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沉兩日未歸,岑羽連著兩夜獨守空床,龍也擼不著,只能摸蛋。
倒是內庭宣旨的侍官們,早早托著封官的旨意、玉牒,一直候在幽明殿門外。
只等結界撤下,大門一開,第一時間魚貫而入,將天君的賞賜送到,以表君恩厚澤、天威浩蕩。
樣子做得十分的足。
這些岑羽都沒親眼看見,是走後門進幽明殿的朔悅跟他說的。
至於朔悅為什麽能暢通無阻地穿過幽明殿的結界。
咳咳。
朔悅:“上次與羅蓬天王一起下界尋龍蛋的時候,為了方便事宜,不是有三片龍鱗麽。”
本來都已經交還回內庭了,天君也已經差人送回不拒山了。
可轉頭就有不拒山的仙官來到人籍殿,代為轉達白虎神的意思,說知道龍神帶了位凡人上天,龍族又誕下一崽,天君指派朔悅去幽明殿照料,日後必然走動頻繁,如今便將三片龍鱗都賜予他,帶在身上,可抵龍息侵蝕,亦可防龍崽認生。
難怪小球剛上天那陣住在幽明殿,抵觸殿官,卻能跟朔悅親近。
原來是有這樣的前因。
岑羽吃瓜的神色,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跟白虎神……”認識?
朔悅一臉意志堅定:沒見過,不認識。
岑羽想了想,道:“那白虎神在這天上還挺體恤人的。”
知道誰要跟龍接觸,特意把龍鱗給賜了。
賜的還是個不認識的小仙官。
忒貼心。
而提起不拒山,尋江霧輕的事又跟著被兩人聊起。
岑羽的意思,先緩緩、不急,眼下剛孵出龍崽,先撿要緊的事做。
朔悅心裡十萬分地佩服岑羽,覺得他是個知道輕重,心態平和,且走得極穩的人——
硬是從一個失了內丹的凡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變成了如今孵得了龍蛋、得得了龍神青眼、還親掌玉露台的仙官。
了不起!
朔悅心裡啪啪啪地鼓掌。
等見到雲榻上被小白龍圈著熟睡的赤紅色小奶龍……
朔悅:!
這麽可愛的嗎!?比當初的太子殿下還要奶萌!
岑羽君也太會孵了!
岑羽哭笑不得地謙虛:“還好,還好。”
看滄沉就知道,主要是他們龍族基因棒。
可滄沉那大龍呢?
岑羽往殿外看去。
這夜滄沉還是沒有回來,岑羽獨自睡下,次日一早雲床空蕩蕩,還是只有他一個。
岑羽已經不去想滄沉什麽時候回來了。
就跟離家出走的貓一樣,你越想,它越不可能回來,哪天不想不找了,可能也就自己回來了。
岑羽起床。
待他推開門,殿外不再是石桌石椅、假山盆栽,反而是一片芳草茵茵的自然景致,院中央還有一棵濃翠蔽日的參天古木。
而那樹,赫然正是在凡間山林時,與他住的那間小木屋隔河相對的大榕樹。
滄沉正站在樹下。
岑羽驚訝地過去,先沒管那樹,也沒管殿門外的這番變化,問滄沉:“露水取好了?”
整整三日。
滄沉:“嗯。”
岑羽又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滄沉:“昨夜。”
岑羽心道那他睡得挺沉的,都沒察覺。
這個時候,岑羽才抬頭看向頭頂的大榕樹。
他心知這樹肯定是滄沉挪來的,就是不知道有什麽用意。
難道這樹是塊神木,於龍族、尤其是龍崽有益?
滄沉卻說,這就是凡間一棵普通榕樹。
要說有什麽特別的,大概就是這棵樹,岑羽當初在山林住著的時候很喜歡,每天午後都要去樹下小憩一會兒。
一定要說這樹有什麽非同尋常的,無非就是這樹的命比其他榕樹都要好,在凡間時用它如蓋的樹蔭為坐在樹下的龍神遮過日頭,龍神回蒼山取水的時候,忽然想起它,又想方設法,將它一棵原本只能種在凡塵的樹,挪來了天上。
這也是緣何滄沉取個水,說好了去去就回,三天都沒回來——將凡間的樹挪上天,就跟要水裡的糖不融化一般,於龍神來說不難,就是破費一番周折。
滄沉因為這番周折,才晚歸了三日。
岑羽愣了愣:“為什麽?”為什麽挪樹?
滄沉這裡卻沒有什麽為什麽。
只是他下界回蒼山的路上,心底有點點柔軟,眼中見山林春光爛漫,忽然想起而已。
——想起凡間那山林,想起在山林時岑羽自在的樣子,想起他每日午後都要在樹下小憩,獨自安靜地歇息一會兒。
想起他喜歡那棵樹。
想起來,便去做了。
岑羽從怔然變成微愕。
前有神罰,後有挪樹,每一件都是於龍神來說動動手的小事,每一件也都跟龍神沒什麽關系、隻跟他自己有關……
岑羽心裡那微妙而陌生的觸動又升騰了起來。
但這一次,他想的不是龍神待他太好了,他要多多孵蛋,回報這大龍。
他想的是……
他什麽都沒想,腦內莫名空白。
過了會兒,耳尖不自覺地紅了。
虧得殿官匆匆趕來,說內庭宣旨的侍官來了,正在前殿。
岑羽耳尖滾燙地跟著殿官走了。
殊不知龍神這番挪樹上天的舉動震驚天界。
這就跟海底撈月、天上取星一般,毫無實質的用處,不過是用來哄人的虛把式。
不拒山被雷罰劈過之前,這種事從來都只有白虎神會做,如今龍神竟然也步了這後塵。
說好聽了,這叫極盡寵愛。
不好聽了,便是耽溺風月。
四位遠古神總共就剩下倆,一個這樣就算了,如今兩個全這樣!?
