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蘇聞極快的收斂情緒,可就是這一絲動搖被常斌抓在手裡。
蘇聞側身對上他的注視:“你什麽意思?”
“是嗎?我以為他會告訴你的,不過看樣子你似乎並不知情啊。”
常斌垂眸笑了笑,表情看起來很無奈。
“他有一個始終無法忘卻的初戀對象,他們曾經有過,非常難忘的過往。
現在那個人也開始混演藝圈了,他們現在共同主演一部片子,在影片裡是戀人的身份。”
常斌輕笑道,“那個人叫做賀路遙。”
賀路遙。
路遙?
蘇聞抿唇不語,他在聽到的那一刹那短暫的恍惚了片刻,雖然神情看起來依然平靜,只是臉色有一點發白。
他垂眸,勉強開口:“岑弈跟我提及過。”
“那還有一件事情。”
常斌緩緩走向他,手指落在蘇聞的肩膀上,他感受到了蘇聞對他舉動的排斥,因而並沒有觸碰太長時間,指尖輕飄飄地掃過蘇聞西裝肩頭,像是拂落一粒灰塵,“當年賀路遙為了岑弈服藥自盡,被岑弈救回以後就消失了,當時岑弈一度像是瘋了一樣找他很久。
這些他也告訴過你嗎?”
那一刹那,蘇聞回想起來的,卻是在某一個晚上,岑弈痛苦的夢囈著賀路遙的名字。
他還記得當時岑弈的神情有多痛苦,猶如深陷泥潭無法自拔。
他自然是不願多想,可岑弈無意間流露出的情緒卻深鐫在他腦海,蘇聞試圖去尋找一個能將其合理化的理由,可事到如今他無法說服自己岑弈跟賀路遙之間沒關系。
你在痛苦什麽,岑弈?
你與他究竟有怎樣的過往?
你為什麽不願同我細講呢?
常斌溫文的聲音自耳側響起:“據我所知。
他們私下裡已經有交往了,前不久岑弈去參加巴黎時裝周的時候,賀路遙就跟在他身邊,一躺班機。”
常斌斜眼觀望著蘇聞的神情。
他對他實在太了解了,只需一眼,就能感受到蘇聞此時的心緒浮動。
常斌搖了搖頭,默默點起了一支煙,歎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岑弈那小子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還是那句話,他今天是喜歡你,那明天呢?”
常斌走近他,香煙的味道也明顯起來:“岑弈想得到的東西太容易了,你跟賀路遙,你怎麽能確定他究竟會選擇誰?”
“你說夠了嗎?”
蘇聞驀地打斷他的話。
他抬起眼眸來,清淺寡淡的眼眸裡蘊含著一層怒火,他似乎用盡全力壓製,才能維持住片刻的淡然。
常斌道:“我只是想要提醒你,蘇聞。”
蘇聞語氣森寒:“常總日理萬機,不勞煩您多費心。”
可於此同時,他卻驀地升上一股強烈的無力感。
從始至終,他真的足夠了解岑弈嗎?
蘇聞不敢細想這些,轉身便走,他步伐裡帶著些許連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倉皇,心臟跳動地極快,卻是極難供氧,他眼前一陣恍惚,隨即倒入了一個火熱結實的懷抱。
岑弈一手抱著他,英挺的眉緊蹙,在眉宇間擰出一條細微的裂痕。
剛剛他滿場尋找蘇聞,聽人說他跟常斌走來了這個方向,才剛趕過來,就撞見了這一幕。
岑弈跟蘇聞相處這麽久,自然能覺察到蘇聞不似尋常的狀態,他垂眸看著蘇聞蒼白的臉,心中竟也一陣寒涼: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見他了嗎?
他抬眼望向常斌,眼神裡閃爍著野獸一般鋒利的光,他開口,聲音似是從齒縫間磨出:“你對他做什麽了?”
