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杜燁送了母親卻沒有直接回隊裡。
而是圍繞著訓練隊一圈,步行不超過三公裡的范圍尋找合適的舞蹈室。
他租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著穿梭在高樓大廈間, 一直到午飯前, 一共找到了六家房屋租賃公司的門面,但一直沒有合適的地點。
原本的舞蹈室現在肯定是空著, 那破地方,偏僻還破舊,老板都不知道空置了多少年,感恩戴德的低價租給了他們。
但如今杜燁還要兼著國家隊的訓練, 肯定不能去到太遠, 那地方就不能再用了。
杜燁在外面吃過午飯, 回到隊裡,熟門熟路的往自己的宿舍裡走。
宿舍裡很安靜,牧子凌他們還在睡覺, 準備下午的訓練。
國家隊的學生都就讀的體育大學,也要根據課時計學分, 最近又臨近期末考, 所以上午他們都要上學。
體育大學的課程安排肯定以運動員的訓練為主,所以各學科的課一般都安排在上午,下午專門留給學生回隊裡訓練。
體育大學的集訓假最好請, 只要有比賽前的訓練安排,教練一個紙條遞過去, 就可以一個月不去學校。
只要體育出成績,文化課考試只要不是文盲就好。
杜燁如果讀書,最理想的肯定就是體育大學。
等著四年後,躺拿畢業證。
但誰沒一點兒夢想呢。
杜燁也想保送個清華北大音樂大學什麽的, 文憑夠硬啊。
只不過這些大學就需要他先出成績,至少那個《街酷》的冠軍還不夠格。
杜燁放輕了手腳,往自己的床上爬,爬到一半,對面的蚊帳掀開,牧子凌睡眼惺忪地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還真是你啊。”
杜燁笑了一下。
牧子凌說:“昨晚上怎麽沒回來?我們以為你不知道宿舍的規矩,都給老劉頭打了個電話,知道你有走讀資格,誒,走讀資格怎麽辦?我也想要一個。”
毛藝一掀蚊帳,也探出頭來:“你要個屁!你出去有地方住啊?杜燁,你有地方住嗎?”
杜燁說:“有。”
毛藝滿臉羨慕:“你還有親戚在京城呢,不過總去親戚家住多不方便,來宿舍啊,晚上我們打牌。”
杜燁說可以,他今天晚上不走,或者說,在舞團成員聚齊之前,他都住在宿舍裡。
毛藝嘿嘿地笑,問起了杜燁為什麽去劉能隊裡,又問他比賽的事情。
牧子凌也跟著說說笑笑,瞌睡徹底醒了。
屋裡最後一個人,苗志被吵醒,愉快地加入了話題裡。
毛藝說:“瞧你精神的,昨天還疼的要死要活,這是好了。”
牧子凌聞言臉色一變,繼而感覺了幾秒說:“嘿,杜燁一來,你的烏鴉嘴就被克了呀!真的不疼了,好像腫都褪下去一點了。”
毛藝說:“這麽快,說不疼就不疼了?”
牧子凌高興的眉飛色舞,“說不疼,就不疼了。”
杜燁想想,突然說道:“今天下午訓練結束,我陪你拔牙去吧。”
牧子凌揮手:“再說,再說。”
杜燁說:“回頭還得犯。”
牧子凌說:“犯了再說,拔牙多疼啊,要能拔,我早拔了。”
杜燁想說,就你這慫貨,就活該疼一輩子。
疼的時候要生要死,不疼就不管了,轉頭犯病就悔不當初。
這貨的蟲牙硬生生被他從一顆牙拖到三顆牙,最後整整拔掉一排,花了好幾萬鑲新牙,這是和自己有仇,還是和錢有仇?
杜燁良好的口腔衛生習慣,就是看見牧子凌的遭遇之後養成的。
聊了一會兒,杜燁犯困,看看時間還能睡上一小覺,說了一聲,倒頭就睡。
屋裡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毛藝去戳牧子凌的蚊帳,壓著聲音說道:“誒,睡沒?”
牧子凌說:“沒呢。”
毛藝說:“這杜燁挺好相處的嘛,哪像你說的那麽吊。”
牧子凌想了想,惱羞成怒:“我牙疼。”
毛藝頭髮炸開:“嘿,我這個暴脾氣,信不信我把你牙都給拔了?”
