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以為,封承只是總裁的日子過膩歪了,猛地知道自己有崽,來了新鮮感,想體驗一下接孩子。
現在已經接完,禮物也送完,按道理是不是該撤了?
沒等他問,封承便自覺地在副駕坐穩,扣上安全帶,想吩咐司機一樣自然地對她說:“開車吧。”
郭青想問,但從後視鏡瞥見後面酸奶抱著差不多和她一樣高的草莓熊,愛不釋手的樣子。
當著孩子面也不好問出口。
都怪之前的愛情故事編得太淒美了,把她和封承編得情深似海海枯石爛蘭舍蘭分的。要是被崽看到他們吵架的畫面、或是她表露出對封承的嫌棄,害怕他們幼小的世界觀面臨崩塌的危險。
於是用自己的眼功給封承使眼色:你還不走?
封承輕飄飄的眼神給了她答案:不。
接著,他主動給自己安排了接下來的流程:“我陪你們吃晚飯。”
郭青:“……”
爸爸演上癮了還。
郭青第一次在封承身上,看到厚臉皮的潛質。
當封承真的跟到家裡,並未征詢她的意見就自己決定要留下來吃完飯的時候。
但酸奶很開心,郭青隻好忍住自己趕人的想法,開始火速準備晚餐。
並決定他吃飯要給錢。
最近忙著趕工,冰箱裡食材所剩不多,她撿了幾樣能吃的拿出來。原切菲力牛排、西蘭花、土豆。
經過數本廚藝書籍的洗禮,和這段時間以來的實踐,郭青如今對做飯已經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和風格。
對著三樣食材思考三秒鍾,她果斷而愉快地決定:一起煎了吧。
封承走到邊櫃前,拿起貼著自己大頭照的牌位看了幾秒,放回原位。
這玩意兒看一眼都愁人,不過,想到郭青每天吃飯都要面對它,封承絕對繼續讓它在這裡待著。
他抬眼望向廚房。
郭青的動作粗糙中帶著幹練,看起來是一個對做飯很熟練的孩子媽。
她以前不會做飯。唯一會做的、並且能吃的,就是煮泡麵。
封承對她能做出什麽樣的晚餐很是好奇,推開門走進去。
往鍋裡看了一眼,眉頭便蹙了起來。
“你在炒牛排?”他發音字正腔圓,尤其將“炒”字咬得格外清晰。
至於語氣,準確來講,是一種介於“果然如此”與“匪夷所思”之間的……無語。
“我這是煎牛排。”郭青強調反駁,邊用鏟子撥了撥鍋裡的牛排。“反正都要煎,一起煎了節省時間。”
封承又看了一眼鍋裡被切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塊狀的牛排、和同時均勻混雜的西蘭花與土豆塊。
確認道:“這叫作炒。”
郭青想了想,好像特麽地有道理。
但她又不想丟面子,面無表情地堅持:“你懂什麽。我說煎它就是煎。”
封承像是不屑和她爭執,用手捏著眉心歎息一聲,極其無奈的樣子。
“牛排不是這麽煎的。”
他伸手將郭青的鍋鏟接走,把裡頭的炒牛排土豆西蘭花盛出來,重新起鍋,“還有牛排嗎?”
郭青頓了一秒,馬上又從冰箱拿出四塊牛排出來,殷勤地遞過去。
封承這個人,完美主義體現在吃穿用度的方方面面。
他對吃的相當挑,相當講究,也就意味著,相當的內行。
他並不喜歡下廚,至少郭青以前跟他待在一塊的時候,他幾乎從不下廚。
但偶爾的那麽幾次,每一次都讓她沾到了巨大的口福。
“還需要什麽?”郭青乖巧地探頭問。
“黃油。”封承說。
“好嘞!”郭青馬上去拿。
封承像是西餐廳掌杓的主廚,一邊帥氣地操控著手中的鍋具,一邊頭也不抬地吩咐自己的助手拿東西。
而助手郭青看在食物的面子上,非常聽話,一一找出來擺到他手邊的台子上。
而做菜,就像這個世界上的許多其他事情一樣,存在著天賦的差異。
有的人擅長a,卻怎麽也學不會b。
有的人什麽都不會,偏偏在b上天賦值超群。
郭青的天賦大概在設計上,她每一天都有許許多多的新點子冒出來,隨便做個夢也夢到一個靈感。
而封承大概屬於,天賦技能點開的很多的人。很多事他都能輕輕松松就做到“擅長”。
他在廚藝上的天賦,可能是郭青看多少本教程都學不來的。
當然,這種天賦是用他三十年的錦衣玉食、窮奢極侈養就出來的。
明明一樣的東西,沒見他多添加什麽調料,但牛排剛翻過面,讓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就冒出來了。
郭青咽了咽口水。
如果封承願意每一天都給他們做飯的話,那她可以勉為其難容忍他每天都在這兒吃飯。
“有迷迭香嗎?”封承問。
郭青沉浸在美好的設想中,思路有點遲緩:“迷香?為什麽要迷香?”