空氣中隱隱彌漫開屬於岑弈的信息素味道,夜風裹挾著刺鼻濃鬱的玫瑰香氣,與另一方Alpha的信息素味碰撞在一起,似於無聲硝煙。
論信息素壓製還是岑弈要更勝一籌,在雙方的信息素壓迫下蘇聞的面色愈發難看,竟是虛弱得可怕。
常斌收斂了氣息,對岑弈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麽,談論一些岑公子不得知的舊事罷了。”
他抬腳欲走,岑弈卻沒想著放行,像座山一般一動不動地立在原處,目光絕對稱不上和善。
他二人高度原本想差不多,岑弈要比常斌高一些,放在平常倒是不會在意這幾厘米的差距,可此時此刻,岑弈自上而下俯視所帶來的壓迫感竟十分駭人。
常斌卻不會為面前年輕的Alpha所懼到,他目光平靜地落在他懷裡的蘇聞身上,語氣滿是譏諷打趣:“我知道你是他男朋友,我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現在連正常交談的機會都不給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岑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涼聲道:“你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就行。”
他微微側身,任由常斌與他擦肩而過。
蘇聞的腦袋裡依然是暈眩混亂的,他依靠在岑弈的胸膛上,怔了片刻,強撐著岑弈的胳膊掙了出來:“……不用管我,我沒事。”
他這哪裡又是沒事的樣子。
蘇聞才剛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又被岑弈拽了回來,抓著肩膀摁在懷裡,緊接著岑弈英俊的臉落下,額對額地試了試蘇聞的額頭。
“你發燒了。”
他嘴唇僵硬地抿成一條直線,剛剛那些質問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乾脆利落地將蘇聞抱起,“我帶你回家。”
岑弈就這樣抱著蘇聞,穿過人流往來的會場,亦不顧背後那些竊竊私語,當機立斷把人塞進了車裡。
薑濤靠在前座玩手機,沒想到岑弈這麽早就結束了,卻看見蘇聞被囫圇塞了進來,當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蘇聞有點發燒,你先帶他回家。”
岑弈頓了頓,“我現在走不開,你不用管我了,一會兒我自己回去。”
他這次好歹是影帝提名,場面也不小,一會兒還要走紅毯簽字合照。
岑弈拉上車門前囑咐:“你好好照顧他,別放他一個人在家。”
他到現在還記得,上一次蘇聞發燒,還要傻乎乎地去洗澡,要不是陸小給他上樓送手機,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危險事。
薑濤領命,開著車絕塵而去。
蘇聞原本就身體不好,極其容易發燒生病,他這兩天又得了風寒,可能有點低燒,加上情緒波動太大,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薑濤把車停好,帶著蘇聞上了樓,又是喂藥又是端水,好不容易把蘇聞安頓好了。
期間接到了岑弈的電話,他那邊亂糟糟的,話語卻很清晰:“陪著他等我回去,聽見沒?”
薑濤手忙腳亂地快要忙死了,聞言怒道:“行行行好好好,您大爺能耐,我先掛了!”
他堂堂一個大經紀人,現在還得跑來幫著岑弈照顧病人。
蘇聞燒的怏怏的,一躺在床上就一下沒一下的犯困,睡一會兒醒一會兒。
過了片刻他又醒了,看見薑濤正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玩手機,薑濤見他睜開眼,以為是哪裡不舒服,趕緊把耳朵遞了過去:“怎了聞哥?”
蘇聞張了張口,聲音發啞:“……岑弈呢?”
薑濤沒想到,他燒成這個德性,一張口就是詢問岑弈。
他似乎明白為什麽岑弈一定不讓他放蘇聞一個人了。
“他那邊走不開,讓我先看好你。”
薑濤把蘇聞拿出來的胳膊又重新塞回被子,心裡則被這對小情侶秀的快酸死了。
“你放心睡吧,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蘇聞沒吭聲,眼睫輕輕抖了抖,閡上眼睛,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覺得睡夢裡好像岑弈回來了,他進屋低聲跟薑濤說了幾句,又過來試了試自己額頭的溫度。
恍惚間蘇聞被人搖醒,迷迷蒙蒙地被靠在岑弈懷裡,岑弈拿著湯匙吹涼了,小口往他嘴巴裡塞了什麽東西。
辛辣的味道瞬間充斥口腔,蘇聞被激得一個哆嗦,瞬間吐了出來,推搡著呻吟:“我不要……”
岑弈放下碗,一個勁的吻他,親他,低著聲音哄他:“乖,把薑湯喝了,捂出汗來就好了。”
蘇聞燒的沒什麽神志可言,聞言還是反抗,抿著唇打死不喝,茫茫然間他聽見岑弈歎了口氣,隨後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捏住他的下巴,含住他的唇,一股溫熱辛辣的液體流經岑弈的唇舌渡了進來。
岑弈將他勒緊在懷裡,不讓他反抗亂動。
岑弈就這樣一小口一小口地給他喂掉了一碗。
蘇聞又被塞進暖和的被窩裡,有人把他剛剛嗆出來的眼淚吻去,貼著他的耳朵說:“晚上不準踢被子,熱也忍著,知道嗎?”
夜間薑湯的功效在體內蒸發開,蘇聞清秀的眉宇間一層薄薄的細汗,他一會兒覺得很熱,一會兒又覺得很冷,就連夢境也是相互交錯的。
他一會兒聽見岑弈說喜歡他,一會兒又聽見常斌說他愛不了你多久。
蘇聞在夢魘和燒熱中備受折麼,他翻來覆去,緊閉的眼睫下泌出淚來。
他胡亂摸索著,哽咽著低聲喚道:“……岑弈。”
虛空中,有人捧住自己的手,輕輕在無名指上吻了一下:“我在呢。”
對方與他十指緊扣,放在了跳動的心臟的位置。
“我在。”
黑暗裡,那溫柔的低語響在他耳側,“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些輕柔卻又珍重至極的耳語,將蘇聞那些雜亂可恐的夢境衝淡了。
他眉頭淺蹙著,終於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