杜燁這時候還還迷迷糊糊的沒睡著,聞言笑了一下,沒等想更多,就沉進了黑甜的夢鄉裡。
再一睜眼。
毛藝在推床:“起沒,到點兒了。”
杜燁睜開眼,一時間好像時光穿越,回到了他熟悉無比的日常生活中。
繼而回過神來,一陣慌亂,猛地掀開蚊帳,怔怔地看向屋裡擺設。
屋裡三個人嚇了一跳,紛紛站住。
杜燁目光從他們臉上移開,又去看他們的書桌,看牆上掛著的衣服,看了一會兒,劇烈跳動的心臟緩緩平靜了下來。
不是夢啊。
自己確實重生了。
盛耀還活著呢。
強烈的幸福感和快樂湧上來,杜燁勾著嘴角,輕盈地下了床,鞋一穿上,看著還站著的三人,笑道:“走吧。”
“哦。”三個人應了一聲,跟著杜燁走了出去。
杜燁走這一路,心情極好。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又回到了這裡,他最喜歡,也最為之驕傲的國家隊。
而且這一次,所有的人都在,一個都沒有少。
真好。
……
盛耀下午被叫去了公司一趟。
整個華國一共有五家超一流的影視公司,其中有三家公司的總部都在京城。
盛耀被阿偉挖掘的時候,他還是大一的新生,要不是阿偉讓他簽約的公司是這五家公司之一,他未必會放棄自己的學業,出來當什麽明星偶像。
他醫學院畢業,當了醫生,又是在京城這塊地上,父母都是醫療體系的人,收入水平也是極高的了。
但年輕人嘛,誰沒點兒當明星,被很多人喜歡的夢想呢。
盛耀讓家裡給他一年時間,他試著在娛樂圈闖一闖,如果不行就回去幹脆地讀書。
誰知道盛耀隻用了半年的時間,就火了。
就這張臉,長在了絕大部分女性的審美點上,沒怎麽費力氣就粉絲千萬,資源不斷,公司甚至對外默認了他“鼎世太子”的身份。
這三年,但凡公司能夠得到的資源,任由他挑選,全心全意地捧他,對他不可謂不好。
因而盛耀到了公司後,左錦榮痛心地說:“我拿出來的還不夠嗎?給的還不夠多嗎?我現在就希望拿下那兩個代言,你們一個個的都和我唱反調!你們說樹欲靜而風不止,說木秀於林,那你們替公司想了嗎?你知道這兩個代言對於公司意味著什麽嗎?”
左錦榮最近被氣得上火,嘴角都爛了。
他說不過阿偉,就逮著盛耀念叨,一肚子的火氣都衝著盛耀發。
最後,左錦榮拍著桌子,說:“總之這次的事情我很生氣,你們這是踩著我的底線在跳舞,你們過分了!”
盛耀坐在沙發上,垂眸沒說話。
阿偉早就提醒他最近不要到公司,但左總打電話過來,他總不能不接,這一過來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左錦榮是被氣瘋了,兩大國際代言品牌都不接,這都不接!還想要什麽?這是要天上的月亮嗎?
“驕傲!膨脹!你不是看上一部戲嗎?我也不給你!你給我在家待著,好好想想你們是怎麽對我的!”
盛耀眨了眨眼,緩緩抬頭,不太確定地說:“您是要和我解約?”
“做夢!我還給你違約金怎麽的?我說解約了嗎?我讓你在家好好待著!”
盛耀想想,又說:“那我是被雪藏了?”
“對!雪藏!我,我凍死你我!”
盛耀又想想,又問:“那我要雪藏多久?”
左錦榮被盛耀問的有點窒息,一肚子的氣被他三戳兩戳地竟然少了一點,最後氣勢不足地說:“一輩子!”