天君前腳美滋滋,後腳氣吐了血。
隻恨宣旨的侍官在幽明殿外站了足足三天,送出去的官職,潑出去的水,面子當前,想收回也難了。
歐陽天妃跟著哭:“君上若是早聽妾身的……”
心裡還禁不住地泛酸:都是憑借寵愛上位的,那岑羽什麽本事?能讓龍神去凡間給他挪樹?
這般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的,岑羽怕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爭寵能耐?
歐陽天妃酸著酸著給酸岔了,急忙回正:不對,我跟那岑羽又不是走同條路的姐妹,我跟他不共戴天來著。
而這個時候,全天界根本沒人會跟岑羽不共戴天,至少明面上不會。
開玩笑,岑羽君如今既得寵又掌玉露台,那便是如今天界最紅的仙官。
仙官不是普通散仙,又是一殿的殿主,有實權,有階品,自然八方來禮,恭賀不絕。
尤其這個時候眾仙正愁龍公主誕下,要不要往幽明殿送禮。
送?
龍族高貴,普通仙僚有什麽資格送。
不送?
這麽大的喜事,不送似乎說不過去。
如今岑羽君封官,正好的機會,也不用糾結了,直接送。
就連從前從不在岑羽這邊露臉的昆虛仙府同窗,這次也都送來了賀禮。
朔悅提醒岑羽,又問他要不要收。
岑羽:“收。”
朔悅:“你可要想好,這些人送,未必是真心祝賀你,只是覺得如今你混得實在太好了,想同你攀攀關系。”
又或者,是為了前程,不得不攀這個關系。
岑羽心裡有數:“收吧。他們趕送,我就趕收。我不收,顯得他們有多特別,我還得對他們特禮特拒一樣。”
不如大大方方,按這天界的人情,將禮盡數收下。
叫那些人不能揣測他的態度,也不好背後做更多的非議。
何況他今後掌玉露台,大到天君宴慶,小到失戀買醉,這天上誰不買玉露台的酒?
他堂堂酒企總經理,剛上任收點人情禮怎麽了?
以後多的是求他辦事的。
朔悅覺得有理,點頭稱讚道:“有氣魄。”
然而夜裡,等岑羽躺下,又被滄沉摟進懷裡rua的時候,他臉上沒有氣魄,只有一片空白。
那是大清早在殿外大榕樹下時的空白。
滄沉沒讓他空白多久,摟著他撫了會兒發,便問他想要什麽上任禮。
岑羽一下回神,想了想,問:“什麽都行?”
滄沉:“什麽都行。”
岑羽說出了那個他心裡早就有的念頭,說完後默默地看著滄沉,神色間有些不確定,主要是不確定滄沉願不願意。
畢竟他提的要求對滄沉來說難倒不難,但多少涉及私密……
然而岑羽剛說完,他身側的雲被裡便有什麽鑽了出來。
岑羽翻身一看,那竟然真的是——
滄沉做龍時的大尾巴!
那尾巴在雲被裡被滄沉變幻出,尺寸不大也不小、不長也不短,將將好從滄沉這邊繞過岑羽腳下,彎著橫躺在岑羽身邊。
岑羽側身,掀開些被角,但見那泛著光的青色鱗甲,還有龍尾上一層層細密纖長的白色鱗毛。
伸手輕輕一模,軟!
岑羽早惦記這大尾巴了,以前心裡想,嘴裡沒好意思說,今天滄沉問他,他才說了。
原本以為滄沉會拒絕,畢竟是原身的龍尾,哪知道滄沉根本不在意,說變出就變出,還讓他在床上躺著擼。
岑羽邊擼邊扭頭看身後的滄沉,神色間是滿足的欣喜。
滄沉亦抵額側躺,看著身前。
還調整雲被裡尾巴的大小,讓岑羽可以抱著擼毛,又在岑羽擼那毛尾巴的時候,甩了甩尾巴,用尾尖最長的鱗毛蹭了蹭岑羽的臉,把人逗笑。
岑羽則在抱著尾巴邊擼毛邊笑鬧的時候,又伸腿,拿膝蓋和腿按在龍身上。
他身後的滄沉一下放緩了呼吸,輕輕眯眼。
——岑羽不知道,成年公龍的尾巴不能隨便亂碰。
他碰了,摸著好玩兒,覺得是在擼毛,就跟摸龍崽那樣。
卻不知,於公龍來說,這是在求歡,是調情。
滄沉也不說。
只是在岑羽抱著毛尾巴睡著的時候,不動聲色地靠近,將人摟貼在身前與龍尾之間。
長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