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臻沒怎麽花功夫就說服了對方, 他之前謊稱自己是被寶物影響了膽子,所以最後找到的借口就是他發現自己膽子真的被磨練大了, 剛才那話只不過是開玩笑。
沈默言自然是信了, 畢竟他想不出這樣的事有什麽撒謊的必要,在這麽一個靈異事件裡面膽量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許臻的膽量有所提升, 那是好事。
“那麽你的實況可以做起來了。”經歷過了那樣的事之後, 沈默言覺得區區恐怖遊戲應該不足為懼了。
“……”其實膽量並沒有提升的許臻。
他心虛的道“說的也是啊……”
“嗯, 沒什麽其他事的話就先掛了。”
沈默言聽到電話另一頭掛斷的聲音, 便也合上了手機。
一次靈異事件就能提升膽量的話,他是不是應該考慮接下來回回有什麽時間都要把許臻給帶上?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手中的寶物發出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種冰寒只有一瞬,並不怎麽明顯。
很快,這種感覺就又來了一次。
在這兩次之後寶物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仔細看會發現這翡翠珠像是失去了原有的關澤, 變得平淡無奇,讓人一眼甚至很難注意到它。
和之前的樣子大相徑庭。
看來另一邊也已經解決了。
失去了兩個活祭的寶物產生變化是很自然的,想要讓它重新擁有原本的光澤,那麽就得找到新的活祭品送上。
與此同時這顆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珠子白光一閃, 變回了翡翠扳指,雖然更加不起眼了, 但至少方便攜帶。
沈默言隨意的將扳指塞進了口袋, 然後推開了臥室的門。
客廳中女孩正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她目光呆滯的望著空氣,手裡的刀已經不見了,客廳中留下的是令人難以入目的場景,很難想象一個積怨如此深的鬼魂究竟是怎麽做到沒有轉化為惡靈的。
又得找人打掃了。
雖然尋常人看不見,但對他來說這樣的東西放在這裡多少有些礙事。
這方面許家就是專業的,許臻一聲令下,第二天許家的人離開就上門打掃來了。
來的依舊是上一次的那一批人,為首的男人看了看屋裡的場景,然後又看了看換上了校服準備去學校了的少年。
他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大概沒有人會想得到,這麽一個看起來氣質乾淨長相俊美的少年下手會這麽殘暴吧?上一次就是弄的滿屋子血腥,這一次又更離譜了。
前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再一次看到學校的建築,和教室裡面坐在自己位子上自習的同學,沈默言都覺得有些荒唐。
這樣一個世界竟然還能維持如此平凡的平靜,難道還不荒唐嗎?
“昨天……”
他剛放下包,早早的就到了學校的許景明便突然說道“對不起,我昨天一時有些混亂,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天回去之後許景明想了很多,他認為他實在是太衝動了,因為實力不夠得不到信任是理所當然的事,任何人遇到危險自然而然只會想到更可靠的一方。
他太理所當然的認為沈默言應當有著和自己一樣的想法,可他們畢竟是兩個個體,最終還是只有自己變得厲害,才能成為別人的倚靠。
“我只是想作為朋友為你分擔一些。”他解釋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景明如此慎重其事,沈默言才想起來昨天他確實有說過一些讓他不明所以的話,不過倒也多虧了他那番話,他才想到了把許臻拎出來到靈異事件裡溜溜,根據許臻自己的說法,效果還是不錯的。
他當下便說道“我沒放在心上。”
他說沒有放在心上就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那是旁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甚至好像根本就沒有當過一回事。
原本以為得到諒解就會變得輕松的許景明見狀不知為什麽又覺得心裡有點堵,他說不出為什麽就是有點不舒服,可昨天才剛觸了雷,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說出一些什麽奇怪的話了。
“昨天的筆記需要嗎?”許景明的筆記是全班最工整的,也是看起來讓人最舒服最容易理解的,經常會有人向他借來打印。
不過那是需要複習的人。
所有老師對時來時不來的沈默言已經習以為常了,比起以前整天曠課來說,他現在偶爾來學校就已經不錯了,而且成績穩定,除了考勤難看了一點之外,基本上沒什麽問題。
“真是羨慕你這家夥啊!”