盛耀蹙眉。
一輩子有點長了吧,不知道回去讀書還跟得上不,娛樂圈待了三年,腦袋裡的東西都快丟完了,再撿起來還真需要點時間。
左錦榮見盛耀臉色不好,心裡又軟下來,尋摸著你小子只要乖乖道歉,這事也不是沒得談。
他在氣頭上,說的氣話,當然不會放掉盛耀這顆搖錢樹,“雪藏”只是懲罰,解約是絕對不可能。
但等了好一會兒,盛耀卻只是站起來,對著左錦榮鞠了個躬,說:“謝謝左總的照顧,那我回家反省去了。”
左錦榮:“???”
左錦榮眼睜睜地看著盛耀出門,想叫住人卻又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最後一摸後腦杓,血壓都高了。
盛耀下了樓,有點兒悶悶不樂。
換誰突然沒了工作也不開心。
但好在沒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大概當了三年的偶像,盛耀也有點煩,靠臉吃飯,就像水月鏡花空中樓台,沒有根基早晚要完。
他想要出作品,左總又不給他,他也不想去低聲下氣地要,不給就不給,正好他大學畢業證還沒拿呢。
開車出了地下停車庫,從黑暗狹窄的空間駛出來,冷不丁看見外面明亮瓦藍的天空,盛耀的整個心思都活了。
被公司雪藏,又不代表就真的離開了娛樂圈,現在很多資源也不是公司為他找的,而是就衝著他來了。
自己不還有工作室嗎?
未必沒有好資源。
再說了。
在娛樂圈當明星。
繼續讀書當醫生。
不行還能把手上的錢都去投資,自己當資本。
總之盛耀發現自己的路挺多的,吊死在公司裡肯定是最傻的一個選擇。
心情豁然開朗。
盛耀看看時間,準備開車去接男朋友約會。
盛耀沒打電話,將車停在訓練中心外面的停車場,一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中途阿偉打了個電話過來,和盛耀聊了一會,又問過了盛耀的意思,阿偉沉吟一下說,“休息一下也可以,我看那劇本也不是很好,不給就不給吧,但手上的通告還得跑,等我回了京城和你當面聊一下。”
掛了電話,盛耀看著時間差不多,將車窗搖下來,往訓練中心的大門往裡面看。
正看著,一個年輕人斜背著一個米色的包,短袖長褲,踩著白色的運動鞋走出來。他腳下步伐輕盈,身體輕微的搖晃,走路都跟跳舞似的,有種迷人的協調性。
盛耀發動汽車,開到了大門口,車窗搖下,笑道:“帥哥,坐車嗎?”
杜燁扶著車窗,彎腰看他,嘴角勾出一道弧線,問:“車錢怎麽收?”
盛耀說:“看你那麽帥,不收錢。”
杜燁笑容濃鬱:“好咧。”
杜燁今天叫上盛耀,約會是其次,主要還是想繼續找舞蹈室。
一開始以為有車很方便,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結果跑了兩個地方才發現停車才是麻煩事。
杜燁說:“還不如騎單車了。”
盛耀指著方向盤說:“聽,它在哭呢,它有真皮坐墊,有空調,還有音響,還專門配了個司機,你有什麽不滿。”
杜燁說:“就這司機是多余的。”
盛耀一聽,垮下臉來:“那我就哭了啊。”
杜燁就開始笑。
車輛啟動,盛耀問他:“這個舞團的事,我一直沒仔細尋摸過,你那劉教練怎麽想的?怎麽讓你來跑場地?還有,這個舞團的性質是什麽?就為了參加比賽嗎?那不是回報率太低了?”
