著蘇桉手裡握的黑色簽字筆,霍穆抿唇道:“你……剛才是在補作業吧。”
蘇桉:……
什麽叫補作業!
開了學之後寫才是補作業,現在寒假生活還沒結束呢,他這是堂堂正正在寫作業!
蘇桉蹙眉,霍穆卻哼笑出聲,他稍微像蘇桉抬手又放下,本想幫忙挽一把那人耳際碎發,卻又想起自己手還濕著,不宜跟他有過多接觸。
不過能跟蘇桉見面,哪怕只是這樣看兩眼,對霍穆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
“啊?”
霍總攻說完就轉身按電梯去了,蘇桉卻僵住了:這就走了?
完全想不通霍穆來他家一趟的理由,可外面還下著雨呢!蘇桉立刻跑回家給霍穆拿傘,可等他再出來時門外已經空了。
“……”
或許這就是主角攻吧。
蘇桉忍不住歎了口氣,搖搖頭關上了家門。
……
被霍總攻接二連三的打斷,小男配哪裡還有寫作業的興致?
蘇桉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愣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又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蘇桉應聲起身,本以為是霍穆折返回來了,可家門從外面開了,進門的是白玲和蘇今成。
許是雨天缺太陽的原因,沒有陽光,心情也容易陰鬱,蘇家夫婦回來後也沒像往常那樣跟兒子打招呼,兩人似乎各懷心事,尤其白玲,少見的板著一張臉。
“這是……怎麽了?”蘇桉立刻給白玲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媽,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生意上的事而已。”接過蘇桉遞的杯子,白玲笑容有些勉強。
不想把工作上的負面情緒傳給蘇桉,有些事說了他也不會懂,白玲喝完水後摸了摸兒子那一頭軟發,然後就跟丈夫一起進了臥室。
家裡隔音不錯,但主臥門沒閉緊,站在書房附近,蘇桉隱約能聽見蘇今成跟白玲討論的聲音。
蘇桉確實不懂蘇家生意場上的事,但他注意到兩人隔三差五提的“城中村”一詞。
才跟霍總攻會過面,蘇桉的思路還沉浸在原小說劇情中,越聽越覺得這個字眼熟悉,可他穿過來都快半年了,細碎的故事情節早忘得差不多了,只能掐著印象最深刻的爽文結局倒著往前捋。
這年頭打臉爽文不少,劇情來來回回也就那幾樣,《頂級學渣》的作者為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奉行的一直是打臉打全家的總之,小說最後,不止“男配蘇桉”暴屍街頭、死無全屍,蘇家也幾度臨近破產。雖然最後穩住了,但資業大不如前,更從此永遠沒落了下去。
不過蘇家的事與“男配蘇桉”無關,蘇今成跟白玲是著了霍淵的道,他們投資了霍家的城中村改遷項目。
這個改遷項目從一開始就有不少毛病,霍淵看中了人家村裡的好地皮,但不願意付相應的價,城中村的原居民肯定不樂意,“釘子戶”不少,為了趕走他們,霍淵明裡暗裡使了不少手段,合法的、不合法的,能用的全用上了,可村民們也沒那麽好對付,兩方一僵持還發生了流血事件,這才真正鬧大。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霍穆的推手。
“城中村”事件是小說最後的收尾高潮,用來打臉霍渣爹的。
看白玲跟蘇今成那表情,霍淵應該是剛開始跟兩人討論融資的事,畢竟城中村事件真正開始是在雙主角高考之後。
那會兒林硯已經去世了,沈延也結識了宋青禾和霍穆,有幕後大佬的加持,“城中村事件”直接導致了霍家破產,給霍淵投資的蘇家也當然血本無歸。
……
可那都是小說裡的劇情。
蝴蝶翅膀煽動至今,沈延提前找到了林硯,有親兒子在,他的目光就不會向宋青禾或是霍穆身上便宜,而雙主角失去了幕後大佬的加持,不一定能搬得動霍淵。
在遠岱,霍淵也算個“大佬”,行業多年,人脈關系不少,要不是有沈延,他沒那麽容易被扳倒,可蘇桉還是怕萬一,畢竟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小說裡霍淵手段惡劣,只是全瞞著蘇家,不讓蘇今成和白玲兩人知道而已。
所以蘇桉深吸一口氣,緩步挪到了臥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門。
“爸,媽?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
白玲馬上應門,聽見兒子的聲音,她也換了張笑臉,可推門進來的那人卻表情緊繃,滿臉的煩心事。
“怎麽了?怎麽不開心啊?還是有哪裡不舒服?”