下課是同學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瞎扯的時間,除了有個別還在整理著上課的題目或是寫著作業,其他的人都找了自己的朋友或者鄰桌閑聊了起來。
他前桌的男生便乾脆側坐著,一手撐在他的桌上,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他道“你說你的這個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隨便學學就能會的嗎?”
沈默言笑著道“這我也沒有辦法。”
“哇!我想打你了!”
“沒什麽要問的數學題了?”
“對不起!你是爸爸!爸爸我錯了!”
皮了這麽一下之後前座的男生又忍不住歎息道“上天不公啊,上天不公!我這麽幽默風趣可就少了一副漂亮的皮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命中注定的她透過外表看到我美好的本質。”
他說完之後坐在他邊上的男生突然狂笑,隨後立馬被揍了一頓。
沈默言隻上了個上午的課,一到午休他就又走了,這一次許景明沒有攔著,也沒有問他去哪,只是在他拿起包的時候說了一聲會替他請假。
他在大部分人都已經用完午餐的時間點到達了醫院。
陳國義在離開那個空間之後就陷入了昏迷,但那只不過是靈魂遭受到巨大壓力,再加上精神疲憊才造成的,並沒有什麽危險。
雖然他們知道沒什麽問題,可是在醫院看來可就值得重視的多了。
這個老人本來就是因為半途突然昏迷被送進醫院的,現在又突然昏睡了那麽長的時間,誰知道這是睡著了還是又一次昏迷了。
所以在第二天早上護士發現怎麽叫都叫不醒老人之後,陳國義又在昏迷中接受了一套檢查,檢查結果自然沒有什麽問題。
醫生表示再觀望觀望看看情況,中午之前再不醒來就必須轉院去更加權威設備更加先進的醫院進行重新診斷。
結果好在陳國義在十點左右終於醒了過來,這讓擔心他的人紛紛松了一口氣。
醫生要求他留院觀察,目前也還沒有出院。
沈默言之前來過,只要見過他的護士基本都記得,特別是有些愛看綜藝的,更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在事後悄悄向老人家人打聽了之後,她們才知道這個在節目上的大少爺私底下竟然這麽善良,不光是不靠家人自力更新,還對剛認識的老人這麽耐心照顧。
在從老人家人那裡得知少年並沒有繼續做偶像明星的想法之後,她們頓時覺得太遺憾了。
多好的小孩!簡直是富二代中的良心娛樂圈裡的清流!
好想做個粉為他應援!
沈默言進病房非常順利,主要還是靠著刷臉,他進來的時候陳國義正望著窗外,眉宇間的煩悶清晰可見。
哪怕當時的衝動行為都是寶物對他造成的影響,但是醒來之後的陳國義卻還是對他看到的情景鬱結於心,他分不清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他卻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在逃避過去這件事是真實存在的。
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很多人到了這個年紀都已經對過去看開,對人生有了新的體會,可他卻正好相反。
他聽到聲響以為是護士,結果轉頭才發現來的是沈默言,就在昨天他還只是把他當一個普通的小輩,可也是在昨天,他發現他看錯了。
沈默言在病床邊坐下,陳國義翻了翻家人帶來的袋子,從裡面找出了一包還未開封的豬肉鋪。
“吃東西了沒?這家是老字號,我小的時候就在了。”盡管知道眼前的少年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但沒了昨天那樣危機的情況,陳國義還是忍不住照顧起了年齡小的孩子,“多少吃點填填肚子,不喜歡吃的話這裡還有其他的。”
沈默言雖然不餓,但還是道了謝。
他的這種做法令他在陳國義看來更像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孩了,陳國義忍不住就放緩了語氣,歎了一口氣“我真是沒用啊……”
“我從來不知道姐姐她經歷過那樣的事情,或許等我死了之後就可以向她當面道歉了。”
他為自己年輕時有過的想法感到愧疚,他曾經羨慕過他的姐姐,因為她十分輕松的死去了,而他卻還得沉重又痛苦的活著。
可是在親眼目睹了那樣的現場之後,他隻覺得當時的自己是多麽的無恥,那樣的死法和死前經歷的恐懼又哪裡稱得上輕松。
“那麽你想見她嗎?”
