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忍不住小小地顫栗了一下。

　陳宇暘並沒有越界，坐回了自己的駕駛位。

　隨著汽車啟動，晚風從開了小半的窗戶中灌了進來，將林默的頭髮吹亂了些。

　過去的林默輕微的暈車。遇到二人一起坐車的時候，陳宇暘總會幫林默將身旁的車窗打開一條縫，讓他好受一些。

　到了現在，這個習慣依舊保留著。

　林默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眼睛。

　身旁的人分明是還記得自己的所有喜好，可當年，為什麽會不辭而別？

　在陳宇暘出國之後，林默試了很多方法，想要再和他說上兩句話。

　可得到的結果，只有網上的聯系方式再也沒收到回復，撥過去的電話提示音從關機變為了空號，就連他嘗試寫的跨洋書信都石沉大海。

　那時的林默想過很多，是不是陳宇暘忘了和自己告別？是不是他有著難言的苦衷？

　亦或是他根本不想和自己聯系，也不想自己能找到他？

　也許他再也不會回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林默被這些疑問和猜測困擾著，怎麽也走不出來。

　正如許多人對自己的評價，林默知道自己是有些固執的人。

　對於認定了的東西，便會堅持到底。

　對自己的事業，所喜歡的古琴，是這樣。

　對人，自己喜歡的陳宇暘，亦然。

　可能正是了解到了自己這不太正確的感情觀，身邊的朋友，甚至一些親戚，總喜歡撮合著自己相親。而高慕，無疑是對自己的相親大計最熱衷的一個。

　車窗外是這座城市的夜景。

　燈光閃爍、霓虹斑斕，到了這個時間，路上依舊人流不息。

　陳宇暘一邊開著車，一邊輕聲道：“當時我出國，並不是自願的，也不是故意不和你聯系。”

　林默小聲“嗯”了一聲。

　其實他一直在等的，就是這樣一句解釋。只要陳宇暘告訴自己，當時是有為難之處，他一直都記得自己。

　陳宇暘接著簡要說了下經過。

　在中學剛剛畢業，家中就將他強行送出了國，並且斷絕了他和國內的一切聯系。

　他之前使用過的電子設備都被收走了，就連原本使用的一些帳號，都有人盯著他注銷或是解綁。

　他在國外迅速完成了學業，將原本三年的課程壓縮到了兩年，而後開始完成家族內的安排、接受事業考驗，甚至還自己創了業。

　不斷地積累，陳宇暘才擁有了能夠主導自己命運的能力，不再受家族的安排和控制。

　過去付出的那些，如今已經可以從他口中平淡地說出來。

　就算他不說，林默也知道，在國外的那段時間，陳宇暘定然是付出了許多汗水與努力。

　林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所以當時你家中，為什麽會……”

　陳宇暘明白他的意思，道：“因為他們發現了我喜歡男人。”

　雖然同性婚姻法案通過也已經有好幾年了，但在之前，這種性向還並未被大眾所接受。

　特別是對陳家這種基底深厚的家族來說，他們不能接受未來陳家的繼承人喜歡同性。

　為此，陳宇暘的父親和他吵過很多回，甚至最後用了雷霆手段，禁止他再待在國內，即刻就出國。

　在這位嚴厲甚至古板的父親的面前，像常人一樣結婚生子，傳承香火，才是正確的選擇。

　陳宇暘拒絕，並用上全部力氣抵抗，奈何他在那個時候，還太過弱小了。

　“所以現在呢？”林默詢問。

　他有些緊張，想著陳宇暘的家中是不是會反對他們在一起？

　如果真的還會被反對，陳宇暘又是否願意違背家中的意思？

　林默消化著剛才陳宇暘所說，心中有些慌亂。

　陳宇暘笑道：“現在我已經爭取到了決定自己感情的權力，不用擔心。”

　他沒有告訴林默，當時這還是來源於陳父的一句氣話。

　那時，他父親設了一個很高的標準，說只有達到這條線，經過了家中的考驗，陳宇暘才有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而就是因為這一句話，讓陳宇暘完成了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看著幾年來都沒有被磨滅鬥志與執念的兒子，最終還是陳父妥協了。

　最後，鬢角白了許多的陳家掌權人，只是看著自己的兒子發出一聲歎息：“算了，還是由你自己選擇吧。”

　陳宇暘也沒有告訴林默，在中學畢業的時候，家中就已經發現了他喜歡林默。

　那時，他有著厚厚一本記錄本，上面記錄著自己與林默相處的點滴，以及他一直藏在心中的愛戀。

　他的專業課書中，也都是夾的林默與他的合照。

　陳宇暘還有專門的一個木盒來保管林默寫給他的東西，或許是一張明信片，或許只是一張小小的字條。

　被家人撞破，發現，父親震怒。

　陳家甚至一度想去質問林默是不是他帶壞了自家的孩子，但被陳宇暘死死攔住了。

　陳宇暘說，是自己單方面喜歡林默的，和林默沒有關系。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默是不是喜歡自己。

　林默抿著唇，他低著頭。

　陳宇暘接著道：“默默，我家人現在都尊重我的感情，不會干涉我的選擇。”

　林默點了點頭。

　車很快就到了林默的小別墅的底下車庫。

　陳宇暘有些舍不得就這麽和林默分開，但又告訴自己，需要循序漸進，自己今日得到的已經很多了。

　他幫林默解開安全帶：“晚上早點休息，記得和我聯系。”

　林默抬眼望向他，勾住了他的脖頸：“男朋友，這樣就準備走了？”

　陳宇暘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近距離看著林默的容顏。

　林默勾起唇，湊上前，偏了偏頭，親在陳宇暘的側臉。

　接著迅速起身，下車。

　林默勾唇道了聲“再見”，接著便闔上了車門。

　他轉身的時候，耳根都紅了一片。

　剛才只是突然膽大，現在想起來的確是羞赧。

　自己怎麽就一時情難自禁呢？

　在車中的陳宇暘，依舊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後知後覺地摸了摸剛才林默親吻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