盛耀盤算了一下,說:“建個舞蹈工作室不好嗎?收學生收學費。我給你算一下帳啊。你要是在商場裡開舞蹈工作室,不太顯眼的地方,大概每平米也就8塊多錢每天,就算200平米,一個月也才16萬。兩個接待每個月工資五千,老師拿底薪加提成,撐死不過10個老師,加起來一個月的支出也就20萬左右。”
“先別說話,別急著算這個支出問題。就說你現在的影響力,能為你找來多少學生,這個價位該怎麽定。
少年興趣班,一堂課五百,貴嗎?夠便宜的了,這還是普通老師,換你一堂小課最起碼兩千,一個月四堂課,你帶十個學生就有八萬,而且何止十個學生。
興趣班每個月穩收二十萬,別低估現代家長對孩子的花錢欲望。
剩下還有成人舞蹈班,每天晚上開課,練舞當減肥,一堂課三十個人,就算他們都辦了年卡,一堂課只收60,兩個教室每天的創收也是3600,一個月就有穩定的十萬。
這樣算下來不就還是賺錢的。”
杜燁被算的有點迷糊,就記住了每月20萬的支出,和他上小課一堂課收人家2000,以及最後是賺錢的。
京城人的消費他不懂,但這會不會太理想化,而且他哪有時間帶學生。
盛耀卻又說:“你把藍卿叫到京城,他得找個工作吧?在工作室裡當老師,當管理不好嗎?鄧曉丹我聽他也是在家閑著,出來乾份工作不好嗎?總之不要小家子氣,投資大回報大,只要宣傳到位,發大財不可能,但賺點錢還是可以的。”
“自己組舞團和開工作室並不衝突,你很清楚。”
盛耀說到這裡,轉頭看向杜燁笑道:“而且我還有點私心,希望你能留在京城,至少這裡有你更多割舍不掉的東西。你知道的,但凡可以,我都希望能夠和你有更多的牽連。杜燁,離開了那個節目,咱們就剩下感情了。”
“萬一哪天吵架了,萬一感情突然就淡了呢?我從不認為感情淡了就分手這是正確的事,不喜歡就換一個,那是人渣做的事,我們這樣的關系本來就挺難了,如果我們自己不努力,還怎麽指望有個好結果。”
杜燁聽的心緒起伏。
他一直知道盛耀是個長情的人,也沒有娛樂圈裡那些惡習,他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乾淨的卻宛若赤子。
盛耀的愛情觀好的讓人動容。
杜燁說:“我沒有那麽多錢,我和你合夥吧,就算以後吵架了,想分手了,也要掂量這些產業,輕易就不敢開口。不開口,就還能挽回,還能培養。”
盛耀說:“可以。”
有些人,談戀愛輕易不敢聊以後的事情,似乎覺得這不吉利,也以為靠感情就能夠天長地久。
但這和杜燁沒關系,杜燁回來就是注定了要和盛耀在一起的,哪怕兩人有摩擦,意見不合,都可以商量,願意去磨合,成為最適合對方的那個棱棱角角。
盛耀的話確實觸動了他的心,盛耀的態度也讓他感動,他願意和盛耀製造更多的交集,方方面面的,哪怕利益。
都說在愛情裡談錢俗氣。
但杜燁卻感覺到這一刻的浪漫。
只要兩隻手還牽在一起,哪怕物欲橫流,也不會將他們的真心顛覆。
既然想法轉變,盛耀就帶著杜燁往附近住宅區多的大商場去。
兩人吃飯帶選地點,既約會,又辦了正事,度過了晚上一段非常有趣的時光。
談情說愛太多,其實也很膩歪。
唯一不好的就是盛耀任何時候都是全副武裝,走路得繞開人多的地方,和商場經理交流基本都靠杜燁,還要被經理用狐疑的目光看。
除此以外,今天的晚上過的相當充分。
後來盛耀把杜燁帶回家裡,半夜自然也過的尤為滋潤。
牧子凌和毛藝,???
說好的晚上打牌呢?
又不回來啦?
……
時間如流水。
轉眼到了周末。
杜燁今天留在宿舍。
盛耀又有通告要跑。
他正閑得無聊的時候,電哥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告訴了他一個地址,讓他趕過去。
杜燁猛地坐起來,翻身下了床。
正用筆記本電腦玩遊戲的牧子凌嚇了一跳,說:“尿漲了?”
