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心裡本來就有鬼,聽曲燎原這樣開玩笑,馬上就覺得血液朝臉上湧,不太自然地瞥了金旭一眼。
金旭:“?”
手機現在貼在他耳邊,金旭其實也聽不到班長在那邊說了什麽,不想讓班長來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抬高音量與班長隔空交談:“你有事就別來了!來日方長,我要學習一個月!”
尚揚道:“別聽他的,我找你還有正經事。”
曲燎原答應一會兒就過來。
掛了電話,金旭問:“你找班長有什麽正經事?”
尚揚道:“不該你知道的少問。”
金旭略有點陰陽怪氣,道:“以前上學的時候,你就最喜歡找班長說悄悄話,這麽多年了,你對班長倒是沒變。”
“我就是喜歡班長,不行嗎?”尚揚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假裝是開玩笑,說,“不然我怎麽單身到現在,還不就是在等班長開竅。”
正好到了他住的小區,金旭跟著他進了大門。
“難怪,我早就覺得你對他不同尋常,有什麽事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金旭居然煞有介事地配合道,“前年你們到白原看我,你知道我看見你們倆一起出現,心裡是怎麽想的嗎?好家夥,這倆果然還是勾搭上了。”
尚揚:“……”
他胡說八道,怎麽金旭比他還能胡說八道?
金旭道:“怎麽不說了?接著說啊。”
尚揚按了電梯,服氣道:“我和班長清清白白,晚上見到他不要亂說話。”
金旭道:“你又不等他開竅了?”
尚揚有點來氣,說:“我孤獨終老可以了嗎?別說了。”
他這氣來得莫名其妙,不是衝金旭,更不可能是衝別人。
那只能是衝他自己。
隱隱約約的,他明白這始終彌漫的曖昧是來自於什麽,不想直面罷了。
金旭兩手插著兜,說:“怎麽就能孤獨終老了?你是看不見我嗎?”
他那個“我”字說得極輕,偏巧和電梯到的“叮”提示音重合。
尚揚走進電梯裡,他便也跟進去。
“你剛說什麽?我看不見什麽?”尚揚狐疑地問。
“沒什麽。”金旭道。
尚揚的住處,和金旭的“狗窩”比起來,是另一種乾淨整潔。
金旭住的地方,工整程度活像是主人每天都在接受軍訓檢閱。
而尚揚這裡,沙發上設計感十足的幾何抱枕,一整面牆的落地書架,不起眼處的藤條擴香器,這就是一個少見的精致派單身男性的家。
金旭:“……”
尚揚道:“怎麽?這半個月沒在家,是有點落灰,別在意。”
金旭笑著說:“沒有。我喜歡你這地方,就像是我的……”
他頓了頓,才說完後半句:“是我的夢中情家。”
這代表著審美被肯定,尚揚滿意道:“那你回去照著搞一個,需要買什麽問我,我發你鏈接。”
金旭道:“你不是應該直接邀請我住下嗎?”
“不要白日做夢。沒有大號拖鞋,湊合穿一下,”尚揚拿了雙自己碼數的拖鞋給金旭,道,“很少有男的來。”
金旭一邊換鞋,一邊問:“所以是經常有女的來?”
尚揚道:“對。我媽。”
金旭順勢問起:“你跟你爸還在冷戰?這冷戰真夠久的。”
上次在白原,兩人聊起過一次尚揚的父親,當時袁丁在場,隻提了一句就終止。
但現在,顯然尚揚還是不大想聊起自己這糟糕的父子關系,刻意諷刺地說:“幹什麽?你也想通過我,找他請個安嗎?”
金旭就識趣地不再問了,看到客廳角落裡有寵物食盆和飲水器,沒有看到寵物,說:“你不在家,你媽把狗接走了?”
“你怎麽知道是狗?”尚揚故意道,“我養的是貓。”
“因為沙發和窗簾都沒有被抓得起球,”金旭又指那書架,道,“像這種敞開式書架,你敢在上面放那種玻璃擺件,還說養了貓?騙我。”
尚揚笑起來,道:“你來我家破案了是嗎?那可不是玻璃,是水晶。”
金旭走近了看那水晶擺件。
是一隻彩虹色的水晶小馬。
金旭隨口道:“這不就是玻璃嗎?有什麽不一樣?”
尚揚想說當然不一樣了,二者的主要成分……都是二氧化矽。
最後他說:“比玻璃貴。”
“行吧。”金旭笑道,“不過還是很漂亮,這像你會買的東西。”
“這回你就看走眼了,”尚揚說,“那是過生日的時候,朋友送我的。”
“你這朋友還挺了解你。女的嗎?”金旭道。
“男的,發小。”尚揚道,“晚上吃火鍋?我來點個外賣。”
他感覺好多了,回到家和金旭獨處起來,似乎也並沒有變得尷尬。
或者說尷尬在他能接受的范圍內,感覺就還好。
曲燎原來了。
他一進門就直問尚揚:“金旭呢?在哪裡?”
尚揚一指餐桌的方向。
金旭正在那裡收拾剛送到的火鍋外賣,把菜點一一擺好。
“班長。”他對曲燎原露出帥氣的微笑。
曲燎原一臉茫然地:“……你是誰啊?”
