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憑借著幾年室友情的默契將方凱奚落諷刺了一頓, 但各自散場後,該解決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夏宇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跟方凱同居的公寓,進進出出的開始收拾行李, 這是方凱的房子, 他剛跟方凱確認關系的時候就直接搬進來了,原本這屋子挺空落的, 因為工作原因,方凱有時候一個星期甚至個把月都回不來一次,與其說這裡是家,還不如說是臨時歇腳的酒店。
後來他住進來之後,雖然同樣整天跟在方凱身邊忙, 方凱沒辦法回家, 他自然也沒辦法,但只要有時間,就會將冰箱塞滿新鮮的蔬果,會一點一點添置家中所需,慢慢的, 這個空空的房子也越來越像家了, 而現在, 他要將自己的存在從這裡抹去, 從他好不容易布置出來的家中離開。
想到過往種種, 從他第一次見到方凱,方凱冷冷的告訴他身為菜鳥要少說少做以及多看,嚇得他挺長一段時間在方凱面前連話都不敢說,到後來跟進任何案子都會將他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那些通過經驗累積出來的規則套路也幾乎掰碎了往他腦子裡塞,更甚至他粗心大意闖禍了, 方凱雖然也罵他,但卻第一時間去給他收尾善後。
組裡的人都說方凱脾氣大,心情好的時候很好相處,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個炸彈,但哪怕方凱心情再不好,也從未在他面前炸過。會記得他喜歡喝的奶茶,他愛吃的菜,縱容他的各種小毛病小習慣。
想到他們為了尋求一個真相,好幾次深入險地險些回不來,為了讓大眾看到更多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甚至迷失深山,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和方凱狼狽的在山裡依靠體溫取暖,他問方凱,明明有更輕松,工資更高的組,以方凱的資歷,隨便調動就能升職又不必犯險,為什麽還要待在社會組吃苦。
方凱當時說,輕松的工作多得是,他隻想要問心無愧,對得起當初選擇這份職業的初心。
想要問心無愧,這四個字真正想要辦到有多難啊,所以當方凱說想要去疫區,他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動了不管方凱怎麽選擇,他都要跟在他身後的決定,就像以往每一次面對棘手又凶險的事件時,他們從未退縮過一樣。
可是他怕了,他不怕跟著方凱去犯險,他怕自己回不來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人的一生不是只有愛情的,更甚至許多人一輩子都是將就的過,根本就沒有感受過什麽是愛情,但他感受過了,那麽洶湧而熱烈,現在卻讓他生生將這份愛挖掉,這得多疼啊。
雖然這件事看起來只要方凱退一步就能圓滿了,可在別人眼裡或許無足輕重的後退一步,有時候卻是需要生生打破自己信念的血肉淋漓。這就像有些人明明後退一步就能回去繼承億萬家產,卻偏偏要在某些領域撞的頭破血流也不回頭,明明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卻偏偏忍不住要往死裡磕。很多事只要能退一步,就會少了許多的矛盾和意外,但這一步,並不是人人都能退的出去的。
行李箱已經塞不下了,但還有一堆東西都沒收,夏宇蓋上行李箱,他都不知道這才同居幾個月,他的東西就已經多到一個行李箱裝不下的程度,看了眼衣櫃,夏宇打算收不完的找時間再過來拿,結果行李箱的拉鏈都還沒拉上,方凱直接進來將他放進去的衣服又全都丟了出來。
夏宇看著方凱,等方凱丟完,他繼續一件件的往裡面清。
方凱深吸一口氣,一把將蹲在地上的夏宇拉了起來:“小宇!”
夏宇抬頭看他:“我知道我懂,你要去從來不只是為了接回那個孩子,你眼裡有大愛,或許你冒險回來的報道在這個浮躁的社會,甚至不及一些明星的私生活引人關注,但只要你做了,你就問心無愧了,所以我不攔你,但方凱,如果今天我是孤身一人,我會毫不猶豫的陪你一起,可我不是,我沒辦法。”
方凱將夏宇抱入了懷中,沉默了許久後,仿佛投降了一般:“我去把申請要回來。”
夏宇一怔:“方凱?”
方凱松開他,朝他笑了笑:“有危險的地方我從來不怕,當我想到要去疫區的時候,我就覺得我的職業是神聖的,我在做一件讓我光是想一想就熱血沸騰的事情,或許有那麽點中二,但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更甚至哪怕死在那裡,但能讓人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可怕一角,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可是溫然有句話說得對,工作是責任,我心裡的原則底線正義感是責任,但你同樣也是我的責任。”
夏宇抿了抿唇:“那,那個孩子怎麽辦?”