見蘇桉表情不對勁,白玲立刻起身走到了兒子身邊,就連蘇今成也眉頭緊皺,可蘇桉卻搖了搖頭:“我剛才在外面聽見……你們是在說霍家的事嗎?我之前也聽霍穆說過霍叔叔有個‘城中村’改造計劃……”
白玲跟蘇今成對了個眼色。
“霍穆說,城中村那邊居民對收購計劃很不滿意,霍叔叔壓價太低了,又不給任何商量的余地,好像會有不少釘子戶,我覺得這個改造計劃好像會很不順利。”
蘇今成點點頭,“你的顧慮不無道理。”
但:“蘇桉,做項目都這樣,沒有哪個是一路順風順水的,像你霍叔叔這種收購項目都會碰到釘子戶,你也不能只聽他們一面的說辭,賣東西的當然都覺得自家的東西好,但它值不值那個價還要看買方的意見,不過項目到最後,兩邊都會慢慢妥協的。”
“可萬一有人不妥協呢?萬一霍叔叔氣不過,用了違法的手段對付他們、最後把事鬧大了呢?”
“蘇桉!”
蘇今成擰眉,臉也板了起來:“你沒必要這麽惡意揣測你霍叔叔,我跟他共事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的,他的人品好壞我難道不清楚麽?”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說裡你就是這麽上的當!
而且霍淵哪裡人品好了!人家只是會藏而已。
可說到人品,蘇桉忽然又有了其他思路。
對關心自己的人而言,裝可憐永遠有用,蘇桉一歎氣、身子往下一挎,蘇媽媽就立刻把他拉坐在了床上,另一邊蘇爸爸臉也不板了,眼神關切只是僵著不說。
然後蘇桉張了張嘴,又搖搖頭,將“難言之隱”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也果然勾起了白玲的注意,蘇媽媽擔心道:“怎麽了?跟爸爸媽媽沒什麽不好說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蘇桉委屈的看向蘇今成,像是剛才在他那受挫了似的。
於是蘇今成立刻獲得妻子一擊冷眼,兩雙相似的杏眼同時看過來,蘇爸爸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放軟了聲音道,“有什麽話直說吧,爸爸媽媽面前沒什麽放不開的。”
然後蘇桉就開口了:“我知道爸爸跟霍叔叔關系很好,但……媽媽以前跟霍穆的媽媽關系也很好啊,我跟霍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爸,我不明白生意上的事,我對霍叔叔有意見確實是處於私心。”
然後他就把霍淵出軌袁茉莉、逼走霍穆生母的事全交代了,順便還提了兩句“人品絕佳”的霍叔叔當街怒扇親兒子耳光的事。
蘇家夫妻倆聽了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即便他們知道霍穆在霍家受冷,但確實不知道霍淵會做的那麽過分,出軌一事更是聞所未聞。
“這些……都是霍穆告訴你的?”
“出軌的事是,打耳光那個……是我親眼看見的,那天我跟林硯一起出去看電影來著。”
反正霍穆今天剛來找過他,小區監控都查的到,而且那人也確實是今天剛知道了霍淵的舊事。
“行,我知道了。”蘇今成臉色很難看:“蘇桉,這些事你別在跟其他人提起了,合作的事我跟你媽媽也會慎重考慮的。”
“好。”沒再打擾蘇今成和白玲說話,蘇桉盡過全力後就退出了兩人臥室。
蘇家產業是白玲跟蘇今成耗費著心血一點點慢慢擴展起來的,蘇桉見得最多的就是兩人忙碌又疲憊的模樣,所以有他在一天,就決不允許他們的心血有一點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