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飛恨不能低頭找個縫隙鑽進去的羞愧中, 溫然一邊吃著燒烤,一邊聽著他說著整個烏龍事件的來龍去脈。而那個無賴鬼邊川,在屋子裡飄飄蕩蕩, 時不時過來聞聞溫然手裡烤串的味道, 可惜這不是祭奠給他的,他只能憑借活著的記憶回憶燒烤味,鼻子裡聞到的只是一團寂寞。
見這個無賴鬼在溫大師家也這麽無禮, 忍無可忍的齊飛直接拿出一張半成品的五雷符警告道:“你是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麽樣嗎!”
在他家不講禮貌也就算了,跟著他來了溫大師家, 還像逛花園一樣看來看去,羞恥值簡直要爆棚的齊飛直接怒了, 反正也是個鬼,滯留陽間本就是錯,滅了也就滅了!
邊川這人敏感的很,之前齊飛那樣威脅他都不當回事, 那是能感覺到齊飛不會真對他動手,所以有那麽點有恃無恐,但現在,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齊飛對他的耐心要告罄了,於是也不在屋裡飄來飄去觀賞他這輩子都沒住過這種寸土寸金的豪宅,直接嗖地一下躲在了溫然的身後。
他早就發現了, 這個小帥哥對齊飛非常有影響力,雖然他不知道這影響力從哪兒來的, 說情愛吧, 這齊飛明顯將小帥哥當一個前輩一樣敬重,但這年紀明顯不符啊,難不成這小帥哥還是個神顏不老的老妖怪?
看了眼他面前的烤串, 電腦畫面還暫停著動漫,屋裡的各種擺設喜好,明顯就是個年輕人啊,雖然感覺奇怪,但躲他身後肯定安全就是了。
溫然看了眼邊川,也只是笑了笑,這家夥看起來好像挺無賴,但實際有分寸的很,在屋子裡飄飄蕩蕩的,能去的地方都是開著門能直接進的,而關著門的書房,他卻看都沒看一眼就過去了,顯然是有分寸的,而且他每次都能在齊飛忍耐的極限之中來回橫跳,證明這人對人心的把握很準,至少對齊飛這種,有那麽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單純青年,恐怕第一眼就看的透透的了。
還有這鬼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功德之氣,這功德之氣可不是你長年累月扶老奶奶過馬路,給孕婦讓座這種善心小事能積累起來的,也不是你捐贈多少錢,對這社會有多少回饋能有的,大到利國利民,小到救人性命,這樣的善事,才能積攢一些功德。
但顯然這個邊川放棄了這一身的功德,好鬼惡鬼普通鬼,死後的待遇是不一樣的,邊川這種若死後沒有執念,便可直接入輪回,下一世絕對能得一個福壽雙全的好人生,但他放棄了,至今留戀陽間,錯過了本該屬於他的最好時機,他在陽間滯留越久,這功德之氣帶來的好處便越少,最終只能歸於平凡,亦或是命有殘缺。
這個邊川,有點意思。
可惜齊飛不覺得有意思,人生第一次被鬼這樣糾纏,他本就沒什麽耐心,甚至還有點急性子暴躁的脾氣,早就在忍耐的極限了,於是直接朝溫然求道:“溫大師,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把這家夥送走?”
邊川看了眼溫然,溫大師?這麽年輕,難道也是個天師?可是這個家裡,沒有半點跟天師有關的東西啊,這麽想著,目光不由得看向關著門的那間房。
溫然道:“你給他養魂珠了?”
齊飛再次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嗯。”這鬼之前都快要消散了,不用養魂珠,想要重新凝聚神魂,也不知道要養到猴年馬月去了,養魂珠是最快的,所以他只能給了。
溫然看了眼齊飛,大概感受到了一丟丟那種仇富的滋味,養魂珠,他現在手裡都只有不到四顆,這還是因為祁雲敬跟姓黎的老鬼結上了陰陽相通的路子,他才有條件搜刮來了這麽點,想要湊齊九顆串成手串都不夠,這個齊飛,對於一個還沒啥交集的鬼說給就給,不愧是玄二代。
溫然道:“除了百年前最初陰陽動蕩的那段時間,有過陰陽失衡,導致新鬼無法去到陰間,老鬼無法輪回轉世,現在重新平衡下來後,能留存陽間的,必有執念,不消除執念,自然無法度魂。”
齊飛看向邊川:“你到底有什麽心願未了?你說出來,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你!”
邊川摸了摸下巴:“心願啊,留戀這大好山河算不算我無法輪回的執念?”
溫然道:“自然算。”
齊飛忍不住道:“那你留戀你去留戀啊,你幹嘛纏著我呢,大不了那養魂珠我不要了,你想去哪兒去哪兒不行嗎?”