杜燁說:“出門。”
牧子凌說:“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尿褲了。”
杜燁擺擺手,拿起背包就衝出了門去。
半路上杜燁給鄧曉丹打了個電話,鄧曉丹二話不說地出了門。
杜燁坐上網約車,往地址所在地殺過去。
杜燁用國家地圖搜索了一下,才發現電哥說的地方距離鄧曉丹家不算遠,難怪鄧曉丹說在小區門外等他。
網約車一路風馳電掣。
杜燁緊張地直捏拳頭。
他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也不知道該怎麽阻止可能發生的事。
巫一俊是絕對不能再進少管所了,當然電哥也不該殘疾終生。
他必須得阻止這件事。
至於阻止了巫一俊,會不會還加入他的舞團,杜燁根本就沒去想過。
只要巫一俊好好的,考上個好大學,平安喜樂地長大,就再沒什麽比這更好的事。
車開了四十多分鍾,才遠遠看見小區。
這時一輛救護車從小區門口開出來,“嘟嘟”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杜燁手腳一陣寒涼,眼前一黑。
難道趕緊趕慢的,還是沒趕上。
拿出手機,哆哆嗦嗦的給鄧曉丹打電話,問:“剛剛的救護車怎麽回事啊?”
鄧曉丹在大門口站著,老神在在:“不知道啊,你到啦?在哪兒呢?”
杜燁提高了音量又問:“電哥呢?你看見他們了嗎?”
鄧曉丹說:“啊?沒有啊,我就在小區門口呢,你在哪兒呢?”
杜燁深呼吸,咬牙:“等我,就到。”
說話間,車停在小區門口,杜燁給了錢,從車上跳了下去。
鄧曉丹放下電話,笑著過來,見杜燁臉色,又收了笑,凝重地問:“現在進去嗎?”
杜燁點頭,又拿手機給電哥打電話。
電話接通,聽見電哥聲音的那一瞬間,杜燁提起的一口氣松下來,差點軟在地上。
幸好,電哥要真出事,現在就接不了電話了。
那救護車拉的不是電哥。
長出一口氣,杜燁努力平靜地說:“在哪兒呢?我們到了。”
電哥說:“對面,茶樓。”
杜燁抬頭,就看見對面街道二樓的一扇窗戶邊上,電哥在對自己招手。
也不知道電哥站在那裡觀察了鄧曉丹多久。
心思倒是挺多。
進了茶樓,到了包間,包間裡就只有電哥一個人在。
但他面前的茶桌上,擺著好幾個空杯子。
說明之前這屋裡有很多的人。
電哥見他,盈盈地笑著,讓兩人坐下,分別為他們倒上了茶。
鄧曉丹喝了茶,一副狀態外的模樣,砸吧著嘴說:“好茶。”
杜燁抿了一口,看向電哥。
電哥說:“我讓人過去了,才把人攔下,就把老太太給嚇倒,結果我一群兄弟全部跑醫院去了。”
杜燁揚眉:“剛剛的救護車?”
電哥點頭,愁眉苦臉:“老太太要是給嚇出個好歹來可怎麽辦,現在這行業越來越難幹了。”
杜燁嘴角微勾,心情倒是好轉。
或許老太太去醫院也好,電哥和巫一俊就不會發生衝突。
老太太他不熟,也沒見過,該有的同情心不少,但比不上眼前的人。
電哥又說:“我呢,也想過了。既然你認識那小孩,我也不會把事情做絕。你看老太太現在住的房子,如果願意拿出來,我可以做個說客,讓貸款公司那邊抹了那些多余利息,把帳平了。只要人都還好好的,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和他家人說一下,我也不願意老是出現在他們面前。”
杜燁自然不敢答應。
他這邊一頭熱,實際上巫一俊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他有什麽資格代人家答應。
杜燁隻說:“去什麽醫院了?我去看看。”
電哥點頭:“一起吧。”
兩人站起來,鄧曉丹還在滋溜著茶水,聞言詫異:“這就走了?”
電哥笑:“想喝回頭喝茶都叫上你。”
鄧曉丹點頭,樂呵呵地跟在了後面。
不一會,電哥開著他的越野車,帶著杜燁和鄧曉丹就到了醫院。
在醫院門口的吸煙區,電哥的一群兄弟蹲的蹲,站的站,神情陰鬱。
電哥走過去,問:“哪兒屋呢?”
