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後,岑羽回幽明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堆放龍蛋的偏殿。
滄沉不在,殿官帶著幾個小侍官疑惑地跟著。
岑羽隨手挑了十個蛋,讓他們一人兩個,送去主殿。
殿官懷裡兜著蛋:“這是……?”
岑羽:“多多益善。”
殿官悟了:岑羽君終於認清他“母憑子貴”的康莊大路了!
殿官有些亢奮,還問岑羽:“隻十個?要不要再……”
岑羽:“就先十個吧。”
就這十個還得龍神先滋養。
以龍神的強悍實力,一次十個應該沒問題,多了不知道行不行,先試試再說。
等挑完了蛋,岑羽又去寢殿的雲床上,把那第二枚蛋抱了出來。
——今天要去仙籍殿,怕李然覺得他擺架子,特意沒帶龍蛋。
以後還是多帶著。
多多陪伴,早日孵出。
岑羽就跟打了名為“孵蛋”的雞血似的,一臉振奮。
結果抱著蛋去了主殿,剛在榻邊坐下,殿官把沒什麽精神的龍太子抱了過來。
岑羽:?
怎麽了?
殿官解釋,說是今日帝君出門前,擼過太子殿下,擼的時候手重了點,給擼逆了鱗,所以才沒精神。
岑羽還想什麽叫擼逆了鱗,低頭一看,龍崽身上的龍鱗都不怎麽貼龍身了,就跟拿刮鱗片的刀逆著刮了幾個來回似的。
!
?
殿官掩唇打小報告:“還掉了幾片鱗甲。”
“……”
岑羽哭笑不得。
龍崽趴在龍蛋上,下巴擱著蛋面,委屈巴巴,等著岑羽來摸、來順、來安撫。
它也好順勢撒嬌、徜徉懷抱,再告一告那大龍的狀。
這麽一來,說不定今晚睡雲床的就是它不是那條大龍了。
嘿!
嘿嘿!
卻聽見頭頂岑羽的聲音:“帝君這麽做,或許是覺得我平時太慣著你了,想要借機歷練你。”
龍崽:啥?
岑羽堅定的語氣:“帝君肯定有帝君的道理。”
龍崽:哈?
岑羽:“他是大龍,你是小龍,小龍要聽大龍的話。”
龍崽:????
明明被擼到掉鱗的是它,怎麽反而是那條大龍有理?
當夜,滄沉回來得很晚。
岑羽在外間擼睡了龍崽,再抱著龍蛋回到雲床上,剛躺下,滄沉在他的老位子現身了。
岑羽一見他,心底的觸動漣漪似的蕩了蕩,神色間不自覺地帶了幾分主動的熱情。
滄沉向來沉默寡言的一條龍,此刻竟也主動道:“之前雷罰劈過,不拒山地下的枯骨松動了許多,我過去看看。”
岑羽的眸光微微的亮:“這樣啊。”
音調柔和,尾音微揚,搭上神色,一副很有興致知道的樣子。
滄沉看著岑羽,心道:若白竟真沒說錯。
——今日他被若白拉去不拒山,明為看看地下松動的枯骨,實則是聽某風流虎的“情感教學”。
若白:“你今日出門,同你殿裡那位招呼過了嗎?”
若白:“我就知道沒有。”
若白:“那你回去之後,見到他,必要主動同他匯報。這樣才顯得你在意他,在意到了連你去哪兒,都要同他支會。”
若白:“投桃報李。你這樣支會了,顯得與往日不同,他必定也會有些與平時不太一樣的回應。”
當時的滄沉在看地下的枯骨,隻當耳畔刮過陣屁。
此刻回了這張雲床,看見岑羽,滄沉不過腦地,便將今日的去處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說之前,滄沉還想,以岑羽平日的性子,大概不會有什麽回應,能溫溫和和地哦一聲就不錯了。
結果……
滄沉:若白這麽多年,果然沒有白風流。
而面對同平日不太一樣的岑羽,滄沉也變得不太一樣——他伸手過去,在岑羽頭上撫了撫。
岑羽起先一愣,驚訝這舉動,過了會兒淡定了,還點頭肯定道:“這個力度可以的。”
這樣摸龍崽,輕輕的,鱗片就不會翻起來了。
滄沉又在發絲間撫了撫,進而胳膊伸過岑羽的後肩,將人半摟在身側,再抬手撫發。
岑羽微愕,很快平靜了:人龍神背後為你降神罰為你出頭,還招來雷罰差點被劈,摸你頭髮兩下怎麽了?
何況這麽摸,顯然是平常看他擼崽擼球擼多了,也受影響,才開始跟著擼的。
沒看白天已經先把龍崽擼逆了鱗嗎?
現在擼他,肯定也是因為白天沒擼過癮,回來了就順手拿他當貓rua。
岑羽平靜地接受了被擼的命運:rua吧,手別太重就行。
總不能他想擼,就擼貓擼龍擼蛋,龍神想擼他,他就反抗拒絕,大喊人權吧?
岑羽想了想,覺得在人大龍的眼裡,自己這胳膊腿的,大概也就是個貓的身段。
何況……
被撫著撫著,岑羽慢慢眯上了眼睛。
難怪貓被擼舒服了會眯眼咕嚕咕嚕,原來被rua對了,真的舒服。
舒服得原本被半摟的岑羽,不自覺地挨進了滄沉懷裡。
龍神微垂著目光,感受著這靠近在懷中的溫香,不知緣何,他那壁壘森嚴、固若金湯的心,都跟著變軟了。
—
龍神滋養十顆蛋有多快?