邊川頓時可憐兮兮的看向齊飛:“我就是想要有個能吃飽飯的地方,我都不記得我餓了多少年了,好慘的。”
齊飛白眼直翻,這種無力感,他著實服了。
邊川扭頭嬉笑,這小年輕人,真可愛。
溫然道:“你也可以選擇送他去道觀。”
齊飛一愣:“道觀?”
溫然嗯了一聲:“道觀每年都有特定的時間開一次鬼門,直接將經受過度化的陰魂送入陰間,像這種身帶功德的鬼,度化一個便是不小的功德,他們一定會很願意接收的。”
說著還看了邊川一眼,繼續道:“而且道觀裡有陣法,這些陰魂只能進不能出,只要送他去了道觀,他就無法對你糾纏,而且道觀也算是個挺不錯的去處,常年供香,想吃多少有多少,保證時時刻刻都能吃飽,總比在外面飄蕩無依的好。”
齊飛聽著眼睛一亮:“我就這麽送去也行嗎?我需不需要帶點什麽禮物拜托他們接收一下?還能這樣啊,之前都沒人告訴我道觀還能幫忙善後。”
溫然笑了笑:“作為齊家晚輩,你如果是第一次去,自然帶點禮物比較好,你家若與道觀沒有什麽不合,他們應該很樂意接收的。”
齊飛的心情瞬間明媚了,連看向邊川的眼神,都沒那麽討厭了。
他心情好了,邊川心情就不好了,見他們完全不似開玩笑的,直接飄到窗戶邊:“我覺得我吃的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再見。”
溫然淡定的喝著可樂,剛飄到窗外的邊川,瞬間被一股力量給彈了回來,並且狼狽的摔在了地上,身上被觸碰到的地方,就像是肉放在鍋上烤了一樣,還滋滋作響,疼的邊川連蹦帶跳嗷嗷叫的。
溫然笑眯眯的看向他:“沒人告訴你,天師的家最好不要隨便進,否則進出就由不得你了。”
邊川疼的齜牙咧嘴的,雖然那股灼熱很快就消散了,但還是令他心有余悸,聽到溫然的話,忍不住訕笑道:“大師就是大師,果然厲害,難怪這小子對您這麽敬重崇拜呢,那啥,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貪戀一時口腹之欲對他進行糾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沒有作過惡的份上,放我一份自由吧。”
齊飛在一旁看的超級解氣,嘖,糾纏他,果然還是他太過心慈手軟了,一開始要是給這家夥一下狠的,他保準不敢糾纏了。
溫然看著邊川:“沒有作過惡?那你告訴我,原本陽壽未盡的彭智是怎麽死的?”
邊川眼神微微一閃,但面上的表情掩飾的極好,面露詫異道:“彭智,誰是彭智?大師,您看看我,不是說天師都有陰陽眼,好鬼壞鬼能一目了然嗎?”
齊飛覺得情況好像有點不大對,所以聰明的保持了沉默,但心裡也在想著,彭智是誰?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溫然將喝完的可樂放回了茶幾上,安靜的屋內易拉罐與茶幾玻璃輕磕的聲音,仿佛給這氛圍增添了一些粘稠劑,讓空氣都好像變得有點凝固了一樣。
溫然的聲音依舊透著一股隨性的漫不經心:“再過三天就是彭智的頭七了,頭七回魂夜,死前含冤心有不甘,加上生前本就戾氣橫生,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幾分的可能不會化作厲鬼歸來。”
溫然說完,朝著齊飛道:“既然他說他不認識彭智,那應該是我看錯了,你把他送去道觀吧,該怎麽處理,觀裡的師父們自有分寸。”
邊川連忙道:“不要!我不去道觀!我就是留戀這自由的山河,你們放我走吧,我再去看看這個美好的人間,說不定就執念大消,自入輪回了呢!”
溫然笑而不語,齊飛站起身,從衣服裡拿出木牌,看向邊川:“走吧,純陽觀離這裡也不遠,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我會多給點香錢,讓他們給你供好一點的香,也算是糾纏一場的情分了。”
見他們不是開玩笑的,而這屋子他又出不去,一旦進了木牌,除非齊飛放他出來,否則他根本跑不掉,原本他也只是想要逗弄一下這個青年,這麽多年了,他就沒遇到過能看到自己的人,好不容易有人能看到他,能說說話,能讓他感覺自己好像還活著一樣,就難免留戀了一些,沒想到天師果然不愧是天師,當真是招惹不得。
邊川放棄掙扎,這一瞬間那滿身的痞氣也似乎收斂了起來,他看著溫然道:“彭智是我殺的,該我償還的報應等到輪回審判的時候,我自會接受,不要送我去道觀,只要等彭智的頭七過了,我絕不再留戀人間,該去哪兒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