“進icu了。”
電哥臉色一變,“這麽嚴重,怎麽沒人告訴我。”
沒人說話,事情辦得這麽糟糕,誰敢給電哥打電話。
電哥凶狠地瞪了瞞著他的人一眼,快步往icu的方向走去。
鄧曉丹喊:“電哥,這邊,你走錯了。”
電哥又轉彎換了個方向。
鄧曉丹家在附近,看病住院也大多就在這家醫院,熟門熟路地帶著大家,轉眼就到了icu病房。
然後杜燁就看見了坐在icu門口的巫一俊。
巫一俊今年17歲,比杜燁小了半歲,但比杜燁高一點。
少年很瘦,t恤穿在身上空蕩蕩,雙手撐在腿上,躬著的後背甚至可以看見他的脊椎骨的形狀。
巫一俊這一年相當難過。
杜燁知道巫一俊原本算是個小少爺,家裡挺有錢,而且還特別支持他的愛好。
巫一俊也跳了七八年的舞,從興趣班一路練,到了後來就請更專業老師學習。
他跳舞不為別的,純粹就是喜歡。
而且巫一俊學習成績也很好,學霸的級別,要是能順利高考,考上國家重本可能要吃點力,但958大學的學科就隨便選。
但這美好順利的人生,就從他父母宣布破產那天起,變得不再一樣了。
家裡的資產都被抵債,父母躲到外地,剩下一個時刻都處在恐懼中的奶奶,隔三差五地生病。
巫一俊正處在高考階段,倒計時已經進入了1開頭的數,卻還要面臨討債公司的圍堵和奶奶的身體狀態。
被焦慮籠罩,巫一俊半個月瘦了二十斤,渾身就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
當聽見動靜,看見找麻煩的那群再回來的時候,巫一俊身體晃了一下,努力將身體撐直了,露出絕不畏懼的表情。
這表情落在杜燁的眼裡,怪心疼的。
自己還是來晚了,該早點過來的。
巫一俊聲音沙啞的說:“人都被你們逼近醫院,還想要怎麽的?”
電哥說:“給巫鎮海打電話,我和他說。”
巫一俊眼底閃過一絲窘迫,沉默兩秒:“電話停機了。”
“停機了?!”這都0202年,電哥都多少年沒聽過這樣的借口。
電哥沉吟幾秒,說:“怎麽,還要我給你充點兒電話費唄?”
巫一俊嘴角抿緊,眼底有光一閃而逝,讓人看不清楚,繼而說道:“可以。”
電哥窒息了一瞬。
兩分鍾後,電哥拿著手機給巫一俊充電話費,巫一俊老老實實地說著電話號碼,若是只看他清俊稚嫩的長相,便會覺得他老實,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兒。
但杜燁在心裡卻憋了笑。
這模樣還真是他認識的巫一俊啊,蔫壞蔫壞的。
電哥討債不成,反而還花了100元給人充電話費。
然後便將電話打了過去,下一秒,他蹙眉放下,問:“現在電話到帳多久?誒,是這個電話吧?怎麽電話還關機呢?”
巫一俊愣愣,繼而緊張地說:“剛剛你充的是我家的連號手機,不過他們出去後,已經換電話了號碼,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你。不過他們的電話好像也停機了,還得麻煩你……”
換句話說,剛剛電哥是給巫一俊充的話費,電哥想找他父母是找不到的。
電哥腦仁疼。
深深看了巫一俊一眼,有點兒想發火,但看了一眼站在巫一俊身邊杜燁,又把這火氣壓了下去。
“號碼!”沒好氣地說。
電哥低頭充話費的時候,杜燁又從巫一俊的眼底看見了那道算計的光,還有一點兒白得200元的開心。
巫一俊這小孩兒有點小精明,尤其在錢的事上算的賊精細,當初他們舞團的錢都交給巫一俊管,小孩兒一筆帳一筆帳算的賊清楚,隊裡想要申請買個什麽東西特別費勁。
但也是在他的管理下,舞團的日子好過了一點,至少吃穿用上都是不錯的,再也沒有浪費的情況出現。
巫一俊家庭環境不錯,卻沒有養成鋪張浪費的習慣,反而節儉擅算計。
這應該是家庭教育的結果。
由此可見,巫一俊的父母絕對不是窮奢極欲的人,只是霉運來了擋不住,才落了這麽個下場。
電哥充了電話費,給那邊去了電話,打通了,卻沒人接。
想也知道,手機都沒電話費,誰還隨手拿著手機呢。
“嘟……嘟……”的通話聲響個不停,電哥的臉色眼見著難看。
掛了電話,電哥看向巫一俊:“說吧,現在怎麽辦?”