用岑羽的話:就跟給暖手寶充電一樣。
你轉頭隨便做件事,一回頭,十顆蛋滋(充)養(電)完畢。
龍神滋養完,就輪到岑羽了。
但岑羽在孵化上實則一點方向都沒有,問滄沉,他都隻說隨緣。
岑羽心道隨緣得隨多久才能孵出新龍崽?
既然沒有明確的努力方向,那他就瞎努力努力吧。
於是回憶了一番從前在仙府後山和山林時與小球作伴的經歷,覺得或許是因為他那時心情好,連帶著龍蛋也受感染的關系,才得以順利破殼。
這麽一來,岑羽便整日在殿內放松身心地吃吃喝喝——先他自己身心愉悅。
他愉悅了,才能全身心地投入陪伴:擼蛋、陪聊、哼歌。
又讓會絲竹弦樂的殿官們在殿裡奏樂彈唱。
總之,務必要讓龍蛋們感受到愉悅歡樂的胎教。
而絲竹樂聲與歡聲笑語每日從幽明殿紛紛揚揚地傳出,可把天界一群死守教條的老古板們氣瘋了。
紛紛上奏,要天君管管,連彈劾岑羽的都有了。
天君左右為難。
一面為幽明殿如今的靡靡之音而惱怒,恨不得也把岑羽綁起來押進縹緲殿;
一面又覺得,那是龍神的地盤兒,龍神不發話,他就算是天君也不好插手。
何況從前龍神高渺偉岸,什麽都不放在眼裡,如今食得煙火,反倒於天界有益。
而天君還有另一件事在頭疼。
他寵愛的一位天妃,近來日日以淚洗面。
原來這位天妃便是那位歐陽壬的先祖,也就是那位半路截住岑羽差點給他一巴掌的仙子。
仙子早年不得寵,沒讓人間的血族至親從她身上沾到什麽光,這些年得寵了,便一直牽掛凡間的後輩。
本來歐陽天妃已經從天君處得了恩典,可以讓她歐陽氏一族的一位孫輩得天君親點,特批飛升。
偏不巧,撞上龍神歸天,給耽誤了。
好不容易天界無事,可以給歐陽壬親點飛升了,龍神忽然降下神罰,幾縷青火,灰飛煙滅。
歐陽天妃怎能不哭?
不但哭,還很是鬧了一通,尤其在與岑羽當面對峙過之後。
歐陽天妃:“嗚嗚嗚,他都承認了,就是他!就是他給帝君吹的枕邊風才會害我族人血脈盡斷的!就是他!”
歐陽天妃:“君上要為妾身做主呀!~嗚嗚嗚嗚。”
天君腦殼疼。
再加上爭吵不休的前庭,天君一度後悔當初龍神歸天的時候,將岑羽安置在幽明殿。
留他做什麽?
不留他,如今都能清靜些。
天君又開始厭棄了,那點孵龍有功的好印象,都跟著煙消雲散。
可岑羽人在幽明殿,無事幾乎不出門,不出門就不會犯錯,又有龍神親自撐腰,還被點了仙籍,能把他怎麽樣?
歐陽天妃吹著枕頭風,說不能奈他何,也不能讓他這麽舒服。
同時提及玉露台。
意思是找個理由,把玉露台從岑羽手裡拿回來。
反正如今龍崽也大了,幾乎不喝玉露台的瓊露了。
天君猶豫著。
歐陽天妃連撒嬌帶吹風。
撒著吹著,天君終於被說服了。
這一日,天君將朔悅叫去,問及幽明殿,又說到了玉露台。
朔悅個人精,前半截兒耐心地聽著,不動聲色,待天君聊起玉露台,說天妃先天血虛體弱,需要玉露台的瓊露做藥湯,龍太子如今大了,既然不要用了……
朔悅當場怎呼道:“天君,萬萬不可!”
“如今那第二枚龍蛋已然有了破殼的跡象,保不準哪天就要出來,正是最需要瓊露的時候。”
“天妃雖有舊症,然事有緩急,還請天君三思!”
天君哪兒還用三思,一聽那第二條龍就要孵了,什麽歐陽什麽天妃通通拋到腦後,滿臉緊張道:“不早說!”
朔悅拱手問:“那玉露台……天妃那邊……”
天君還是那句:“龍蛋要緊!”
又趕忙細問,破殼的跡象,是個什麽樣的跡象。
心裡想:傳聞龍神誕生前金光掩日、雲蒸霞蔚。這一條待孵的龍,破殼誕生前,不說天降奇象,至少也該玄鳥繞梁。
卻聽朔悅頓了頓,說:“呃,就……正常胎動。”
?
胎動?
幽明殿,岑羽坐在榻上,腿上擱著龍蛋,滄沉面前一把古琴,抬指輕撥。
滄沉撥一下琴弦,蛋面被蹬得凸起一塊。
撥一下,凸一下。
撥一下,凸一下。
連著撥,撥得快,凸得快,撥得慢,凸得慢。
弦音停,蛋也停。
滄沉抬眼看去,岑羽拿手輕撫龍蛋:二寶啊~後面幾天,天天都是黃道吉日,你隨便找一天蹬一爪破個殼唄~
與岑羽意念想通的龍蛋又凸了下:好噠~!
岑羽一個只有天界戶口的假神仙,不知道自己已經與龍蛋意念想通,更別提如何正確地與龍蛋裡待孵的龍崽溝通。
但他有直覺。
他的直覺告訴他……
岑羽抬眼,回視滄沉:“三日後破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