方凱道:“花錢請人走一趟吧,將孩子帶回來後,我想先把孩子送回程家,但程原只有外公和外婆還在世,如果可以,我想收養他。”
雖然現在同性婚姻合法化,但科技也還沒進步到能提取兩個男人的基因融合了去做同時擁有兩人DNA的試管嬰兒,想要擁有自己血脈的孩子,那就必須是借助其他女性的基因和母體,雖然有不少同性伴侶選擇這樣的方式要兩個孩子,算是一人一個,但無論是方凱還是夏宇,都有些無法接受這種,明明是一個家庭,這樣做就好像變成了兩個合並的家庭,既然選擇了同性,能有那個科技條件擁有彼此共同的孩子那自然是好,要是不能,不也是一開始就做好的選擇嗎,真想要孩子,去領養一個也一樣。
所以對於方凱的提議,夏宇完全沒問題,他們本身就討論過這個話題,也說好了以後想要孩子了,就去領養一個,雖然現在跟他們之前說好的時間提前了太多,但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緣分呢。
商議好了之後,方凱開始找關系,又聯系疫區那邊他發小的醫生朋友,看怎麽才能把孩子給送回來,這去也不是接了孩子就能直接走的那種,還有不少手續需要辦理,而方凱只能以程原僅剩親屬年齡太大無法親自到場的理由,將處理權委托給他人。
見方凱真的打消了去疫區的念頭,夏宇總算是松了口氣,然而命運似乎偏要跟他們對著乾一樣,在方凱提出撤銷申請的時候,上頭竟然已經批準了,而且除了批準他去疫區拍攝,還要代表國家跟蹤報道這次全球無國界醫生聯合座談會,這要如果是地方台或者什麽小新聞報社的,還有從中調節的可能性,但他們是國家台的,如今夏宇只是個臨時編,但方凱是有國家編制的,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除非方凱直接放棄這個工作,舍棄他打拚了十多年才有的成就,否則這裡面的事情麻煩的很。
可問題是,一個非常確定只要放棄就會失去所有的工作,一個他並沒有對此深信不疑的算命,如果是一個怕死的人,或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工作,但方凱本身就是偏向冒險一類的,加上對於溫然的能力,說實話,他沒有親身真正感受過的東西,他沒辦法全然相信,他不否定,但他無法像夏宇相信他朋友那麽毫不保留的去相信一個玄之又玄的算命。
所以這兩者間,他猶豫了,而夏宇,沉默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壞的消息,緊接著那邊又傳來方凱發小程原,他的孩子被感染的消息,這一下方凱徹底坐不住了。哪怕他去了也沒那個能力幫忙,但他沒辦法無能為力的坐在家裡什麽都不做。
誰也沒料到在方凱好不容易打消了念頭後事情會變成這樣,夏宇徹底慌了,他相信溫然,所以溫然說的不要出國對他來說,就是死亡限制令,方凱的出國就相當於判了死刑。但讓他不去管那個孩子,放棄自己的工作,這比讓方凱死還要難受。
好不容易結束了拍攝工作回來的元慈軒聽著楊曦給他敘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面無表情道:“讓他去不了不就行了。”
夏宇和楊曦同時抬頭看向元慈軒。
元慈軒道:“重傷不死的程度,你能接受吧?”
夏宇:“......”
楊曦看了眼夏宇:“這個辦法我之前也想過,還專門問過人。”
夏宇:“...問什麽?”
楊曦撓了撓臉:“打手接單多少錢。”
夏宇:“然後呢?”
楊曦:“就視程度吧,一千起步,上不封頂,錢到位殺人都行。”
溫然看著一群在違法邊緣徘徊的室友:“......”
夏宇一言難盡的看著他們:“我有沒有說過,方凱從五歲開始就練跆拳道和散打,一直到現在每周都還會去練手。”
楊曦和元慈軒對視了一眼,楊曦道:“幸好我只是問價還沒付出行動。”
夏宇歎了口氣,特意等那兩個家夥走後,朝溫然道:“問你一個狗血常用台詞的問題。”
溫然:“問。”
夏宇:“你有沒有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奮不顧身的程度。”
溫然冷漠臉:“沒有。”
夏宇笑了笑:“我是孤苦命,不是短命,對吧?”
溫然挑眉:“你想幹什麽?”
夏宇輕歎了一口,往沙發上一靠:“就想特別男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