陳國義聽到沈默言這麽問道,他以為是自己年紀大了所以理解不了現在小孩說的話,卻還是無奈的笑了笑“哪有那麽容易。”
“想見的話你們可以聊聊。”
病床上的老人猛地抬頭,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顫顫巍巍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你能讓我見到她是嗎?”
他怎麽就忘了!眼前的這孩子並不是普通人!普通人當然見不到已經逝去的亡靈,可是或許他就能做到呢?!
“你們大概還有半天的時間。”
自從消除了內心最後那一點點執念之後,女孩的靈魂就開始逐漸做好了離開的準備,這需要一個時間作為過程,為了讓這個過程不要那麽快,他讓女孩回到了媒介中。
“我能讓你暫時看到靈體,你可以和她聊聊。”他提醒道,“不過要記住不要和醫院裡的其他鬼魂對視或者說話,還有她記得的事情不多了。”
陳國義立刻點頭,生怕他反悔了似得。
然後他便看到沈默言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張明顯是提前就準備好了的黃符,他拿在手中僅僅只是指尖上下一晃,那符紙就立刻燃燒了起來,僅僅片刻就化作了他手中的一捧灰。
看到這一幕,陳國義徹底是信服了,雖然昨天發生的一切已經足夠令人相信這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但他卻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憑空將符紙點燃的能耐。
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陳國義有些緊張。
“閉上眼睛。”
陳國義聞言閉上雙眼,然後他就感覺沈默言似乎在他的眼睛上塗上了些什麽,或許是那些符紙燒成的灰,但是神奇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有灰塵在眼皮上滑落的感覺,但同時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不同。
直到他重新睜開眼。
女孩重新從媒介裡出來之後就緊張兮兮的趴在陳國義的病床上,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模樣有點嚇人了,所以特地蹲下了身子,只露出了半個腦袋。
雖說這樣或許更嚇人。
女孩很快就意識到她或許弄巧成拙了,因為她的弟弟在睜開眼睛看到她的那一刻,毫無預兆的就落下了眼淚。
“誒……你別哭啊!”女孩手忙腳亂,她立刻躲到了沈默言的背後,“這、這樣就不嚇人了!別怕別怕!”
沈默言沒有繼續留在醫院,他把媒介重新轉移到老人身邊之後就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在他離開病房的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女孩趴在老人病床上,輕輕的拍著他的腦袋,仿佛是哄小孩子一般。
他合上門,在門口留下了一個咒,避免有其他的鬼魂誤入這間病房。
像這樣姐弟重聚的場景並不能讓他產生什麽特別的想法,他甚至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是他還是做了,事實證明或許別人的重逢確實無法讓他擁有什麽感觸。
他走在離開醫院的走廊上,在下樓的電梯中意外的遇上了熟人。
對方見到他顯然也是一愣。
“你怎麽會在這裡?”馮睿博有些吃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問道,“生病了?”
“沒有,探望一個認識的人。”沈默言注意到馮睿博的身上此時還穿著病服,他想起確實有得到過班主任生病了的消息,“馮老師的身體怎麽樣了?沒什麽大礙吧?”