封承拿看白癡的眼神瞥她一眼,一字一頓地重複:“迷迭香。”
“沒有。”郭青忍不住感歎,“自己在家煎牛排還用迷迭香,你果然是封講究。”
封承懶得理她,自言自語道:“我好像聞到了迷迭香的味道。”
他抬頭,似乎在尋找味道的來源,最後打開一扇櫃門,從一排因為不常用而吃灰的調料裡拿出一瓶。
迷迭香乾料。
“湊合一下吧。”他說。
不僅用料講究,擺盤也要講究。
四盤牛排上桌時,酸奶用自己瞪大的瞳孔,和情不自禁的“哇塞!”,表達了對封承廚藝的最高讚美。
郭小蓋很想冷哼一聲,再唾棄一下,但鼻子被香味策反,讓他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於是一手杵著刀一手杵著叉,激烈地進行思想鬥爭。
郭青瞥見他嚴肅皺眉的小表情,她太懂這個憨兒子在想什麽,說:“吃飽再報復他也不遲。”
郭小蓋馬上被說服了,準備開動。
眉頭一下舒展開,神情都變得飛揚起來。
封承在對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正想輕嗤一聲,郭青拿著牛排刀給了他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敢嘲諷我就切了你。
封承還算給面子,只是挑了下眉,友善地將自己的嘲諷收了回去。
別的不說,封承煎的牛排簡直太好吃了!跟郭青吃過的最好吃的西餐廳不相上下。
她粗糙慣了,“細嚼慢咽”的概念從來不存在與她的詞典,於是如風卷殘雲一般迅速就把一整塊牛排給乾掉了。
這麽小的一塊牛排,根本不夠填飽她的飯量。
於是她看向封承,舔了舔嘴唇,用力向他忽閃忽閃自己的眼睛,盡量甜美地說:“我想再來一份。”
封承的用餐儀態與她全然顛倒,用刀叉切下一塊表面焦香、內心呈現完美粉紅色的牛肉,送入口中。
優雅得像是像油畫裡上個世紀的英國貴婦。
但一開口濾鏡就破碎一地,語調淡得欠扁:“沒了。”
郭青立刻收起自己擠出來的表情,用實力證明了什麽叫翻臉比翻書還快,充滿鄙視地譴責他:“小氣!”
郭小蓋一見他最愛的媽媽,在他最討厭的男人面前受氣,立刻對封承露出怒視,將自己盤中剛剛才吃幾口的牛排叉到郭青碗裡,大聲地說:“媽媽吃我的!”
郭青十分感動地擼擼他的狗頭:“真孝順。”
感動完正要讓他自己吃,她把剛才自己炒的那一盤子解決了就行。她再饞也不至於搶兒子的飯。
酸奶漂亮的眼睛看看自己的牛排,又看看郭小蓋光掉的盤子。
接著把自己的盤子推到了郭小蓋的面子,很乖地說:“哥哥吃我的吧。”
一個心疼媽媽,一個心疼哥哥。
封承的動作頓住,這樣的情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看向酸奶:“你不餓?”
酸奶用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望他,然後搖搖頭,抿緊嘴唇說:“我不餓。”
每一根小卷毛都寫滿懂事和堅強。
但凡是個人,都不能忍心看著這樣的小寶貝挨餓。
封承沉默兩秒,認命地放下刀叉,將自己的牛排放到她面前。
“我再去做。”
封承進廚房重新煎牛排的時候,郭青伸手把酸奶摟到懷裡搓她的腦袋,一邊低聲竊笑:“你這個小精豆,怎麽這麽聰明呢!”
郭青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對付封承的大殺器。
用酸奶來治封承,真是一治一個準兒。
“唔……”酸奶被她揉得小卷毛炸成了獅子頭,一臉無辜地說,“媽媽在說什麽呀。”
有了人幫忙帶孩子,郭青落得清閑,洗了碗就去書房繼續加班。
忙到九點,提醒洗澡的鬧鍾準時響,她放下做到一半的工作出來,剛要喊郭小蓋去洗澡,嘴巴張開,聲音卻頓在嘴邊。
三個人全在客廳睡著了。
封承估計是累的,仰頭靠著沙發,旁邊堆了幾本酸奶愛看的書,他手中還拿著翻開的一本。
而酸奶半趴在他身上,睡得很香,連平常最喜歡抱著睡的草莓熊都遭冷落,孤單地獨自待在長沙發的另一頭。
郭小蓋今天沒有在玩自己的玩具,而是盤著腿抱著手倒在單人沙發裡。
瞧這架勢和角度,八成這一晚上都在盡職盡責地“盯”封承。
郭青在叫醒他們去洗澡,和讓他們安心睡一覺之間搖擺。
大概每一個媽媽都經常要面臨這樣的搖擺。
郭青不是一個講究人,最終的結果每次都是一擺手:算了,讓他們睡吧。睡得好比洗澡重要。
多年來,她練就了從沙發、地上、玩具堆、乃至桌子底下把睡著的崽抱起來、而不吵醒他們的技術。熟練而輕手輕腳地將郭小蓋和酸奶各自抱回房間,放到床上。
放酸奶的時候更小心一些,她比郭小蓋容易醒。郭小蓋只需要脫掉外衣外褲隨便塞進被窩就行,酸奶必須呀將外衣換成純棉或絲綢質地的睡衣,她才能睡得好。
——嬌氣的基因可能在頭髮絲裡,這方面她也遺傳了封承。
郭青給她換完衣服、蓋好被子,才舒了口氣。
轉身才發現,封承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倚著門框靜靜立著,背後的燈越過他的肩灑進來。
郭青走過去時,他輕聲問道:“他們什麽時候出生的。”
“情人節。”很特殊的日子,郭青不用腦子都記得。
安靜幾秒,封承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這次似乎哪裡不太一樣。
“那是在日本……”
郭青剛好從他身旁擦身而過,聽到這句腳都險些抽筋。
封承的聲音不高,或者說是很低,但越低,擦著耳朵過去時反而越癢。
這個問題郭青早就算過,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麽。
但她是懷孕的時候閑得蛋疼突然心血來潮才算的,封承怎麽也這麽閑,還算這種東西。
她抬頭瞅了一眼封承。
發現他表情有點奇怪。
她盯著瞅了幾眼:“你臉紅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