巫一俊說:“其實也不難辦,您叫個人下去把住院費的押金給交了,我奶奶有醫療保險,都是最高的保額,等回頭兒全部報銷下來,您花不了多少錢。”
電哥額頭的青筋猛地鼓起來,揚眉:“還我給錢。”
巫一俊縮了下脖子,繼而認真說道:“我奶奶住進去不都是你們嚇得,當然是……你們給……了……”
電哥的手都伸出來了,但看一眼在巫一俊身後站著的杜燁,捏緊的拳頭又松開,強忍著說:“你說我的人要是碰著老太太了,或者恐嚇她了,這錢我給。我們不過從他面前路過,送來醫院已經仁至義盡,你還想碰瓷?”
巫一俊後脖子淌汗,嚇得不行,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電哥現在還在和他講道理。
脾氣怪好的。
既然能講道理,那肯定講道理啊。
巫一俊面色誠懇地搖頭:“您安排人在學校門口堵我,又去我奶奶家裡敲門,老人家不經嚇,這是有前因後果的,就算去法院也是我們在理兒。一碼說一碼,我父母欠您的錢,和您的人嚇著我奶奶是兩件事,欠您的我們想辦法還,您嚇著人了,也該承擔責任不是。”
電哥深呼吸,有點上頭,這次是對杜燁說話:“我帶著小子到一邊聊。”
這種嚼舌頭較勁兒的小孩就該先揍一頓再聊。
杜燁輕輕撥開巫一俊,將他護在身後,搖頭:“電哥,他還小。這樣吧,老太太的住院費我墊付了,你也別把人逼得太狠。你說的那件事我會轉告他,盡快給你個答覆。”
電哥想了想,倒也乾脆地點頭:“那行,今天看你面子上,我們走吧。”
電哥帶著人走了,杜燁和鄧曉丹留了下來。
巫一俊好奇地看著他們,三個人這才算是第一次的正式見面。
杜燁笑:“走吧,老太太這邊還等米下鍋呢吧,我們趕快下去把住院費交了。”
巫一俊目光古怪地看著杜燁,問:“你幫我墊錢?你為什麽幫我墊錢?”
杜燁想著鄧曉丹在身後,便說:“先不聊這個,交錢重要。”
三個人一路沉默,下了電梯,在住院部的收費窗口拿了號,便尋了一處地方坐下。
鄧曉丹和杜燁坐在一起。
巫一俊隔了個位置看向杜燁。
杜燁低頭玩著手機,主要是不知道怎麽在鄧曉丹面前對巫一俊解釋。
氣氛一直很怪。
誰也不說話,都在心裡想事情,手裡還拿著手機,半天沒動一下。
倒是鄧曉丹沒心沒肺,開機聯網打遊戲,一氣呵成,不一會就投入了進去。
杜燁看著led顯示屏上的數字,然後起身對巫一俊說:“我們出去聊聊。”
巫一俊沒說話,跟著出了門,目光落在杜燁的背影上,眼睛裡閃著困惑。
等出了住院部,外面光線大作,陽光正好,就是溫度極高,烈日將地面灼燒出一片扭曲的火霧。
杜燁左右看過,尋了個陰涼的樹下走過去,巫一俊就跟在身後。
才一轉身,巫一俊就說:“你是毒液吧?”
杜燁揚眉:“認識我啊?”
巫一俊抿嘴:“你是討債公司請來的新打手,還是貸款公司的老板?我爸借你的錢了?”
杜燁失笑:“我哪有那麽多錢,參加比賽前我就是個窮學生。”
巫一俊不明白:“那你為什麽在這裡?”
巫一俊看著他,眼睛裡都是懷疑,還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仿佛一頭陷入困境背水一戰的小獸,已經亮出的攻擊的姿態。
杜燁突然有點緊張。
這事要是回答不好,別說解決巫一俊的困境,恐怕就算想要幫忙也會被對方拒絕。
巫一俊重複:“所以呢,你為什麽在這裡?為什麽和那群人在一起,還要幫我墊付醫藥費?你們又想玩什麽手段?”