他上一次見金旭,也就是兩年前和尚揚一起去西北那次,也完全沒想到金旭會脫胎換骨成如今這樣一個帥炸天的模樣。
“我知道你瘦回去了,沒想到你還偷偷整了個容。”三人圍坐在一起吃火鍋,曲燎原還在震驚中,轉頭一本正經地問尚揚,“尚主任,條子可以整容的嗎?違不違反儀容儀表的條例啊?”
尚揚也一本正經地回答他:“一般建議是抓起來槍斃。”
金旭:“……你們倆夠了,不要嘲笑我。”
曲燎原道:“怎麽是嘲笑你?我這是羨慕,你現在真的太帥了。”
他仔細端詳金旭的五官,說:“細看和以前長得完全一樣啊。”
尚揚接話:“可又說不上來的完全不一樣。”
曲燎原點頭:“對對對。”
在場有了曲燎原這很熟悉彼此的第三人在,金旭很明顯的就變得話少。
還又有了幾分害羞那意思。
和他學生時代時總是內向話少、心思深重的樣子有了些許重合的地方。
尚揚漸漸察覺到了這一點。
這樣說來,金旭單獨面對他時的遊刃有余,似有若無的“撩”,都是真實的存在。
不是袁丁的錯覺。
也不是他自己單方面的誤解。
難道說……
開過了玩笑,曲燎原不忘關心同學:“那你身體是徹底好起來了嗎?當初到底是什麽病,問你你一直跟我打啞謎。”
金旭道:“不是打啞謎,是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怕你們擔心。”
尚揚坐在他對面,露出了然的表情。他已經聽袁丁轉述了從白原公安那裡聽來的,關於金副局曾經患上假性癲癇的情況,據描述發病時非常慘。
“已經好起來了,不想說就算了。”他想金旭不一定想提起自己得過這種病。
“沒事。”金旭卻道,“沒什麽不能說,就是神經病。”
曲燎原:“?”
金旭道:“字面意思的神經病,看病掛的是神經外科,腦子出了點問題,發作起來像癲癇,就是……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他邊說還邊模仿了一個發病時的抽搐白眼。
曲燎原:“……”
尚揚:“……”
這並不好笑。
只有金旭自己笑了,說:“也是因為這個,我才從刑警隊調到了派出所。你們那次去看我的時候,剛連續吃了半年激素藥在控制,所以才是那個熊樣。”
曲燎原看看尚揚,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他病得這麽嚴重了嗎?
尚揚說:“我最近才知道的。”
金旭笑道:“都已經好了。你們一個兩個的,別好像我半截身子入了土似的,行嗎?”
“怎麽好好的會得了這種病的?”曲燎原道,“是不是當刑警的時候太拚了,工作壓力大?”
金旭道:“工作壓力只是一方面,也有別的私人原因,總之就是不小心鑽了牛角尖,想不開。”
“現在想開了?”尚揚問,猜測可能的情況,有很多成年人是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才能克服少年時留下的心裡陰影。金旭是這種情況嗎?
“你去看我,我就想開了。”金旭語氣不太正經地這樣回了他一句,望著他的眼神卻很認真。
尚揚:“……”
曲燎原想揭過這一頁不開心去,故意道:“哦,說得好像我沒去一樣,我是去看了個寂寞嗎?”
尚揚配合地笑,金旭則有點不好意思。
三位老同學吃著火鍋,聊了一些最近各自的生活。
主要是尚揚和曲燎原在說,金旭隻偶爾搭一兩句腔。
曲燎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這就是金旭一貫的模樣。
而尚揚心裡那微妙的感受就越發強烈,金旭果真是隻對著他才騷話連篇?
按下這心思不表,他有正經事要找曲燎原幫忙。
曲燎原的個人履歷極其優秀,倒不是看不起在座的各位,曲班長從公大畢業後保研進了北大法學院,之後又出國念完了博士,回來後在公大任教,還受到海澱分局的邀請在那邊掛職。
和尚揚一樣,他的主業同樣是在搞理論方面的研究,到一線實踐工作也是為了理論更詳實可靠。前不久還參與破獲了一起特大電信詐騙案。
曲燎原,真·時間管理大師。
尚揚要找他幫忙的一件事,也是今天受朋友所托。
“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認識的一位王司長,”尚揚說了對方的名字,道,“辭職幾年了,去了電影公司,剛開始做法務,現在當上了高管,他找我幫他一個忙。”
金旭沒在首都工作過,完全不了解,也不插話,就聽著。
曲燎原卻聽過這人,道:“我見過這位王司長,是清華的碩士,長得好帥!”
金旭:“?”
尚揚道:“確實。不過和他帥不帥沒關系,他找我是為了他的一個藝人朋友,遇到點麻煩,身份和事件都比較特殊,不想公開報警,本來想讓我幫忙,你知道我沒有執法權,真有什麽事也不太好處置,而且我聽了他講這事,感覺我這菜雞也處理不來。”
曲燎原馬上猜到了,說:“明星的事嗎?不影響正常工作的前提下,我可以,幫公民處理麻煩是公安職責嘛……是哪個明星?”
他一臉八卦。
尚揚看了眼金旭,沒有說事件,而是說:“周末方便的話,最好我們是去和當事人見個面。”
曲燎原:“好啊好啊,到底哪個明星?”
尚揚:“……”
金旭道:“哪個王司長?有多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