“沒事沒事!就是發了點燒。”馮睿博擺擺手,不以為意,或許是因為出了醫院,所以他的語氣也少了一分在學校時的刻板,“休息個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要是真的只是發燒又哪裡會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在到達一層的時候馮睿博止不住的又咳了幾聲,在電梯上的時候他便斷斷續續的有些咳嗽,下了電梯頓時又咳的厲害。
“真的沒事嗎?”
“沒事……”馮睿博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剛回了一句,就見手上沾了點紅,竟是咳出血了,“看來還是要去看一看醫生。”
他說完才突然想起什麽事,轉頭就對沈默言道“現在是上課時間吧?你又逃課了?”
他承認的不帶猶豫,把眼前的人民教師給氣的不輕。
“快快快!回去上課去!”馮睿博揮揮手就要趕他,“我去吃個午飯,下午又得找醫生看看了。”
“馮老師。”
“你似乎沾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都說了不要整天封建迷信的,這世界上哪裡有那麽多神神鬼鬼的玩意。”馮睿博忍住了對自己學生翻白眼的衝動,語重心長的道,“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只有學習好了,你才能改變自己的未來知道嗎?”
沈默言看了看馮睿博身上覆著的那層黑氣,沒有再辯解什麽,他找出一張靈符遞了過去,不過這次他沒有在堅持說什麽有不好的東西,而是說道“這是在廟裡求來的符,有祛除疾病保佑平安的效果。”
馮睿博眉頭一挑“你平時都帶著這種東西?”
“嗯,家裡找得到高僧求來的,聽說那位高僧是出重金都很難請來的神人,想必這符應該也會有些效果。”沈默言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自從帶著這符,除了物理上受到的傷之外,確實沒生過病。”
也就是說住院都是打架打出來的。
馮睿博聽著倒覺得像那麽回事,他雖然不信這些,但是對神佛之類的卻還是抱著敬畏之心的。
“這麽貴重的東西你自己留著。”聯想到這前問題學生的家庭情況,馮睿博很難想象他口中的重金難求到底是個什麽概念,“我就是小病。”
“等好了再還給我就可以了。”他將符紙塞進了馮睿博的手裡,誠懇的道,“班上的同學都很擔心馮老師。”
才不會,馮睿博十分肯定課間沒他查崗,那群混小子絕對比誰都開心。
但是聽他這麽說,馮睿博還是有點小感動的,畢竟這個學生到底是在關心他,他再不接受對方的好意就有點過不去了。
哎,沒想到問題最嚴重的學生竟是最重情義的,他以前是不是對他有些誤會。
“行吧,你早點回去。”他收下了符紙,小心的揣進了兜裡,“吃午飯了沒?沒吃午飯的話別急著回去,先去吃個飯。”
馮睿博哪能料到他隨口這麽一說,這個問題學生還真的就乾脆沒去學校。
沈默言去了一趟許家,這是他原本就定下的,他準備將這個所謂的寶物交給許臻保管,畢竟這個東西對他而言沒有什麽用。
他進許家也是直接刷的臉,許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幾乎認識他,在他們看來沈默言是大當家十分器重的人,畢竟能夠被允許自由進出家主房間的也就只有他一個。
而到了許家沈默言就發現,許臻真的是一個十分懶散的大當家。
仗著在自己房間的小密室裡沒有人能看見,他就徹底的沉迷網絡,一邊吃著水果一邊拿手機刷著微博。
沈默言打開門的時候,許臻剛看到一個沙雕段子,倒在沙發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這才想起來,遇到系統之前的許臻就是個網癮少年,重新得到網絡的許臻顯然是被解放了天性,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手下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許臻倒在沙發上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倒仰著頭看到推門而入的沈默言,立刻就這麽拿著手機伸出手,想要分享一下今日的快樂源泉。
“你看看這個!”
沈默言接過了他手中的手機,看完了上面的內容之後便將手機還了回去。
他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許臻一下子蔫了。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麽。
是你覺得沙雕的段子,你的小夥伴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